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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偶遇囚将


  慕清感觉好久没吃到如此美味了。鸡肉滑嫩,咸甜正好,她不由再次看了眼虎皮大汉。

  嗯,这人身上有股凶煞气,但不是那种恶,这人应该上过战场杀过人。

  他是一个兵。

  慕清舔着手指,把鸡骨头塞进嘴里嚼嚼,正胡思乱想着却见大汉把嚼干净的鸡骨架扔进火堆中,拍了拍手起身,收拾了背篓大笑而去。

  “山前山后百花开……摘一朵花儿襟上戴……有谁来把花儿爱……”

  “此人洒脱,是条汉子,肯定来历不凡。”韩元吉意犹未尽,抹了下嘴巴说道。

  “他当过兵。”石简道。

  “哦?你怎知他当过兵?”

  “他身上有股子味跟义庄师傅身上的一模一样。”

  “他?义庄那个看门老头?又老又瞎,一条腿还瘸的,你没搞错吧!”韩元吉伸手要去摸石简的额头,看看他是否烧了说胡话。

  “义庄师傅的伤都是战场上弄的,我们得敬重他。”石简一把拍开元吉的手,对他怒瞪起了眼。

  “好,好,你说得都对。”韩元吉举手投降。

  慕清看看石简,再看看韩元吉,这两个少年郎,一个精滑,一个老实,看着老实的那个处处被精滑的使唤欺负。

  但老实的那个心中自有杆秤,有大义,在大事上心底里的主意正得很,现在看来,倒是精滑的那个听着老实的这个呢。

  “我们走吧。”慕清扔了鸡骨,起身说道。

  “好,好,走吧。”韩元吉甩甩手跟着站了起来。

  等慕清洗完手,同着韩元吉上了马车坐好,还见着石简在善后,把火堆踩灭,鸡骨头等物埋到地里。

  “慕清妹子,我们到了京城去哪玩啊,我听说京城里吃的玩的可多了……”

  慕清敛了眼皮,靠在车厢壁上打旽。

  韩元吉见她不理人,讪讪合上嘴,等着石简清洗完过来,跳上车辕一甩鞭,马儿又开始小跑起来。

  -

  数声犬吠,云霞烟树,一江溪水。马车驶过了一座石板桥。

  “前头就是青溪县了,听说青溪县有个大湖,湖中许多小岛,美得不是人间,我们在这青溪县停留一天吧。”

  韩元吉说道。

  慕清望向长溪,水面清澈,落日余晖似在溪上铺了条金色缎带,长溪边上远远近近落着几户大宅院,青瓦白墙掩映在绿柳中。

  马车缓缓驶进城门,两个老兵懒洋洋守着,也没有查看路引,直接挥手让他们进了。

  县城有些老旧,瓦舍酒铺人声鼎沸,陆续有灯笼一盏盏挂起。

  马车停在了迎客来门前。

  客栈伙计已热情迎了出来,“三位贵客是用餐还是要落脚,本店上房供应热水,床褥干净,还可以眺望江景。”

  “江景还要眺望,这哪哪都看得到啊!”韩元吉打趣了一声。

  “本店三层楼,推窗即能看到……”

  石简看了眼慕清,心底一琢磨,开口道:“来两间上房。”

  “好来,两间长房……”小伙计拉长了调喊道,立马有另个小伙计牵过他们马车从旁侧小巷进了后门。

  两间上房,清爽干净,确如伙计所说,推窗即能眺望江景,江水如玉带,蜿蜒出去,隐约可见青山绿湖。

  “青溪尽头就是青溪湖了,客官如不赶行程,倒是可以去游玩一番。”小伙计提着热水给桌上茶壶倒水,口中同时介绍道。

  慕清站在窗边,目光收回来,无意落到了楼下后院,紧接着,她瞳孔一缩,双手猛然扒上了窗棂,握得指节发白,才止住了浑身颤抖。

  一个囚笼架在马车上,里面盘腿坐着的男子伤痕累累,乱发披面,但慕清还是认出了他,因为他右手只有四指,缺了根大拇指,那是在战场上博命时,被敌兵一刀削掉的。

  他曾对她笑言,要不是她爹爹帮他挡了一刀,他这条命早就丢在大流河边了。

  大流河一役,他们以少胜多,利用错纵复杂的河道,用五千兵士围住了雎人五万兵,雎人不谙水性,被围在大流河,损失惨重,最终被他们挖通了一条废弃淤道,才堪堪逃出了八千人。

  慕家军威名,经此一役更甚。

  慕家军部将,阎嗣得。

  他为何被关囚笼,所犯何罪。

  那两个看管他的解役骂骂咧咧,似抱怨接了个苦差事,其中一人更是用刀鞘伸进囚笼狠狠打了他几下。

  阎嗣得受了两下捶打,猛然一抬头,用手上镣铐一下缠住刀鞘,张嘴瞪目,似要择人而噬。

  解役慌不迭抢回配刀,白了脸色。

  阎嗣得坐在小小囚车中,张嘴哈哈大笑。

  慕清眼尖,看见他张开的嘴中,牙齿已掉光,如同一个黑洞。

  这是受了多大的折磨啊,她没有避开视线,强迫自已一直看着。

  也许视线过于强烈,阎嗣得侧身抬头瞧了过来,定定看了两眼,慢慢收回目光。

  目光凶狠,带着燃尽一切的愤怒,却又无处宣泄,只得越燃越烈,最终焚烧了自已。

  救他,一定要救他。

  慕清听到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

  “看什么呢?呀,怎么有辆囚车,这人手铐脚镣,得犯了多大的事啊!估计是个杀人恶徒!”

