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个俊俏少年
身体像被铁钉钉在原地的木桩,僵直的不会打弯,只剩下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一眨也不能眨,咬紧牙关忍着酸胀的疼痛。
书上曾经这样描写,依旧相爱的恋人别后重逢的场景。
祁之乐读到这一段的时候,还觉得夸张,她也曾经幻想过和靳哲阳再次相见的换面。
只是永远做不好心理准备。
就像今天,如果她知道会这么相遇,她一定不气冲冲报警,而是掏出500块,息事宁人。
出警很快。
雨幕中警车里下来两名警察,撑着同样的格子伞,信步走来。
一个穿着便服的警察,在她面前站定,往后斜了伞,露出帅气的正脸。
祁之乐仰头眯眼,和他对视。
总以为很难再见到的人,兀自出现在你面前,还真有那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想去打招呼,自然点儿,爽快点儿,愉乐点儿,可祁之乐做不到,怔忪了多久,她算不清楚,
只知道回神后,她利落的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旧书屋里面摆放在前排的书架。
靳哲阳也是顿步在原地,抬不开脚,楞了好一会儿,才拳头握紧了掌心里的伞柄,来到她旁边给她撑伞。
别了五年,彼此还是能一眼认出对方。
另一个着了警服的年轻小伙子,赶忙也将伞撑在高三的头顶。
靳哲阳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心领神会。
“怎么回事”,小伙子边出示证件,边问。
祁之乐瞥见他的警官证上姓名栏里印着范胡两个大字。
圆胖的妇女一改刚才盛气凌人的态度,率先把高三偷东西的行径前前后后说了,满腹委屈,道尽了他们夫妻做小本买卖的不容易。
但是对于打高三和张口要500块钱的事情只字未提。
靳哲阳这时单手握住祁之乐的胳膊,借力把她推上台阶,让她站在了门廊的雨棚板下。
他动作太快,完全没给时间让祁之乐反应。
祁之乐愣了半天,想:是他,准没错,即使新换一层皮,他霸道的脾气也掩饰不了。
接着他又绕到高三的后面,冷眼瞧了书店老板一眼:“谁让你绑的”。
声音冷硬,透着一股狠劲儿。
那个男人张了张嘴,没敢答。
靳哲阳将伞把夹在侧脸和肩膀上,歪着头,解开了捆缚着高三的麻绳。
“哎......谁让你解的“。圆胖的妇女不知死活的问。
靳哲阳:“国家”
“……”
高三被绑了这么长时间,胳膊自然酸疼。
靳哲阳没给他时间等他缓过劲儿,就架着他的脖颈,把他从范胡的伞底下捞出来,拎小鸡儿一样,拎到了门廊下。
同时靳哲阳和范胡也侧身挤了上来,收了伞,随手放在了一个塑料桶里。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站在了原本就狭窄的水泥台阶上,拥挤可想而知,书店老板夫妻俩人识相的退步进了书屋,范胡左右瞧了瞧,也迈步进去了。
雨棚板下,只剩下靳哲阳、祁之乐和高三并肩站着。
……
“多大了”。
沉默了一阵子后,靳哲阳突然问。
“15”
祁之乐慢了半拍,答道,看似默契的互动中俩人谁都没有看谁。
“虐待未成年孩子犯法你们知不知道”。
靳哲阳对着面前的夫妻两人问。
“没……没虐待他”,圆胖的妇女有气无力地反驳。
“没虐待?”
靳哲阳把手里的麻绳扔到圆胖妇女的脚边,又低头看了眼身边湿漉漉的祁之乐和高三。
范胡起先从警车下来,看到站在大雨里的俩人瞬间就起了怜悯之心,后又听到书店老板娘絮絮叨叨说了那么久,起因却是孩子偷了一本旧书,也觉得夫妻二人做得有些过火,有欺负人的嫌疑,所以心里难免烧着正义之火,可是他听着听着靳哲阳的问话,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阳哥一反往常不掺杂个人情感的办案风格,今天明显有偏向啊!
想着书店的老板起早贪黑也不容易,范胡笑嘻嘻忙打圆场说:“守着这么多的旧书,老板一看就是爱知识的人,咱小本买卖讲究和气,您看孩子才15也不成熟,再说一本书也没给您造成多大的损失,您就得饶人处且绕人,给孩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嘛!”。
圆胖的妇女知道这是警察在给她台阶下,想到讹一笔是不可能了,她瞄着祁之乐手里的那本还在滴水的书:“这书都湿成那样了,还怎么卖,这不是白白损失15块钱嘛”。
祁之乐抠着指甲,一直在压抑着内心翻腾的情绪,方才一言没发,这会儿听她这么说,拉开提包的拉链,翻出钱包,从里面掏出还淌着雨水的30元钱,甩手伸给圆胖的妇女。
“这本书,我原价买了,这是钱”。
她看着她接过去,眼神里有诧异还有欣喜,可能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大方。
“你的这笔账算清了,那接下来该算我了吧”,祁之乐吸吸鼻子。
“小偷翻墙进了人家的院子,被户主的狗咬了,户主还得赔偿医药费,我的孩子偷了你一本二手书,你又打又骂,他受的侮辱和委屈,你觉得30块钱,算得清吗?”
