第55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1
明烛醒来的时候，隐约觉得外面有些嘈杂的说话声。
于是，翻身坐起，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不禁想起，在密室的时候，自己被随意丢出的那一幕，有些不自然的脸热。
回想起来，明明因为一时大意险些涉险，可是现在却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也有被人救下的一天。
不由笑了笑，清冷的脸上线条柔和。
其实，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更像是世人眼中的救世之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顶礼膜拜，询问机缘，他虽不能一一解答，却也比深陷红尘的世人来得要清透些。他都快忘了自己几时有求与人。可这一次虽然不体面，他确实被一个“奇怪”的人救了。
更关键的是这种感觉不讨厌……反而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会想至此，脸上不由浮现的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既然他已经脱险，是不是也证明她也相安无事。
明烛走出房外，正要去苏叶住处询问。谁知道，沿途上却有不少行色慌张的仆人，他也算明白之前的那些嘈杂的声音究竟为何。
只是，这么来去匆匆，倒是让他心生疑虑。
心中隐隐却有了答案：若是他和苏叶没事，怕是棠尧山那边一定出了状况。
于是，便拉住了一个小丫鬟，询问道：“小施主，这是为何？”
小丫鬟神色有些紧张，手上还端着些新熬好的粥。当初，在明烛入住山庄的时候，棠家就交代过，但凡见了僧人，一定要恭敬对待。所以即便是时间紧迫，小丫鬟也不敢怠慢。
“厨房熬了点粥，夫人和小姐两人守了一晚上，汤水未尽，这已经是温的第三遍了。”
“可是棠庄主出了事？”
小丫鬟到不意外，要知道整个棠家山庄人仰马翻的，怕是想隐瞒也隐瞒不住。只是，说话的神色有些哀伤：“是的，昨天我们庄主被发现在自己的卧室，受了重伤，这不昨天大夫们忙乎了一夜，本以为好不容易已经将命捡回来了，可是谁知道，今天按说庄主的情况应该好转，谁知道却更加严重了。
夫人已经请了全城最好的大夫，可都说只能缓解，不能根治。我们庄主也不知道得罪哪位高手，不仅瞎了一只眼，伤了筋脉，还下了这么重的毒。十几个大夫现在都聚在会厅里，正全力研制解毒方子，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猛烈的毒，听说中毒的人每每到了午时就会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极其伤身。若是不解，一月之后大罗神仙也救不回。
如今，我们庄主本身就有重伤在身，再加上这毒，哪里还有活路……大夫也说了，就算有朝一日身上这毒能解了，恐怕这一身武功也废了，以后恐怕也是个废人了。”
“……”明烛脸上刚才的轻松随着小丫鬟的话一点点消失不见。
“哎……我们老爷，人虽然往日严厉了些，但是对我们这些下人还是很好的。也不知道那个杀千刀的，如此歹毒……夫人小姐哭了一夜，人看起来都憔悴了，只希望少爷能早早回来，主持大局。”
明烛不自然的转动了下手中的佛珠，神色有些不忍，不由道：“……小施主，我也算是学了些医术，不知可否带我去瞧瞧庄主的病情。”
“真的？大师，那真是太好了，快随我去。”
……
还没有走到棠尧山的住处，外面已经没有往日的宁静，多了许多人。有些事唐家山庄的食客，有些事随时等待召唤的仆人，还有正在商议的大夫。明烛穿过这些人，走进去的时候，竟觉得心情莫名有些沉重。
“夫人，这位大师说是会些医术。”小丫鬟紧忙放下手上的粥碗。
棠夫人虽然依旧衣着华丽，但是看得出神色有些倦怠：“是明烛大师啊。”说话的时候，依旧保持冷静和温和，却还是能听得出声音哭哑后的撕裂感。
明烛微微颔首。
“大师，随我里面请。”似乎一晚上已经习惯了所有号称自己会治病救人的大夫们，棠夫人即使见了明烛也并未觉得多少希望。
随着棠夫人走入内室，先入鼻的却是一阵阵混着中药、血腥还有一丝诡异的恶臭味。随着一步步走进，这才看清楚躺在床上的棠尧山哪里还有往日的神采奕奕，如今躺在床上，面色惨白中带着青紫色，眼睛上缠着绷带，上面还有渗出的黑色的血丝，整个人平躺在床上，呼吸急促，满头大汗，虽然敷药却还是能闻到从他身上传出来的恶臭味。
