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风骚刘熙
慕清的鼻尖上渗出汗珠来,她没有瞒着石简和韩元吉,直说她叫慕清的。
她这种粗糙的毛病真会害死人呢。
宿卫贤仔细看着石简和韩元吉的表情,不放过一丝细微变化。
那小娘子竟然识得他,虽然他常在京中大街上行走,识得他并不稀奇,可稀奇的是那一手鞭法,简直是慕清再生。他在慕府呆过一整年,那个小丫头,噢,应该说是他的小师妹,慕清,就使得一手好鞭。
虽是女子,可京中在鞭法上能胜她者几乎可说是没有。
一个女子,使得一手好鞭,那时教场对练,能胜过她者,少。当然,这跟她有巨力有关。
慕家血脉名不虚传,一个小女子,竟也有巨力。
他跟她对练过,他得承认,当时他打不过她。
要是她还在,也许他现在有信心能赢过她了。
可惜,红颜薄命。
他的目光死盯在两人的眼角、嘴角,见得韩元吉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睛微微瞪圆,这是个惊讶的表情,而另一个黝黑少年,面孔上纹丝未动,竟然什么表情都没有。
惊讶,并不是害怕,倒真是有意思了。
“慕家娘子慕清,没听过,不认得,我们是外地小县城来的,刚进了京里游玩,没两日呢,这不,京里的人都认不得。”韩元吉笑道。
慕清掀起车厢帘子,探身出来,“这位大人,我这鞭法是跟着县城里一老镖师学的,你说的那,什么慕家娘子不认得,难道她也使得一手好鞭,她住在哪里,我倒想去见上一见,也好讨教一下。”
宿卫贤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几圈,都是生面孔,跟他们说的从外地来的倒也符合。这个小娘子看着才七八岁,慕家大败,慕清身死的时候,估着她才两三岁,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可盈袖招里的这个哑女人,他刚才问过老鸨子了,竟然原名是铜戈,就是慕清的那个丫环。这么迫切救她……
他正沉吟,身后传来一声带讽的笑声。
“宿卫贤,你又在这里抖什么威风呢?哟,这个小娘子好颜色啊!怎么,你又看上这个小娘子,想带回家去当你的第几房小妾啊?啧啧啧,还没长开,嫩了点儿吧!”
韩元吉目光一亮,叹为观止,此人简直是他心目中的标榜啊,瞧那身孔雀蓝的圆领袍,还有脚上那双玫红缎面绣金牡丹白底儿的靴子,啊,连头上那顶宝蓝色的幞子都那么的耀眼,简直吸引了一大群大娘子小娘子的目光啊。
他如同做梦般上前,笑嘻嘻做了个揖,“这位兄台,不知怎么称呼啊?”
他折扇一合,搭手做揖,再把折扇一展,扇了几下,倒真是唇红齿白如玉少年翩翩好儿郎啊!
立马有几个小娘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他展齿一笑,更是风神雅致,清朗俊美。
哟,同好中人嘛!
刘熙心中一乐,翻身下马,郑重回了个礼,“在下太常寺丞刘家刘熙,敢问小兄弟姓名。”
“在下韩元吉,从外来京游玩,今日一见兄台,真是引为知已啊!”
韩元吉的目光带着倾慕之意在刘熙身上扫过,说道。
他折扇一摇一摇,很是吸引人眼球。
刘熙心中熨贴,再见他折扇上的字,更是赞叹一声,“小兄弟,你这扇面上的王右军的字迹……”
“区区不才,正是小可所写,刘兄喜欢的话,这把扇子就送于你了。”
韩元吉大笑,折扇收拢,双手递了过去。
“好字,真是好字!”
慕清想捂脸,元吉这小子,真是丢人啊!还有那,那,这,这,这个风骚的太常寺丞刘家的小子刘熙,该不会是那个在街上调戏小娘子被她打过的那个小胖子吧,现在,现在竟变得这么好看啦!
孔雀蓝的袍子,绿色的裤子,玫红的鞋子,还有那顶宝蓝色的帽子,这,这得多有勇气才敢把这些颜色都穿上身呀。
但说句公道话,这小子长得太好,竟然压得住这些杂色,愈发显得肤白如玉,剑眉星目。
许是她目光太直接,刘熙竟朝她一挤眼。
这轻佻的模样,真恨不能再抽他一鞭子,慕清咬了咬牙,朝他一瞪眼。
她杏眼竖起,粉面如傅,更是嫩得如同此间春三月柳条上的芽儿,软黄到人的心底头。
刘熙接了黑底洒金折扇,展开摇了两下,感觉更有风采了,颠颠儿挤了过去,不经意间用臀部一拱把宿卫贤拱了开去,“小娘子,需要帮忙吗?哟,这位娘子伤得不清啊,得赶紧送医,我认识个好大夫,要不领了你们去。”
“那就有劳刘公子了。”韩元吉赶紧接上,再施一礼。
“那走吧。”他摇着扇子,迈开方步,转身上马,路过宿卫贤身旁时,瞪他一眼,“宿卫贤,你不在宫里当值,跑大街上瞎溜达干嘛!”