祁之乐长得婉静,是一个看起来脾气温和的人,书屋的老板一直小看她,所以完全没想到她会上前一步将他一军。
“你想怎么样”。
抓起高三红肿的手腕,祁之乐坏脾气升起来:“去医院验伤,赔医药费”。
这次反倒是夫妻俩人慌了。
靳哲阳扭头看了一眼祁之乐,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她的小脸上,脸色有些发白。
隐去嘴角的笑意,他想,还是一如既往的得理不饶人。
靳哲阳上前一步,从圆胖妇女手里抽出来那三十元钱,然后递给祁之乐。
祁之乐不接。
靳哲阳盯着她看,等着她想明白。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祁之乐大拇指掐着提包的皮质带子,指尖泛白,她在用疼痛逼迫自己冷静。
夫妻俩哪会白白掏钱给高三检查,恐怕到了医院,圆胖的妇女会泼妇似得乱叫乱嚷,把高三偷东西的事情宣扬出去,最后反倒是她们吃亏。
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名誉更重要。
祁之乐抿着嘴唇,拿走了钱。
靳哲阳:“各自的损失各自负责,有异议吗?”
祁之乐刚才的动作,已经表明了她对这事的态度,很显然靳哲阳是在询问夫妻两人。
没人回答。
屋里默然的气氛显得屋外雨水落地的声音格外响亮。
圆胖的妇女张了张嘴,最终斜了一眼丈夫,等他拿主意,男人左右思量了一下,权衡好了利弊,点了点头。
靳哲阳挑挑眉。
问题算是解决了。
他将范胡夹在腋窝下的文件夹抽出来,拽下卡在里面的黑色签字笔,用手臂拖着文件夹,写了出警记录,然后递给男人让他签字。
寥寥几笔男人写好,靳哲阳接过来,转身与祁之乐面对面站着,他只是把笔递给了她,然后大手掌拖着文件夹,摆好姿势,也让她签。
祁之乐眼皮垂着,把手提包从右手换到左手,签了字。
但是她浑身湿透了,风衣袖口还有雨水在一滴一滴往下落,等她签好字,整张纸也被沾湿的差不多了。
靳哲阳摩挲了一下,权当什么也没看见,合上了文件夹。
祁之乐的心像被人甩了一鞭那么疼,她拉上高三的胳膊急不可耐的转身就要走。
“等等”,靳哲阳突然开口阻拦她。
“还有事吗?”,没回头,她问,语气不耐。
“有事”。
他答,语气很拽。
靳哲阳搂着高三的肩膀,转了一个半圆,又把他弄了回来,教育道:“不给钱,随便拿别人的东西,这种行为对不对?”
高三唯唯诺诺的摇摇头。
“男子汉大丈夫,有手有脚,以后想要什么,要取之有道,知道了嘛”。
高三点点头,依旧是耸着肩膀,埋着脑袋,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靳哲阳笑了,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给人家道个歉”。
“……对不起”。
声音虽然听起来又弱又小,但好在说出来了。
……
街道空荡荡的,没有一辆出租车。
靳哲阳在远处站着,叹了一口气,走到祁之乐身边。
“走吧,送你们回去”。
祁之乐听着雨滴噼里啪啦,打在她头顶的伞面上,空气中有很重的腥气,全身的湿衣服贴在她身上,冷,刺骨的冷。
初遇时,天气不好,重逢后,天气更甚。
初遇时,他把她从大雨中解救出去,她万分感激。
重逢后,他又把淋成落汤鸡的她从大雨中解救出去,可这会儿,她愁眉苦脸的想,为什么别人见前男友穿的光鲜亮丽,她见前男友要被上天泼桶水。
心里苦,还泛着酸。
越发后悔刚才出门的时候没带伞,这样她可以大大方方的回绝他的好心,而不像现在这样看起来像耍脾气的孩子。
她回头望了一眼还在等她的高三,点点头。
坐上警车后,祁之乐要了高三的家庭住址,便扭脸望着水蒙蒙的车窗外,觉得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不上不下,闷的她喘不过气来。
范胡再傻这会儿也看出来他阳哥和这个女人有点名堂,他瞄了一眼正在开车的靳哲阳,见他冷着脸,突然也觉得闷。
他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噙在嘴里一只,用打火机去点,烟因为淋雨,有些返潮,擦了几次火,才点着。
“灭了”,靳哲阳说。
范胡刚吸了一口,听他这么说,起初有些迷瞪,可想到后座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只能顺从的把烟碾灭。然后缩了缩脖子,学着祁之乐也扭头望着窗外,不敢再有大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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