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这误会大了
六一儿童节,表姐房静的婚礼。
她和祁季一样高考后出国念大学,回来后在上海任职,祁之乐逢年过节才会和她打照面,并不相熟。
她今天来无非四件事:红包、见证、祝福、吃饭。
等在酒店大门前,祁之乐望见奶奶步履蹒跚颤颤巍巍走过来。
老太太上了年纪,骨质疏松的厉害,已经完全离不开拐杖,哪想到今天这么大胆徒步来的。
她赶快迎上去:“怎么就你一个人,爷爷和祁季呢?”。
“那边和亲戚说话呢”。
老太太开心,扬着嘴角笑,语气也比平时轻快不少。
祁之乐瞧她穿着大红色的七分袖唐装,灰白的头发整齐的盘成团,还用了啫喱水定型,别说,时髦又神采奕奕。
还真应了那句话,人逢喜事精神爽。
“你表姐现在在哪儿呢?”。
祁之乐说:“应该在化妆间休息”。
老太太耐不住,急急往前走:“带我去瞧瞧”。
“慢点,慢点”,祁之乐扶着她,唯恐摔倒。
通州最有档次的国际酒店,宴会厅设在七层,化妆室和亲属休息区在六层。
祁之乐敲开化妆室的门。
房静从试衣镜看到来人,喜上眉梢,“姥姥”,三步并作两步赤脚跑来。
老太太目不转睛盯着她,一把拂开祁之乐的手,转而握住她前伸悬在空中的双手,顺势拐进胳膊肘,上下打量后道:“我大外孙女今天好看”。
房静掀掀白纱的裙角,转个一圈,挽上她:“姥姥夸得我不好意思了”。
祁之乐大拇指揉捏着大拇指,看着俩人的背影,转身又出去了。
晃悠了半天,祁之乐才在花坛后面偶然找到祁季。
躲起来抽烟呢。
呼出烟雾,他一只手□□裤子口袋。
祁之乐问:“奶奶带拐杖了吗?”
祁季想了会儿:“带了”。
祁之乐:“去拿来吧,会场铺的都是红毯,走路容易绊脚”。
祁季没接话,他把整根烟抽完,烟头按进花坛的泥土里,捻灭后扔进旁侧的垃圾桶,抬步才走。
祁之乐跟着他,在停车场找到车,从后备箱取出拐杖,她刚迈开的脚又收回来,顿了顿,把拐杖重新递给祁季:“你去送给奶奶吧”。
祁季疑惑地皱皱眉头。
祁之乐说:“你面子大”。
别怪她心眼多,人讲究排场,今天参加宴会的亲戚谁不暗暗攀比,老太太爱美又要面子,既然她故意不带拐杖,那说明她嫌弃它碍着仪态,倘若祁之乐强制她使用,自然惹得她不高兴。
心尖上的人忤逆她,总比她去忤逆她结果要好。
“嗯”了一声,祁季没拒绝。
祁之乐上到七层,一出电梯,便闻到走廊里飘着淡淡的香气,粉色的纱幔绕过柱子盘到屋顶,迎宾牌立在墙板一侧,印着新婚夫妇的婚纱照。
走进厅里,背景舞台、镜面T台、几十张宴会桌子已经布置齐整,还有几个西装革领的年轻人正忙活架拱门,上面缀满鲜花。
客人稀稀拉拉来了几个。
祁之乐瞅着桌子上展示的纸杯蛋糕,粉扑扑的让人食欲大开,她暗想不晓得骆加的手艺达到这种程度没。
正思忖找张桌子坐下来,听见有人喊她名字,定眼瞧,是姑父。
“怎么到这儿来了,去化妆间,你奶奶姑姑表姐都在那儿”。
“哎”,祁之乐应着,叹口气,原路返回。
想一个人呆会儿都难。
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聊天的盛况除去每年的大年初二,今天头一回。
祁之乐听见老太太打趣表姐:“什么时候生孩子呀?”。
房静脸一红,羞答答说:“不急”。
沙发上已经没有多余的空位置,祁之乐抬起方淑清的手臂,栖身坐在了她这侧沙发的扶手上,皮质很软,身体嵌进去,很舒服。
她原本以为安安静静坐着听她们唠嗑就好,哪想到房静突然问起她:“上一次给你介绍的男生,你没看上?”。
祁之乐脑袋里画个大大的问号,起初有点没反应过来,转念想起方淑清塞给她的那张纸条,顿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
方淑清盯着她:“联系了?不合适?还是你太挑剔了”。
祁之乐沉默,相亲本不是自愿,那天她接过纸条随手揣进裤兜,洗衣服忘记掏出来,纸湿了水估计早被洗衣机搅得稀巴烂,冲进了下水道。
何谈联系,她纸条都没打开看。