此话说得可是无理,宿卫贤眉头隐隐跳动一下,这小子胡搅蛮缠惯了,撒泼打滚全都干得出来,况他还动不得他。
一动他,他那个娘,他的姑姑就得回家来跟父亲,跟祖母哭诉,他父亲再把他叫去训斥一顿。
真真是够了!
他最不想见的人,这小子排得上前三!
石简一拉缰绳,正待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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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咣咣,鸣锣开道,一群差役拥着一抬银顶红呢八抬大轿通过,百姓纷纷避让。
石简拉过马儿,避到路边,连刚上马的刘熙也赶紧下了马,退到一旁,这是有一品大员经过。
众人低头,大轿缓缓从面前移过。
“宿贤侄,我正想派人找你呢!”
一道和煦的声音,如同春风般拂过。
有胆子大的,偷眼瞧去,那红呢大轿掀起一角,一个中年俊美男子微探出头来。
“姜大人。”宿卫贤走出两步,抱拳一礼,叫出大员姓氏。
哎哟,这是右丞姜公绍大人!
那可是顶顶大的官啊,原来大人长得这样好看呐,有人激动的满目喜色。
“贤侄可有空,陪老夫喝上一杯。”
姜公绍满面春风,蔼声说道。
“大人请,不敢辞,卫贤正无事。”宿卫贤忙回道。
姜公绍笑了笑,缩回头去,队伍启动,宿卫贤回头看了眼,终于走出几步,上了自已的马儿,跟着一道离去。
姜公绍在轿中端正坐好,缩在袖中的手抚着个小手炉,突然,他再次探身,掀起轿帘,刚才人群中马车上那个小娘子怎得有些眼熟呢,等他再次回头看去,闹哄哄的人群,早没有了小娘子的踪影。
“大人,何事?”宿卫贤驱马上前。
姜公绍收回目光,眨去眼中神色,道了句无事。
“可算走了。”刘熙夸张地拍着胸口说道。
“谢谢刘兄帮助。”韩元吉笑道。
“好说,好说,我在盈袖招里就见着你们了,宿卫贤那小子贼头贼脑的,我就估着他没安好心思,就追上来找你们了。”刘熙大咧咧笑道。
“刘兄善意,小弟石简不敢求报。”石简也跟着拱手作礼道。
“报什么报呀,大丈夫当潇洒行事,快意胸襟才是!”
慕清坐在马车中笑了,真没看出来,这小子竟还有付热心肠,当年抽他真是对不住了,她掀起轿帘,就见着刘熙在春风中笑成了一朵花,还是一朵五彩色的牡丹。
“既然他走了,我也不耽搁你们了,这人伤得重,前头就有个德仁医馆,你们赶紧去吧。”刘熙挥手笑道,说完再次朝慕清挤了下眼睛,一脸嘻皮笑意。
慕清回他一笑,却见他目瞪口呆,好似浑身震了一下。就连韩元吉和石简跟他告辞都没反应过来。
马车走出一段,刘熙喃喃道:“那小娘子长大了,绝对是男子杀手,他娘的,笑起来真是好看极了。”
**
有惊无险的,一行人赶到了德仁医馆。
铜戈被放到小床上,有个医婆端着热水出来要给她擦身,慕清接过了帕子。
鲜血还在渗出来,里衣被抽成了条沾在血槽上,跟血凝结成了块。不敢硬撕,慕清抖着手,用热水一点点捂软了再褪下来。
一条条血槽遍布全身,还有那可见的青紫,大腿根上,手臂上,腰间……
慕清几次进行不下去,这都是她的罪孽,是她没有保护好她们,她强忍了泪水,把金疮药细细涂抹上。
整个过程中,铜戈都没有醒来。
大夫开了清热化淤的方子,因着铜戈不好移动,付了诊费,就在医馆偏房里歇着。
铜戈一直在沉睡,身上发起了热,慕清帮她擦汗,又找来烈酒,给她擦着腋窝和脚底降温。
她在心底一遍遍低语,铜戈,你一定要好起来,再给我个机会,让我对你好。
一夜守候,到得卯初,有微微亮光从窗外照进来,木清趴在床前睡着了,等着铜戈手指微动,她就惊醒了过来。
“铜戈,你醒了吗?”
她伸手搭额,感谢老天,烧退了。
小姐的声音,这是小姐的声音。
铜戈使劲睁开了眼,视线模糊,面前有个人影,正在小心唤着她,一遍遍,那声音爽利中透着一分柔意,真得是小姐。
小姐回来了!
她努力撑起脖颈,眨了几下沉重眼皮,终于看清了,面前是一张嫩生生的小脸,带着泪意激动望住她。
不是小姐!小姐真的没了!
一股劲散去,她跌落床铺,眼睛又闭上了。
“铜戈!铜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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