  韩元吉四处乱瞧,视线扫到底下,惊呼了一声。

  许是他声音过高了些,一个解役抬头瞪来。韩元吉脖子一缩,那解役看了眼慕清,抬脚上了马车,把掀开的蓬布给拉下了。

  黑布缓缓落下,遮住了阎嗣得的身影。

  石简转头,发现慕清背影僵硬,一只握在窗棂上的手捏得死紧,过来低头一瞧,她小脸紧绷绷的,他皱了下眉,探头出窗,只见着一辆黑布马车,心知有异,暗留了神,此时轻轻拉她一把,低声道:“别看了,我们下去吃饭吧。”

  “对,对,吃饭吧,小爷都快饿死了,午初的叫花鸡早不知跑哪去了,我要叫一大盆鸡,熬个鸡汤喝。”

  韩元吉叫嚷着走在头里,慕清被石简带着一步步走下楼梯。

  一身皂衣的解役正跟掌柜交待着饭食,慕清的脚步顿在了楼梯中段。

  石简走出一步,即又转过头来,见她停下,伸出一手,到了她面前。

  慕清收回目光,停到了那只手上,手掌很大,很宽厚,掌心指腹处全是厚厚的茧子。这是一双练武者的手,跟她爹爹的手有些相似,握上去肯定很温暖。

  她恍恍惚惚想着,小手无意识地握了上去。

  大掌收紧,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一步步走下了楼梯。

  温暖从大掌传到了她的手上,一点点暖化了她那颗僵硬的心。

  这顿晚饭慕清吃得全无滋味,不时偷瞄向后门处,见到客栈小伙计进进出出,端菜拿酒伺候着后头两位差爷,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留下来,一定要留下来过夜,千万不要连夜上路。

  -

  晚饭后,慕清急急回了房间,从挑开一隙的窗棂处察看后院的动静。

  也许老天爷在帮她,那辆马车并没有离开。

  马儿已卸了下来,正在马厩里嚼着饲料。马厩对面有间厢房敞开了门,有说话声从内传出来。

  慕清贴上窗棂,竖起耳朵,却只得零碎的几个笑声。

  她轻轻跺了下脚,挠挠头却恍然大悟,她现在就是个七八岁上的小娘子,根本不再是浓眉英挺的慕清了,她怕什么,下去听听看。

  她轻手轻脚打开了房门,又探头瞧了瞧隔壁,见门掩着,她弯下腰,飞速窜过,下了楼梯。

  通往后院的门还开着,她贴着墙壁,斜溜了过去,整个人已贴在那间厢房的窗下。

  “这一趟路程可远啊,广西那路,听说虫蚁毒障很多,人过去要不了多久就得丧命。”一个男声打了个饱嗝说道。

  “所以我们不能过去啊。”另一个稍稍尖细的男声嗤了一声,接道。

  “不能过去?”

  “你以为我路上干什么老惹他,他狠得象头狼,我吃饱了犯贱啊!”

  “那,那你,怎么?”

  “今天老哥就教教你,听好了,把耳朵附过来……”

  慕清也跟着想把耳朵贴过去,可里头声音压低了,她根本听不见。

  一颗心跳得发慌,这话里头的意思,阎嗣得是到不了目的地就得丧命了。她一阵后怕,又感到庆幸,被她踫上了,就算让她动手杀了这两个解役,她也得把他救出来。

  不管他犯了何事,看在以往跟着她爹爹一起并肩战斗的份上,她得叫他一声叔。

  这条命,她得拿着。

  “啊,要他死,这是上头的意思!”

  一声低呼,证实了慕清的推测。

  “嘘,那么大声干嘛,外头那个耳力好着呢,别被他听到了,到时候下手就麻烦了。”那尖细嗓音的男子斥了他一声,随即又沾沾自喜道,“这里头的水深着呢,你真以为外头那人贪了军晌。”

  “不是还从他家里搜出来好些金银嘛,不是贪了军晌又是什么?”

  “外头那位,还想着替以前那个,翻案呢!”

  贴在窗外的慕清一瞬间泪盈于睫。

  阎嗣得是想着替他爹爹翻案呢。

  “以前那个,慕伯松!”

  慕清咬牙,慢慢站直身子,是这样冲进去,把这两人捆了,再驾上马车带着阎嗣得走,还是直接带着他逃走……

  “什么人?”

  里头警觉喝道,两个解役拔刀冲了出来,正跟慕清来了个面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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