明烛看着颓败犹如行将就木的棠尧山，神色有些怔愣。
棠夫人微微扭脸，偷偷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大师，有劳了。”
这才缓过神的明烛轻轻的扶过棠尧山的手，开始号起脉来。脉搏薄弱，若有似无，有的时候却忽然激进，猛烈地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血液中窜出来。明烛不由将自己体内的清气注入些，那些紊乱却戛然而止，又恢复了如常。又复变得微轻至极，有好几次他甚至都感觉不到他的脉搏。
不是犹如行将就木，而是确实已经垂危。
……
这时，也不知道是有感应，一直昏睡至今的棠尧山却忽然一把拽住了明烛的手。
“……是谁？”棠尧山的声音倒是和他表现出的垂死感完全不同，依旧声如洪钟。
只是简短的声音，棠夫人却激动的快要哭出声：“老爷，老爷你总算是醒了……是明烛大师，你旁边的是明烛大师。”
明烛明显感觉到窝着自己的手力道见笑了不少，棠尧山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和大师说。”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棠夫人虽然不想，却还是点了点头。
等棠夫人离开，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人已经走了，有什么话，庄主直说吧。”
棠尧山似乎想坐起，可是不听使唤的手脚根本不听使唤，明烛叹了口气还是出手将人扶着。
可是棠尧山却执意坐起身，却见他明明虚弱至极，却忽然跪下，眼看着就要一口气背过气去，却偏偏还是毫不犹豫的跪着：“大师，大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棠尧山剧烈的咳嗽，嘴角噙着的血丝，十分可怜。
明烛要将人扶起，他却执意如此：“大师……我真的知错了，当时不过是一念之差，现如今我失了一双眼睛，落得如此个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可是……大师，我还有妻女，女儿儿子尚未成人成亲，我就算得了报应下了黄泉也不能明目。”
“……”
“如今，我现在身中剧毒，解药只有苏帮主有，我知道大师很为难，可是……佛家不是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一定会谨记这次教训，再不会妄自害人，还请大师饶了我这条命，放我们这一家老小一条活路。”
“我……”
似乎察觉到明烛的犹豫，棠尧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似乎是察觉到声响，在外面的棠夫人也慌忙过来，却看着一旁已经磕得头破血流的棠尧山，吓得慌忙冲来。谁知道却被棠尧山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拉住：“快求求大师，我这病只有大师能救了。”
棠夫人即使搞不清状况，也慌忙跪下：“求大师救救我们老爷……”
明烛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局面，脸上除了慌乱只剩下不知所措。耳边，似乎只剩下一声声苦苦的哀求声。
明烛离开的时候，直到很久都忘不了那一幕。
阿弥陀佛。
明烛重重的叹了口气，转动手中的佛珠，他虽是武林排行第一的高手，却从未双手沾血。
即使知道善恶有报，也知道棠尧山是罪有应得，可是真正亲眼看到却是另一回事。
因果轮回，本应是天意。他却清楚知道，这不是因缘际会，而都是事由人为。
想起苏叶，心中再无刚醒来时候的那丝悸动，反而异常的失落。
……
她究竟是何人？
他是不是真的能看得清楚？
又或者，也许会是下一个棠尧山，还是更甚。
若真是如此，他念多少经文，求多少佛，恐怕都无法抵消这些业障。
他一个人坐在凉亭许久，手中转动的佛珠却不敢停，他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下来，冷静的看看自己是不是已经入局太深了。
另一边。
小羊人哆哆嗦嗦的站在一边，在苏叶看来要是墙角有缝隙可以钻的话，估计小羊人现在已经深入墙缝里面去了。
