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冷宫
冷宫位置极偏，距离永寿宫距离很远，映雪走了许久，才走到了地方。送她来的人将她交给了冷宫主管孙嬷嬷，便回去了。
孙嬷嬷打量了一番，长得倒是真不错，这资质被送到这里，多半是碍了娘娘的眼了，荣妃娘娘也算性情不错的了，连她都能得罪，看来这是个不安分的人。
孙嬷嬷向来最恨这种漂亮又不安分之人，这一番分析下来，对映雪便半点好感也没了。
孙嬷嬷思忖一番，道：“你便去西殿伺候吧。”
映雪道：“是，孙嬷嬷。不知里面居住的娘娘是？”
孙嬷嬷：“都进了这里了，叫什么便不重要了。你称呼娘娘即可。”
这话倒令映雪有些意外，只得道：“是。”
冷宫的居住更为简洁，娘娘居住在正殿，宫女则住偏殿。
映雪放好了东西，便去了正殿。
看孙嬷嬷的神色，对她完全不愿搭理，让她去伺候的这位娘娘，只怕也不是个好相与之人。
走到门口，映雪恭敬道：“娘娘，奴婢是刚来此处的宫女，负责伺候娘娘。”
里面传来女声：“进来吧。”
映雪：“是，娘娘。”
进得殿内，一股淡淡的香气窜入鼻间。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
一位女子背对着映雪坐在镜前，正在梳妆。
映雪道：“娘娘可有什么吩咐吗？”
女子道：“我不过是一个冷宫弃妃，你对我再客气恭敬，也是无用。”
映雪道：“奴婢从未这样想过，只是尽好自己的本分。”
女子听到这话，幽幽转过了身。
映雪此时方看清了女子面容。女子容貌姣好，一双眼睛甚是娇媚，只是毕竟身在冷宫，皮肤显得有些暗淡，人也有些憔悴。
女子看到映雪面容，却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一番，忽道：“你是因何到的此处？”
映雪道：“言语不当，开罪了主子，被发配至此。”
言语不当？女子冷笑道：“怕是故意为之吧。”
映雪心中惊讶，这女子怎的如此厉害，竟一语中的？不禁问道：“娘娘何出此言？”
女子道：“一般人从别处降职至此，无不是满面愁容，神情抑郁，而你却镇定自若，此其一；其二，凡来此处宫女，除非新手，否则都是能偷懒便绝不做半点活，而你不但早早前来，且言语恭敬。似你这般之人，若能与言语不当，必是刻意为之，不作他想。”
映雪笑道：“娘娘观察入微，小女佩服！”
这次映雪没有自称奴婢，因这佩服，是忽略身份，发自内心的。
女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映雪道：“奴婢名叫映雪。”
女子道：“以后若无外人，你不必自称奴婢。”
映雪对这女子又多了几分好感，道：“是，娘娘。不知娘娘您如何称呼？”
女子道：“孙嬷嬷没有告诉你？”
映雪道：“孙嬷嬷告诉我的是，进了这里，名字便不重要了。”
女子道：“这话你信吗？”
映雪摇头道：“不信。但她不说，我也没办法。”
女子笑道：“看起来，她极是厌恶你。”
映雪道：“想必正是如此。”
女子又道：“但她想不到的是，我却很喜欢你。”
映雪笑道：“我也很喜欢娘娘。”
女子道：“进入这里之前，人们都称我为湘嫔。”
映雪心中一震，湘嫔？这个名字她曾经听过。那天荣妃来救她时，曾经说过一句话：“云妃生前最要好的乃是已在冷宫的湘嫔。”也就是在此时，映雪突然反应过来，那熟悉的香味，正是云妃生前所用！
映雪心中激动，几乎立时便想问个究竟，但毕竟与这娘娘刚刚相识，虽极为投缘，但却知之不深，不宜多说，于是便将话咽了下去。
湘嫔道：“你先下去吧，我这里平日不需要人伺候，你除了将每日的三餐送来，早上打扫一次房间，其他时候可自行安排，有事的话，我会叫你。”
映雪点头道：“我明白了，娘娘。”
此后，映雪便开始了她在冷宫的生活。
开始时孙嬷嬷还经常刁难映雪，后来，不知湘嫔用了什么法子，孙嬷嬷收敛了许多，日子长了，见映雪做事勤恳，态度也好，竟也渐渐和颜悦色起来。
映雪按着湘嫔的吩咐，每日按时送餐、打扫。在这一月接触中，映雪发现，湘嫔实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子，从调香到女红，从梳妆打扮到仪态表现，无不精通，加之温和的性情和聪慧的头脑，怎么看都不该沦落至此。不知这湘嫔，是缘何进的这冷宫？
一日，映雪与湘嫔闲聊，见其心情不错，便悄悄将话题引出：“娘娘，我有一事不明，想向您讨教一番。”
湘嫔微笑道：“你说便是。”
