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登门

　　清晨，朝阳将将升起，许善平起身赶往邮局将通宵达旦赶出来的稿件寄了出去，回去的路上又顺手买了些小笼包并油条。

　　大杂院里一片喧哗，灶膛里还闪着火星子，里面是滚沸的米粥，徐巧宁搂着刚睡醒的蛋蛋正吃奶，看到许善平回来，问道：“寄出去了？”

　　“寄出去了，还买了你爱吃的小笼包。”许善平将碗筷摆放整齐，又从锅里捞出两个草鸡蛋，放在冷水里放凉，这才端起大碗吃饭。

　　徐巧宁把蛋蛋横着抱在怀里，剥开鸡蛋将蛋白与蛋黄分开，又取了一只铁汤勺，细细的刮着蛋黄，喂到蛋蛋半合的小嘴里，小家伙眼角还带着睡意，不时地握紧小拳头要往嘴里送。

　　蛋蛋吃到半个蛋黄，徐巧宁就停了手，又喂了几口米汤，估摸着吃的差不多了，又把蛋蛋放到炕上随他自顾自的玩。

　　许善平放下碗筷长抒一口气，“总算把手头上的活清干净了，这几日忙的我连抱蛋蛋出去遛弯都没空！”

　　徐巧宁抿嘴，“可不是嘛，这曹主编是把你当机器人用了，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么磨人的呀！”曹主编这几日催的实在是紧，把许善平的稿费提到了最高待遇不说，接连两天都有专人上门催稿。

　　许善平低头摸着小蛋蛋的胖脑袋，“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许善平可不比那些半吊子，他一个顶八个都说的过去，也因此被报社“特殊照顾，”，整日催的极紧。每日不交出万字的笔稿，隔日就会收到对方发的催稿件。

　　*

　　徐巧宁摆弄院子里的桂花树，冲着许善平直乐，“昨儿晚就闻到一股子香味，不成想这花全开了。”

　　许善平从缸里舀了瓢井水，冲着桂花树根部浇了上去，言道：“今个我上街买些糯米粉回来，晚上给你做桂花糕吃！”徐巧宁美得直点头，“再带些子蜂蜜回来，家里剩的不多了。”

　　两人说话正当口，门外忽传来一声询问：“请问许善平先生住这吗？”

　　许善平点头，言道：“我就是。请问有何贵干？”说着话，忙示意徐巧宁先进屋。

　　对方是个肚大腰圆的中年男人，一脸的和气生财，听到许善平的回答，眼睛一亮，忙上前伸手跟许善平示好，“许先生你好，我是《京华时报》的编辑主任曹万全，早先与你有过书信联系的。”

　　许善平点头，“早有耳闻，久仰大名！”说话间将对方引进屋，徐巧宁上了一壶苦茶。

　　许善平端起茶盏，“鄙人不精茶艺，家中只有这种苦茶，招待不周，还望曹主编海涵。”

　　曹万全忙摆手，“许先生哪里的话，我也是喝惯了这种茶水的，文思不竭时来一杯最是提神醒脑不过了！”这位趁着低头喝水的间隙忙抽空打量周围。

　　许善平诧异的看了一眼对方，这位到也是位见多识广、不拘小节的主。

　　许善平吹了吹浮着的茶叶沫子开门见山，“曹主任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上门不知有何贵干，但说无妨。”

　　曹万全手中的茶盏随着话音落到了桌子上，“许先生是个聪明人，曹某来意，先生应该事先有所了解，时至今日，我也就不瞒先生了……望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

　　曹主编走后，徐巧宁从里屋出来，冲着许善平嘟嘴：“这曹主编真不识趣，你这刚脱手的差事，还没歇两天，又得马不停蹄的赶工，真真是个周扒皮！”

　　许善平双手按住徐巧宁的双肩，故意叹气，“没办法，我这不得挣钱养家糊口，给宝贝媳妇的钱匣子添斤重么！”

　　徐巧宁被他的语气逗得羞红了脸，“讨厌，谁要你添斤重了，就会作弄我！”

