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安仪

　　待宋昔雨，谢君华的背影完全消失的看不见，顾其姝朝袖子上抹了两把眼泪珠子，声音中还带了些哭腔，小声看着白郁清的眼睛问道：“郁清，我们还能再见到他们吗？如此一别，怕是一生。”

　　“都快及笄的姑娘了，怎的眼泪还往袖子上抹。看来宋昔雨最后那番宽慰的话，你是一点也没有听进去。始终还是要去相信，一生太长，或许不经意的时候便能重遇。”白郁清看着顾其姝眼睛红红的，心中无奈。

　　她说的也不错，今日一别，相见之日，遥遥无期。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相遇即会离别。

　　这时，顾其姝才开始思索着，此事之后的后果。她倒是还无妨，毕竟有她姐姐顾其涟以及顾丞相，只要他们一天还未倒台。白郁然自然也不会动她。

　　只是白郁清，他是白郁然的亲弟弟，如今如此对他们施以援手，以后怕是都不能在白郁然的庇佑下，安安静静的当一个闲散王爷了。在白郁然眼里，白郁清的做法算是对他的不甚满意。

　　“郁清，我们今日所为，皇上不会知道吧。”顾其姝还带着一丝希望的语气问道，如果他们做的足够隐蔽，白郁然自然也怀疑不到他们的头上。

　　“会。”白郁清回答道。这答案，跟顾其姝期盼的答案背道而驰，相差甚远。

　　皇上耳目众多，想不让他知道，甚是困难。

　　“啊？那我们明日应该如何做，需不需要一起跪在紫宸殿外负荆请罪。”顾其姝开玩笑似的说道，事情已经发展至此，无可挽回。

　　更何况，她也对他们的行为完，全没有一分后悔之意。

　　白郁清只是笑了一笑，不可置否。皇上何其聪明，只要未主动找上他们，他们又何必主动去皇上跟前提起呢。

　　“快走吧。瞧着天色，怕是亥时已过大半，再不回府，丞相恐怕该着急找你了。”白郁清说道。

　　经他这么一提醒，顾其姝才开始加快了脚步，他那丞相老爹可不是块好糊弄的料。今晚，怕是要跟他实话实说了。

　　就快要走到丞相府时，天气忽然转变，风呼啦呼啦的吹着，阴凉阴凉的。深秋的天气总是这般多变。透过顾其姝单薄的衣衫，直直像皮肉袭去。顾其姝忍不住蜷缩身体来保暖。

　　“怎么了？”白郁清发现了顾其姝的不对劲，眉头一皱，出口问道。

　　“冷……”因实在太过于寒冷，顾其姝不想多说话。

　　“阿姝，穿上。”白郁清没有犹豫，立即把身上的长袍脱下，顺手披在了顾其姝身上，顾其姝身材本就较小，长袍也没有厚重臃肿之感，更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可是，即使有白郁清的长袍御寒，第二日起来时顾其姝只感头晕脑胀，身体早说不清的沉重，经府医一诊断，才知是得了伤寒之症。

　　连与叶临的相约，也只好作罢。众人知她生病之后，送进丞相府的物件儿堆了一屋子。有白郁然顾其涟的，有叶临的，唯有白郁清送的那盆花儿，傲然于其中。

　　当日宴会以后，叶皎便连同叶临陈则喧二人在皇宫之中住了下来。初来乍到，在宫中并无相识之人，且叶临与陈则喧也并不会带上她。她过的不好。

　　偶然在宫闱之中走动，更有不识趣的宫女冲撞。这里任何事，皆不顺她心意。

　　白郁然得知皇后失踪两日之后，心中了然。只是写了一纸诏书：皇后久病一月有余，药石无医，于九月初八当日暴毙于坤宁宫中，朕甚感悲痛，但念及皇后生前极为勤勉，故不大肆操办。

　　于是，白郁然就这样，抬了架空棺材藏入皇陵。

　　这个消息传出去时宋国会有何举动，尚未可知。如今太傅却急了起来，皇后暴毙，中宫失主，此时正是程佩昭上位最好的机会。

　　就凭着当年她是当年孝徳太后中意得人选，且如若不是因为宋国倾国公主，她早已入主中宫。

　　程太傅交代好了一切，今日早朝之上，会有一批人上书，中宫不可失主，而太傅嫡小女是最佳人选。

　　程佩昭闺房之中，父女二人正在对弈，程佩昭因心急走错了一步，最后导致了她手中所持的白子满盘皆输。

　　“佩昭，棋已下至最后一步，何故如此心急？下棋，是最不能急的。”程太傅看着女子下的这一步，说道。

　　“父亲，女儿记住了。只因这盘棋实在下的久了些，有些疲倦罢了。”程佩昭说道。

　　也是，这一盘棋，足足下了半个时辰有余。若不是程佩昭没耐住性子，谁输谁赢还尚未可知。

　　“佩昭啊，棋下到最后才是真正考验你的时候，因为这时啊，所有当初布下的暗子都将一应浮出水面。”