映雪道：“您这屋里所用的熏香十分特别，我感觉有些熟悉，但印象中，我从未去过您的宫殿，不知这香，别处可有？”
湘嫔神色冷了下来，沉默半晌，道：“这香料的配方，我曾经给过一位好友，你大约是在那处闻见的吧。”
映雪道：“您说的好友，可是云妃？”
湘嫔面色一变，道：“你曾在景仁宫待过？”
映雪如实道：“在那里待过一年。”
湘嫔道：“你可是伺候过云妃？”
映雪道：“我若说是，娘娘可会不喜？”
湘嫔沉默了。
映雪又道：“据我所知，宫中皆认为，娘娘与云妃乃是好友，但以我近日所见，娘娘对其并无好感，我不知是何缘故，但却绝不愿与娘娘交恶，因此便隐瞒了自己的身分。”
湘嫔叹了口气，道：“罢了，本也与你无关。”
湘嫔忽又仔细看了看映雪，道：“你在云柔身边是何职位，为何我竟对你毫无印象？”
映雪道：“当初我是云妃身边的女官。”
湘嫔道：“不可能！云柔身边女官乃是春桃。”
映雪奇道：“春桃？当时她只是贴身宫女，我才是女官。”
湘嫔面色变幻不定，映雪没道理对她撒谎，可她又的确对映雪毫无印象，仔细想来，云柔倒的确没说过春桃的身分，只是每次见她，云柔都将春桃带在身边，她便以为春桃才是云柔的女官。
映雪忽道：“娘娘，云妃平日所用熏香，可是来自你手？”
湘嫔道：“不错，当时皇上极是喜欢这个味道，我与她交好，她向我求那配方，我便给了她。说来奇怪，她平日走哪儿都带着春桃，但偏偏与此事相关的，便不见了春桃踪影。”
映雪道：“这熏香相关之事，是由我来操办的。”
湘嫔道：“哦？这么说来，她其实是谁都不信任。”
顿了顿，湘嫔道：“你可知我是如何到的这里？”
映雪道：“难道是因为云妃？”
湘嫔冷哼道：“除了她还能有谁？枉我当日教她调香之术，视她为知己，到头来，竟被她陷害入了冷宫！”
映雪心中震惊，难以想象，在原来的映雪记忆中温柔善良的云妃，竟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映雪道：“她为何要害您？”
湘嫔道：“我不知道。当时她已得圣宠，风头无两，但她不去对付那与她为敌的兰妃，却转过头来给了我一刀！”
映雪道：“以娘娘的聪慧，怎会中这样的计？那云柔竟如此厉害？”
湘嫔道：“聪慧又有何用，她有心陷害于我，我却一心将她视为好友，这便已为她大开了方便之门。”
映雪道：“总要调查一下吧，难道她真的做得天衣无缝？”
湘嫔凄然道：“若他肯认真查，自然瞒不过他。但在他心中，我只怕连云柔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他又怎会认真去查？下面的人最会看碟下菜，他都不在意，就更没人去追究事情的真相。”
自认识湘嫔以来，映雪绝少看到她如此绝望的样子，不禁也为湘嫔心痛。
气氛一时凝结，两人都沉默着不曾说话。
最后，还是打破沉默，道：“其实我一直对一件事深感疑惑。云柔祖籍奉天，但我曾在奉天待过三年，她的生活习惯，与当地风俗相差极大，我曾怀疑，她的身分乃是伪造。哼，只怕是皇上看上了她，而她原来的身分又不方便，皇上便给她伪造了一个！”
映雪心中一震，道：“那依娘娘看来，云柔是来自何处？”
湘嫔摇头道：“我去过的地方也并不多，此事我并不知晓。”
映雪道：“不知娘娘可否将云柔的习惯，讲给我听听？”
湘嫔点点头，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映雪一边听，便一边记。她记性极好，一遍听完便已全部记下。
映雪心中暗想着，今天这可真是意外收获，这个云妃娘娘，身上只怕秘密不小。若能有机会探出真相，再以此为胁，借皇上之手，对付兰妃，这一趟的任务，便有望完成了。
映雪心中长舒一口气，忽觉看到了一线希望，高兴道：“娘娘，你说那孙嬷嬷是不是糊涂了，你人这么好，她竟把我分到你这里？”
湘嫔道：“好与不好乃是分人，你与我投缘，对我也尽心尽力，我自然便对你好。但有的人，自以为能欺负到我头上，我便要给她几分颜色看看！”
映雪奇道：“娘娘说的是？”
湘嫔道：“你可知以前伺候我的宫女是怎么走的？”
映雪一脸好奇。
湘嫔道：“她到了此处以后，不仅什么都不想做，态度还十分傲慢，对我爱理不理，有时连饭都不按时送来。我便略施小计，最后她被仗邢二十，赶出了宫。”
映雪愣住了，这湘嫔还真是深藏不露。原来孙嬷嬷把自己送过来，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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