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根腰带
底下正闹哄哄一团，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妈妈，何事这般吵闹，王老爷都生气了。”
这道娇滴滴的声音出来，一切都安静了。
又是哪个王老爷啊，慕清暗忖，文士、官员皆都附庸风雅，本朝风气犹甚，常有捧妓子选花魁之事作美谈，这夜宿青楼，吟诗唱曲，更为常态。
正当寂静中，呯的一声，随着哎哟一声痛呼，听着倒像是什么人被打了。
慕清站在帷幔中，有薄薄红光从布缝中透过来。朦胧中见得这位纤纤姑娘站在房门口，手臂抬起似是猛地捂住了嘴。
这是发生了何事？
紧跟着一道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沉沉踏了进来，咚咚咚咚，数十人齐齐踩上楼梯，整个小楼好似都晃动了。
这是兵丁，慕清一下全身绷紧了。
兵丁进了盈袖招，听这势头是要抓人啊。
难道是来抓她的，她可什么都还没有干呢，虽然打晕那个恩客，但这是小事不是！
各个厢房门被揣开，哭喊声响起。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老鸨子更加尖利惶恐的声音传了上来，很快湮没在哗哗的人声中。
如同被捅翻的马蜂窝，小小盈袖招翻了天。
要是慕清在房内，就会见着一个个兵甲整齐的禁军，刀剑在手，雪白程亮，从几间厢房中扭送了人出来，那些人或是肥头大耳，或是美髯公，无一例外的衣衫不整。
“我是户部从事魏其，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岂敢如此！岂敢如此！”
有同时被押解出来的人同病相怜地望了他一眼，紧抿嘴一声不吭，这么大阵仗，都出动殿前司禁军了，肯定是上头的命令，难道他们暗助大皇子的事情发了。
禁军在楼内搜检着，纤纤姑娘手脚发软地把房门合上了。
杂乱声一下小了。
照这样子，京里有着大动静啊，好似上头翻天了，慕清脑中飞快转动，刚才随着送水牛车进来，还听着那老汉讲吴山戒备森严，估计跟此时的事情也有关。
她咬了咬唇，看样子那身为殿前司十将的施存信今夜赶不过来了，倒是浪费了她一番手脚。
呯地一声响，回房坐在床前的纤纤姑娘吓得一声尖叫。
屋门被推开了。
“你怕什么呀？”
一道年轻男子的调笑声响起，房门再次被合上。
慕清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
此男声偏阴柔，好似鸭子被人掐住了喉咙发出来的声音，实在让人不舒服至极。
纤纤姑娘一听这声音却高兴得很，“施公子，你真是要害死我了，怎么穿着一身官服啊，外头这闹哄哄抓人的，又为得什么呀？”
所有的害怕好似都去了，纤纤姑娘迎了上去，声音中又是一片软糯。
“上头发下来的几个命令，好似在抓大皇子的人！”男子随口答了一句。
慕清此时耳中只响着施公子三字，纤纤姑娘的态度让她瞬间明白了，她要等的施存信来了。
原以为闹这样一出，施存信今夜不会再来，他竟然来了。慕清的手一动，摸上了匕首，牢牢握住。
“想我吗？”
“公子，奴家当然想你了！”
“那快点，公子今儿时间不多，我们速战速决，来上一发。”施存信已抱了上去，嘴巴往纤纤脸上拱去，双手上下乱摸，“想死我了，你这小娘皮，使着什么妖法，倒让公子我离了你不得，等这事忙完，公子带了你回家去可好！”
“真的！”欣喜之极的声音。
两人抱成一团，往床上滚去。
“施将，事已办完。”外头有禁军低沉问道。
慕清一惊，人这是要走了，要不要冲出去，她闭了一口气，只觉心跳急促。
“急什么，你们先去前头等着，一盏茶功夫，小爷我就出来。”施存信不耐地呵斥道。
他嘴上斥着，手亦不停，已是剥光了纤纤的衣物，甚有小衣系得牢，被他一把/撕/了开去。
纤纤姑娘似嗔似喜地轻叫一声，门外没了声音。
慕清轻轻掀起帷幔，走了出来，内间床前一个男子的背影站着，看着倒是高大，纤纤姑娘已躺在了茜红锦缎帐幔的床上，露出一双洁白的小/腿来。
男子的粗/喘/声，女子的娇/呼/声。
慕清面无表情，从怀中抽出帕子，抬手系在了脸上，只露得一双眼睛，一步步，轻而缓地走了上前。
杀了他，一报还一报。
施存信兴奋，在公干之时偷来这片刻功夫，竟觉得愈发的消魂。
一步，两步……
慕清屏息来到了男子身后，反手握匕首，左手再握上右手，对着施存信心脏部位狠狠，狠狠扎了进去。
他爹爹跟她讲过许多杀招，哪是要害部位，照此时，最好手段是直接抹喉。
但她人矮，抹喉够不到，直刺心脏倒是正好，她举着手，听得匕首刺破血肉的声音没了进去。