　　午后，许善平趁着难得的天气决定一家出去逛逛，可把徐巧宁给高兴坏了。

　　还为此特意打扮了一番，一向松散的头发梳成了个妇人样式的圆髻，穿着一身天青色的缠枝绕颈的立领旗袍，又板着许善平换了同色系的长衫，就连小蛋蛋也没放过，给他换了身梅子青的连体衣。

　　许善平拿着一块类似围巾的宽大棉麻包布，把蛋蛋捆在自己胸前，面朝着自己坐，又给蛋蛋戴了顶系着绳结的小连帽，这才出门。

　　许善平雇了辆黄包车，坐了不过几条街的脚程，遇着有站台的地界便下了。

　　古旧的街道上车水马龙，新旧交替，留着长辫子的半月头，穿着旗袍长衫的进步人士，还有梳着中□□着西装的知识分子，手中提着警棍的巡警，路上不时传来报童的叫卖声，一切看起来新奇极了。

　　许善平在站牌前驻足看了一会告示，民国的有轨电车都是有停靠站的，但只是一个标志杆，

　　车速很慢，人是可以随时跳上车，不用专门在站上等。

　　许善平带着徐巧宁沿街逛了逛商品铺子，所经之处路人无一不用新奇的眼神看着二人，许善平生的高大挺拔，器宇轩昂，徐巧宁也是一副好相貌，两人身着同色系的服装往那一站，不用人说也都明摆着是一对。带着孩子出来的夫妻并不是没有，却没在街上见过这么点的奶娃子，人家丈夫顶多给拎个提包，到了许善平这倒好，不说抱着孩子，提着包，还跟着媳妇满街乱跑。

　　裁缝铺

　　徐巧宁拿着一块灰色的布料往许善平身上打量，“我看外面好些人穿改良过得西装，款式新颖大气，咱也做一身穿穿，肯定不比那些子进步青年差。”

　　一旁的伙计言道，“妇人好眼力，这衣服是孙先生亲自改良的，吸取了中式服装和西装的优点，看着精练、简便、大方，最近不少学生进步青年都穿这个，可实兴了”

　　许善平双手托着蛋蛋，任徐巧宁摆弄，小家伙咿咿呀呀的朝他讲话，小嘴咧着直乐，“样式没话说，只是这颜色稍显前卫，换个色吧，要不做身黑色的，稳重些。”

　　徐巧宁不依，“平日里看着就够稳重的了，换个色穿穿也不赖呀！就这个了”又同伙计报了许善平的尺寸，付了定金讲清楚工期才罢休。

　　出了铺子，许善平又带着徐巧宁逛了逛吃食摊子，买了些驴打滚，山楂糕等糕点零嘴。最后在一家混沌铺子坐了下来，许善平解开怀里裹着蛋蛋的背巾，递给徐巧宁，自个抱着小蛋蛋走到墙角处，嘴里吹着口哨把了尿，徐巧宁接过蛋蛋抱在怀里，要了碗混沌皮，用勺子碾碎了喂给蛋蛋吃，又喂了些温水方才罢手，外面不比家里没法子喂奶，只能佐些辅食吃着，喂完饭，许善平又把蛋蛋裹在怀里，买了罐蜂蜜方才罢手。

　　北平城内各处兴建基督教堂，街头巷尾也出现了诸多法式英式的欧洲建筑，到了民国时期更是别树一帜，成为一道特殊的风景。

　　许善平带着徐巧宁在街头慢悠悠的走着，忽然遇到一处吹糖的摊子，摊子周围围着一群孩子和学生，两人驻足停了下来，只见吹糖人吹、扯之间不多时一只圆又胖的葫芦凭空而生，吹糖人将葫芦用木棍支着插在面前的一排圆孔中，徐巧宁好奇的看着，许善平走到摊前同吹糖人说话，“劳烦师傅给我扯只水牛。”糖人不多时成了，许善平又连着那只葫芦也要了。

　　徐巧宁拿着糖人笑道，“怎么不给我捏只兔子，要什么水牛啊？”

　　许善平凑到她耳边轻声道：“马上就要到你生辰了，不捏水牛捏什么？”徐巧宁羞红了脸不说话，怀里的小蛋蛋冲着她直乐，也不知道笑个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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