房静坐在单人沙发上,俩人隔得有些远,她朝前欠欠身子,伸长脖颈:“我同事说,他加你微信,你一直不同意”。
她说的是事实,祁之乐确实拒绝了一个好友请求,有些促狭,在家人面前她一向不擅长巧言令色。
方淑清明显在生气:“你表姐和你说话呢,怎么闷声不吭”。
祁之乐只能尴尬的笑了笑,说:“可能...太忙了,没看到”。
房静说:“挺上进的一个人,大你三岁,长得也壮实”。
祁之乐“哦”了一声,显得态度冷淡。
房间里突然陷入寂静,没有人说话,她的心莫名揪起来,惴惴不安。
房静有种好心没好报的感觉,格外下不来台。
还好老太太评判道:“她不乐意就不管她了,到时候嫁不出去干着急,立马会后悔”。
祁之乐用力咬着下嘴唇。
嗓子痒,想喝水。
茶几的托盘上放着八个亮闪闪的玻璃杯,里面盛着新鲜的果汁。
祁之乐弯腰拿了一杯。
因为她今天穿着裹身连衣裙和高跟鞋,重心不是很稳,往前探身,肩膀稍稍靠着婶婶,不料她会向后缩,祁之乐一个踉跄,手里的杯子磕着茶几脚,“咔嚓”,脆生生的破裂声。
瞬间在座的人都变了脸。
通州婚礼习俗摔碎东西,会被迷信的认为婚姻易破裂。
内疚,羞愧,祁之乐脸烧得热红,咬咬牙,厚脸皮去捡玻璃渣。
方淑清急忙打圆场:“你这孩子毛手毛脚的坏习惯怎么就改不掉,岁岁平安,碎碎平安”。
“对…不起”,祁之乐道过谦,捧着黏腻腻还在滴果汁的玻璃渣夺门而出。
留下众人愁眉苦脸又百般无奈。
祁之乐碰到服务生,把东西放到了他的托盘,转身躲到卫生间,手反复洗了又洗,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
很多人在外面八面玲珑,回到家卸掉伪装,做着原原本本的自己,而她相反,面对外人说说笑笑,看见家人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却依旧是一个不断犯错误的姑娘,带着自卑和腼腆。
想哭但欲哭无泪。
***
骆加拎着包远远瞧见她盯着酒店的装饰灯发呆,目光停滞,风风火火在她身边站定:“你什么情况打电话不接”。
祁之乐回神:“没听见”。
骆加看她死气沉沉,像只打了蔫儿的茄子,心下便知道她又受委屈了,嚷道:“你们一家人各个把偏心技术练得杠杠的,也是服了”。
长吁一口气,祁之乐抬胳膊搂上她的肩:“竟然给了你请柬”。
骆加撇撇嘴:“好歹黏在她屁/股后面叫了几年姐姐”,继而瞄瞄身后,小声道:“我也不想来,大几百呢”。
祁之乐笑着骂她:“财迷”。
距婚礼仪式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俩人转悠到一层的吧台,喝着免费的茶水打发时间。
酒店主打海鲜,祁之乐曾经在点菜区看到过帝王蟹、蝴蝶鱼以及这种她叫不出名字的海洋生物,价格贵的咋舌。
可令她不解的是,酒店有一排玻璃包间,打了暗灰色的磨砂面,冷色调很都市,很现代化,按说客人来吃饭,要么定独立包间,门关上,里面的人想怎么闹怎么闹,完全不必在意别人异样的眼光;要么像坐在大排档一样,餐桌挨着餐桌,瞥一眼左边的人点什么菜,竖耳听听右边的人在讨论什么八卦,祁之乐并不觉得玻璃包间有什么大作用,里面人的一举一动能被窥见,闹腾起来喧哗声也是一片。
哦...不对,低声耳语的隔音效果还是不容忽视的。
人生处处撒狗血,不定时的老天就噼里啪啦浇了你满身。
祁之乐蹬着高脚椅,心情刚舒缓些,眨眼看到靳哲阳和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女款款走来。
绕过吧台,他张口说了句话,进而帮她推开玻璃门,拉座,倒水,自始至终扬着祁之乐认为的阳光灿烂的笑脸,绅士风度尽显,优雅潇洒。
祁之乐转动椅子,托腮看着来人嘴唇张张合合,你来我往的交谈,恍悟,哦,这个玻璃包间的作用在于防她。
骆加一路给靳哲阳敬注目礼,“嗨…”,火气上涌,和祁之乐交汇了眼神,像在问:“怎么办”。
祁之乐忖了忖,发现自己完全没了脾气,或许今天受气太多,又或许她相信他的人品?
