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谅你也不敢

　　日头初升，云消雾散。

　　北平城的初春还是有些冷的，蛋蛋在被窝里拱来拱去，好半天不肯消停，被子大又厚，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凸起的小包在不停的蠕动，徐巧宁困得不行，勉强打起精神拿起许善平一早放在被窝里捂的温热的小棉袄要往他身上套，蛋蛋急忙又往她怀里钻，用小胖手推着那衣服，嘴里“扑扑”的说个不停，徐巧宁见状避着自己的肚子将蛋蛋抱在臂弯里又躺了下来，迷瞪着眼睛抚着蛋蛋后背道，“蛋蛋乖，陪娘再躺一会，等爹爹回来，给咱带好吃的好不好”

　　蛋蛋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一个劲地小大人似的“嗯嗯”地应着，徐巧宁掖了掖被脚，紧了紧怀里的孩子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许善平到家的时候娘俩都还躺着呢，一大一小紧紧挨在一起，睡得正香。

　　宋妈带着两个丫头做早饭收拾卫生，陈叔则拿着大扫把在门口扫着。

　　地上都还结着白霜，脚踩上去是硬硬的，等到太阳高升才会化冻。

　　许善平将东西放在桌上，同宋妈说道，“婶子起的可真早，这堂口的摊子也都才开张呢。”

　　宋妈双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笑着说，“可禁不住先生一通夸，都是原先做惯了的。”说着掀开锅盖看了看，宋妈不禁吃了一惊，“呀，先生怎的买了恁多的东西，吃都吃不完的！”满满一钢锅的混沌，还外带着五六个油纸包，一大家子人吃也都是足够的。

　　许善平回道，“怎就吃不完了，匀一匀也就几碗汤水罢了，一会婶子分一些和陈叔一道吃，连带着小虎子和几个丫头小子也都尝一尝，都是些素常吃的惯了的。”

　　宋妈双手放于腰前一握，说道，“这可怎么好。”又回头很有派头地冲着两个小丫头道，“还不快谢老爷赏。”

　　秋雨秋月抿了抿嘴角，应声到许善平跟前福了一礼，齐道，“谢老爷赏。”

　　许善平颔首又看了一眼宋妈，随即转身进了后院。

　　*

　　一家人简单吃过早饭，许善平坐在八仙桌旁看报纸，偶尔做个标注。

　　徐巧宁则在边上拿着布偶引着蛋蛋玩，两口子不时说上几句话，气氛温馨祥和。

　　小孩子耐性差，蛋蛋老老实实地蹲在炕上不过一会儿工夫就不耐烦了，拉着徐巧宁一个劲的指着院子的盆栽喊“花花”，要去看，徐巧宁身子重不方便，索性把他给他套上小老虎鞋放在地上往许善平跟前推了推，哄着他去找爹爹玩。

　　蛋蛋踉踉跄跄走了过去，一把抱住许善平的小腿肚，做势要往上边爬，许善平见状放下纸笔将他抱起来放膝上，双手撑着小家伙的咯吱窝，无奈地看了眼徐巧宁，道，“好好好，爹爹带你出去溜溜！”说着给蛋蛋加了件衣裳就走了出去。徐巧宁只笑着不说话，静静地看着爷俩互动。蛋蛋喜得不行，双脚蹬在许善平手上一蹦一跳的。

　　初春将至，院子里连片嫩叶都见不着，更别提什么花了，许善平抱着蛋蛋在只空有枝干的月季前站了一会，就回了屋。

　　“怎么不看了，呆了这会子工夫就回来，往常蛋蛋可得站在那老半天才肯撒手呢。”徐巧宁揶揄道。自打自家蛋蛋会走路，院子里的花树可就遭了大罪了，整天不是揪就是拽的，就连唯一的一棵常年翠绿的桂花树也都没保住。

　　许善平伸手将蛋蛋小胖手里紧攥的枯树枝取了出来，道，“嗨，哪有什么可看的，还不是咱蛋蛋在家里待不住才弄得这出么，等会我带你娘俩去医馆诊个平安脉，再顺道去大哥家坐坐。”

　　徐巧宁连忙摆了摆手，道，“医馆去得，大哥家就罢了吧，咱晚几天再过去，省的触了霉头，再连累嫂子伤心。”

　　许善平单手抱着蛋蛋，一只手把老虎鞋脱了下来，将其放在炕上，问，“怎么？又出幺蛾子了？”

　　徐巧宁叹了口气，道，“前些日子大嫂到家里看我，整个人看着神色就不大对劲，我问出了什么事，她也不说，还是身边跟着的丫环跟陈妈露了几句话茬，我才有所了解。”徐巧宁顿了顿看了眼许善平又说，“大哥在外边养了外室，是个年轻漂亮的舞厅小姐，现在有了身孕，大哥将人接进府里闹着要抬为平妻呢！”

　　许善平眉头紧皱，“大哥大嫂历经风雨，多少年也都互相扶持着过来了，两人儿女双全，称得上伉俪情深，如今这是闹得哪出，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做出这等荒唐事！”

　　徐巧宁说，“就是伉俪情深，如今这番局面才让人心寒啊”

　　徐巧宁口中的大哥是北平城有名的马贩子乔大海，此人早年穷苦潦倒，后来才渐渐起势。

　　“两人成婚数十载，大嫂陪着他吃糠咽菜一道走过来，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有今天这一番成就，他到好，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话音未落，又拿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许善平看，意有所指似的。

　　许善平苦笑两声，连忙上前哄着，“我的小姑奶奶，犯错的又不是我，你盯我看什么”孕期的女性最容易胡思乱想，不出半天功夫脑瓜里就能涌现出无数念头，这一点，许善平早在徐巧宁怀蛋蛋的时候就深有体会。

　　徐巧宁冷哼一声，“现在不会，谁知道以后会不会，你同那位称兄道弟的，指不定往后就染上人家身上什么恶习了呢！”

　　蛋蛋抱着布老虎在炕上打滚，不明所以的跟着“哼”了一声。

　　许善平哭笑不得，做势要打他的小肥屁股，徐巧宁连忙伸手拦了下来，“孩子哼一声，怎么，他这是支持我这个当娘的呢，你是不是连我也要打啊！？”

　　许善平无奈极了，道，“不敢不敢，我哪里舍得打你啊，小姑奶奶！疼都还来不及呢！”自家媳妇素常都是极为端庄稳重的，可一旦遇到涉及情感类的话题就变得敏感起来，爱吃醋，小心眼，霸道极了，自己对此确是极为受用的。

　　徐巧宁抿着嘴角一乐，嗔道，“谅你也不敢！”心里确是喝了蜜一样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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