　　这一局，程太傅就是靠着最初所布下的棋子在关键时候赢了程佩昭。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程太傅收起一盘棋，顿了顿，终于进入正题，说道：“皇后娘娘于昨日傍晚暴毙于坤宁宫中，但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为父的意思是，送你入宫。”

　　任谁都心知肚明，皇贵妃之位已是白郁然能给顾氏女儿最大的位份，皇后人选自然是要另则她人的。

　　程佩昭拿起茶盏的手在空中停了停，随即放下，说道：“父亲您就一定有把握皇上不会立顾氏女儿为皇后，我看他对那皇贵妃是宝贝的很。”

　　“佩昭，你要明白，宠终究是宠不是爱，现在那顾丞相已有在朝廷中独大之势。皇上即便再怎么宠皇贵妃，也不会让她坐上皇后之位。”程太傅狡黠地笑道，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他还不清楚吗。

　　“父亲就一定皇上不册顾氏女，就一定会册程氏女吗？”毕竟皇上对太傅一党一直也颇为忌殚。不然早前也不会驳回太傅，不对宋国用兵的意见。

　　程太傅摸了摸胡须，高深莫测地说道：“如今顾丞相已有在朝廷中独大之势，皇上定不会任由其发展，待你入主东宫，丞相太傅两党势力便可均衡，互相牵制，谁也讨不了好处。”

　　茶凉了，程佩昭却还未喝到一半。只是愣愣的出神。她从前想当皇后只是因为皇后是正妻，也就仅此而已了，当初的那个人才是她想要嫁的人，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皇后之位，只是为了牵制顾丞相一党罢了。

　　“佩昭，父亲还是要提醒你，入了宫以后，皇贵妃万万不能得罪，尽力营造出一种和她关系好的假象。素闻皇贵妃单纯，可在为父眼中，后宫第一人，又能单纯到哪里去呢？”程太傅叮嘱道。

　　“所以父亲的意思是女儿在后宫中尽量讨好，而不能争，是吗？”程佩昭平淡的脸色终于产生了裂痕，她从小到大还没这样憋屈过。

　　“佩昭你错了，不是不能争。而是要审时度势，帝王的宠爱不可能是永远，要懂得乘虚而入，入了宫太傅府也帮不了你太多，赢得圣宠，才是关键所在。”程太傅的意思是，在皇贵妃正正得宠的时候要选择忍耐。

　　程佩昭面容之上，刮过一丝苦笑。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想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从前有先太后疼爱，她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愿意也不会有人强迫她。

　　变了，而今终究是变了……

　　“女儿一定如父亲所愿！”这一句信誓旦旦的话语，不知道她是在说给程太傅听，还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程太傅欣慰地点了点头。她的女儿终于懂事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千娇百宠，被宠坏的安仪郡主了。

　　程太傅走出门槛之后，程佩昭走至一架古筝前。心绪极为不宁，带好护甲，覆于古筝之上，快速撩拨，弹奏出来的，正是杀气腾腾的十面埋伏。

　　紫宸殿，白郁然正埋头批阅奏折。却发现几十本奏折大抵都是一个内容：国不可一日无后，中宫不可一日无主。接着看下去，便看见了太傅嫡小女的名字。

　　程佩昭，安仪郡主。

　　白郁然冷笑，皇后逝去的消息前晚放出去，今日程太傅倒是忙着想送他的女儿入宫了。

　　这皇后之位，他不惦记，自会有人还惦记着。现在上书立太傅女为皇后的占大多数。

　　程太傅算是说对了，白郁然当然不可能让丞相一人独大。即使他是那般宠爱顾其涟，虽然程佩昭在他心中也不是最佳人选，但他依然选择了立程佩昭为皇后。

　　圣旨上写明：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应众臣之请，国不可一日无后，中宫不可一日无主。从一品太傅嫡小女安仪郡主程佩昭，资质尚佳，纯惠孝勉，有母仪之德，窈窕之资。遂册安仪郡主为黎国之后，愿其能福泽后宫。

　　因前皇后丧期未过，故一切从简。不张红挂彩，自正门迎入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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