她脱口而出:“你觉得靳哲阳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骆加耸耸肩:“我又不了解他,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祁之乐默了默,音色平静道:“挺好的人吧”。
骆加见鬼一样看着她。
祁之乐笑了笑:“走吧,婚礼快开始了”。
骆加瞪大眼不可思议:“这就走啦”。
祁之乐:“还嫌我不够呕心吗?”
“哎…”,骆加拽住她,“不能便宜他,他让你心塞,你也得让他这顿饭吃的...嗯…如坐针毡”。
骆加领着她拐了一个大圈,绕到卫生间,然后像刚从里面补了妆出来一样,说说笑笑走过一个又一个玻璃包间。
快要“偶然”路过靳哲阳的那间,骆加故意扬着脖子和祁之乐说话:“今天穿衣服挺有品位呀,你皮肤白,穿这种艳一点儿的颜色,更显得人气质好,而且唇彩亮晶晶,粉嘟嘟…”
祁之乐“噗嗤”被逗笑了,这人睁大眼睛说瞎话。
她没忍住,假装无意识的往包间里望一眼,和恰好抬头的靳哲阳目光交汇,又闲闲错开,不漏声色,歪打正着。
***
宴会厅逐渐喧闹起来,男方已经站在门口开始迎宾。
祁之乐远远看着奶奶,方淑清,这些亲人列坐亲属位。她不敢上前,非要和骆加挤在一桌。
“哪有表姐结婚你和客人坐在一起的”,骆加赶她走。
祁之乐搓搓脸,说:“你让我心理准备准备”。
骆加便不啰嗦了。
***
靳哲阳跑上来,偌大的宴会厅,觥筹交错,他眯眼寻了几眼,便看到祁之乐。
在她旁边落座。
祁之乐歪头瞧见她,愣住。
骆加白了他一眼,干咳一声,闪身走了。
祁之乐冷哼:“靳警官,真是日理万机啊”。
靳哲阳笑,冲着她,露出白牙齿。
想到刚才他也是这么对着那个女生笑,祁之乐突然烦躁,心里闷闷的。
“你闯进来包红包了吗?”。
靳哲阳说:“你呢?”
“废话当然包了”。
靳哲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淡淡道:“那就没必要包两份了”。
祁之乐闭嘴,装作没听懂。
靳哲阳在婚礼仪式开始前,悄悄捏了捏祁之乐的手,凑近低声说:“别误会”,又从安全通道下去
了。
匆匆来,匆匆走,搞得祁之乐以为自己在做梦。
***
桌子几乎都有对应名字,骆加在厅里转悠悠,没厚脸皮挤上前去。
她往角落凑,尽量减少存在感。
然后就被祁季逮着了。
祁季:“你在这干嘛?”
骆加正巧有些尴尬,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帮我找个座位”。
祁季斜了她一眼:“不请自来?”
“啧”,暗想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她兴泱泱反驳道:“对,混吃混吃,帮不帮吧”。
祁季抿着嘴角,憋着不笑,拽二五八万的扬扬下巴,示意她跟他走。
骆加被带到一个离厨房门口很近的一个桌子旁,一个人都没有。
她抓着包,一脸不相信他的表情。
祁季率先坐下:“备用的”。
“哦”,骆加挨着他坐。
背景音乐响了,新娘要进场,骆加见他还不走,凑近说:“婚礼都开始了,你不回去”。
拉近的距离让祁季怔忪,他回神,看她大而亮的眼睛,里面蒙着光泽,良久才语气不善道:“我走了,你一个人坐在这里,等着被赶吗?”。
骆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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