纤纤半闭着眼睛，觉得今日的施公子特别的勇猛，突然他停了下来，她娇喘着微掀眼皮，却见站在床前的施存信眼睛瞪大，表情凝固，似想转回头去，却从喉咙中发出嘎嘎声音来，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视线下移，瞳孔猛得紧缩，在他胸前，有一截雪亮透了出来，一眨眼，那雪亮缩回去，立刻一道血线飙射出来。
滚烫的鲜血淋了她一脸。
慕清抽回匕首，再次送出，又一匕首□□他心口。
“啊……”
长长一声尖叫，纤纤姑娘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慕清被她这声尖叫吓了一跳，匕首再次拔出，心都跟着手一起抖了，她茫然在原地站了一会，见着施存信往前倒去压在了纤纤身上，那暗红的血液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她一个激灵，把匕首在他身上抹了两下，往怀中一塞转身就往后窗跑，楼梯上已再次传来咚咚脚步声。
她推开窗户，往下望了眼，正想着跳下去该怎么翻滚才能泄去下冲之力，头上却传来一道轻喝。
“快抓着。”
一根粗布条垂到面前。
慕清一抬眼，在楼房屋檐斗拱下扒着一人，正侧头焦急望着她。
石简！这是腰带！慕清突然心中一喜，来不及问他怎么找来了，手一抓布带翻了上去再抓住了斗拱。
“我们往前移去，轻点。”石简低低道。
“嗯。”慕清应了声。
两人如同壁虎般，抓着斗拱，脚蹬着，往前挪动。
移出半丈距，那间房内就传来房门被踢开的声音。
紧接着一声大喊。
“施将！”
“来人哪，有刺客！”
脚步声阵阵，有人冲到了洞开的窗前，朝下望，此处临街，外头已是一条巷弄，甚宽敞，往前看，禁军手中的火把明亮，往后看，黑漆漆一片。
“往那里逃了，快追。”
有勇猛的禁军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往前一个翻滚，站起身就往黑漆漆巷弄中追了过去。
慕清抿唇，却抵不住嘴角微微上翘。
杀人时的惶恐在看到石简的那一刻竟然全部消失了。
她跟着他一点点往前爬去，见他在前头探听房中动静，随后打开一扇窗棂，两人爬了进去。
一落地，关好窗棂，借着外头透进的火光就见此处很是奢华。
洒金帐幔，紫檀木桌椅，多宝格上摆着几件精美摆设。
“哇，这是谁住的屋子啊？”慕清在房中转了一圈。
“布置的如此奢华的屋子，不是盈袖招的当红花魁就是老鸨子自已住的。”石简轻声接了句。
外头闹哄哄，惊呼声，喝斥声，火把转来转去，此间却甚是安静。
慕清走到妆台前，却见桌上放了个红木妆盒，样式并不起眼，但上了锁，她朝石简看去，挑了下眉。
石简嘴角轻抽了一下。
慕清看得出他的无奈，这种无奈中却又有着宠溺。只见他伸手，握住那把精致小铜锁，狠狠一拉，整个铜锁扣都被他拉了下来。
好粗鲁啊！真是好粗鲁啊！
可是心情却是莫名的好呢！
慕清眉眼弯弯，翻开妆盒，扫过一眼就笑了。
她拣起一根如意头金簪子，笑道：“这是老鸨子的屋子，我昨日见她头上插着这根金簪子呢。”
石简点了点头，好似很赞同慕清的话。
其实管他当红花魁的屋子，还是老鸨子的屋子，只要能躲得人就行。此地是灯下黑，禁军们肯定以为行凶者逃了，追出去抓人。等躲过一阵，到了天明那刻他们再离去就安全了。
“你，那女的见了你面吗？”
“你怎么会来这里？”
两人同时问了出来。
对视一眼，石简木着表情，慕清扑哧一声笑了。
她眉目雅致，此时脸上自有一股勃勃生机，倒把因着泪痣带来的几分媚意冲淡了。
原先那种隐隐的千金小姐的高傲好像没有了，石简心中一动，觉得这个小娘子跟他在巷弄里见到的那种干着活的小娘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她胆子比她们还大，竟敢跑来杀人。
“哎，简子哥。”慕清推了下他的胳膊，亲热道，“我们把这里值钱的东西都偷了吧。”
这一句下来，石简眼睛微微瞪圆了，这个小娘子其实是山寨里出来的吧。
“你看这根簪子，多重，有一两金吧。”慕清把金簪子放手心掂了下，又拿起一根银簪子，“这根估计也有二两多呢，还有这个，蜜蜡串，这可是好东西啊，值不少银子呢，哎呀，这块玉也漂亮。简子哥，快，找块布过来，你再去看看，哪有上锁的，我们一并接管了。”
慕清兴奋道。
石简有些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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