离兕却显得要轻松太多，小短腿盘着，啃着小羊人从厨房弄来的鸡腿，似乎味道不错，要不然会也不会是吃得满口油。
“去再给我，弄点清淡的。”离兕吮了下自己油滋滋的手指，一脸享受到道。
闻声，小羊人犹如打了鸡血一样，慌里慌张的就往外冲。
苏叶看着一溜烟不见的小羊人，还没等着开口，却见小羊人有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估计是真紧张，说话都有点结巴：“您，您说得清淡……是什么？”小羊人眨巴着懵懂的大眼睛，苏叶觉得自己没有看错，若是现在给它一个本子，估计马上毫不犹豫的就记下来。
“就弄点糕点和水果吧。”离兕拖着肉呼呼的腮帮子，还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
“我，我这就去。”小羊人像是被按了按钮的机器人，二话不说，得了指令就要往外冲。
谁知道，却被苏叶一个关门给拦住了。
“你都跑了十几回了，歇歇吧。”
“我不累。”小羊人眨巴着干净的大眼睛，义正言辞的说道，就是不知道自己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发气短。
苏叶却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看着烦，行不行？”
小羊人眨了眨眼，有点不明白。
“坐下，老老实实坐下，你还想不想见你大哥了？”
“……想！”
“那就听我的，坐下，歇会儿，一会我们去找明烛和尚，把你哥放出来。”倒时候，见到你哥的模样，说不定你更有的忙。只是这话，没有说出口，毕竟有些真相还是当事人自己看到才明白。
“可是……他……”小羊人看着离兕，神色犹豫。要知道，那可是大妖怪！！它在后山长大，虽然也见过不少精怪，甚至都见过快渡劫的也曾偷偷见过，可是却从没有法力这么强大的妖怪。虽然他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为什么一副小孩的模样，甚至比自己看起来都要小，但是这一点丝毫也影响不了它崇拜的眼神。
“他什么他？给我安生点。”说着，苏叶皱了下眉，眼露凶狠。果然，比什么都好用，瞬间小羊人就安分了。
毕竟，比起可爱无敌娃娃脸的大妖怪，还是这个人，看起来招惹不起。
小羊人安分了，离兕却不干了。
幽暗的眼神看了眼苏叶，嚼着鸡骨头的时候，恨不得将骨头都当成苏叶的骨头嚼碎了吃。
那幽暗恨意满满的小眼神，在苏叶的一个回眸中，一下子清零，变得格外天真无邪。
苏叶虽然感受到冷飕飕的视线，可是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你没抓住。心里却有了比较，这个和离兕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子，可是比离兕狡猾多了。
不过，苏叶还是看错了，现在虽然是离兕另一面，毕竟还是离兕本尊。看苏叶不顺眼的这口气，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姿态还是很有的。虽然现在的离小兕一副乖顺的样子，可是却不见得能咽下这口气。
只见他跳下石凳，一脸懵然的走到苏叶身边，伸出油乎乎的手，二话不说的干脆利落的在苏叶身上擦了擦。
虽然只是微小的报复，还是让他觉得异常痛快。
“哎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的时候，一声冷笑。
苏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上结结实实的两只大油手，这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可是要穿到武林大会，而且已经没得洗了，再洗肯定烂，现如今刺目的两个大油手实在招人恨……
“你故意的？！”说着，苏叶却丝毫不客气，上去就扯住离兕的腮帮子。
离兕疼得嗷~了一嗓子。
小羊人吓得一哆嗦。
就在这时候，明烛走了进来，看中间这一幕，不知道说点什么，只能轻咳嗽了声表示了下自己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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