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 爱慕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眼下近年关，一阵冷风吹来都能像是刀子割一般。人本就是最为懈怠之时，可偏就这样冷的天气，顾紫歌已经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炸了！
“你倒是好生悠哉，看你把什么给留下来了！”
顾紫歌简直想抱头，这已经是裴书意这几天来第几次训她了。
当日交给顾远烨的任务几乎是迅速就被完成了，而且干干净净，滴水不漏。顾紫歌在拿回消息时不由多审视了顾远烨一番，便让冉夜将顾远烨调去斥候营。
顾远烨做事快而谨慎，暗线能力很强。这点早在先前裴书意便指点过顾紫歌，顾紫歌心中有数，又吩咐道：“头一个月先行待命，你这段时间训练完后到我帐子里来，我会再指点你。”
纵然暗线能力再强，战场终究是以命搏命的地方，他一日不习好武艺，终有一日要成为他的隐患。这短短一个月虽没有太大作用，但至少需让他掌握能掌握到的窍门。剩下的，只能看他的造化。
顾远烨微微一怔，应声道：“是。”
顾远烨的事情好安排，顾紫歌也是雷霆手段便解决问题，但剩下一个却不好处理——林茜。
林茜自知自己是势必要抱紧裴书意这条大腿的，待顾远烨离开后，便省略自己穿越一事，将前后经历和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顾紫歌当即便着人证实其所言非虚，她素来对敌人心狠，但骨子里实际是个柔和的人，只要不涉及到自己在意的人，她不介意多施舍一份同情心。
只是眼下的确难办。
女儿身是一点，若放在外头，只怕迟早还得是先前那样的状况，她能护她一次两次，却护不得她一辈子；可若是放在身边，不说别的，但是军中机密便不能让她知晓。
林茜也是个聪慧的，当即便看出顾紫歌的为难之处，垂首道：“在下能识文断字，也会一些粗浅医术，将军乃是在下救命恩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林茜断不能作忘恩负义之人。若是担心在下泄密，可以割了在下的舌头。”
她说话的语气不卑不亢，甚至带着三分信赖。这是现代人独有的优势，尤其是这种还未真正走上社会的青涩大学生，潜意识里并没有阶级关系和上下关系，主流的人与人之间相互平等。也正是这一点，让她颇得几分顾紫歌的青眼。
她其实很欣赏这类特立独行的女子，尤其是在当下女儿皆弱势的情况下。
但这点并不足以成为让她留下的理由。顾紫歌先前将她留下，正是因为知晓她若随了顾远烨去，必定没有好下场——时日久了，纵使不想怀疑自己的兄弟，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故而纵然林茜暂时还在此处，顾紫歌却还在寻思她的去路。
裴书意对此很是不屑一顾：“顾大小姐如此天真，就不怕爷的皮相太好，搅乱一池春水，到时候若是非我不嫁，那可怎么是好哟……”
顾紫歌对他这幅自恋兮兮的态度简直连眼皮都懒怠一抬，干脆道：“娶了呗，反正日后我们总要各自飞，你娶多少个都没问题，最好连顾紫吟一道娶了，我瞧着她也一副非君不嫁的样儿！”
说起顾紫吟，裴书意登时就蔫了。
这顾家也不知是什么血脉，生出来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妖孽，都是惹不起的狠角儿。
不过也有个例外，至少眼前这个，是个嘴硬心软的。
裴书意眼睛偷偷撇了眼顾紫歌的魂体，心里只觉得越发复杂，和这个女人在一块待得时间长了，就会误以为他们天生就该这样在一块，纠缠不休。而她到底不是真真心狠手辣的，甚至很多时候，他哪怕能读出她的心思，却又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亦或是下一步要做什么，便引得他忍不住去猜。
男人纵然欣赏聪慧美丽果决狠毒的女人，但物极必反，狠毒太过，反惹人厌，譬如顾紫吟。
顾紫歌却不是。
这是很危险的信号。久经情场的裴书意自然知道，一个女人引起一个男人的兴趣了，往后会意味着什么。
但若是这样的兴趣刻进魂魄里呢？
思及此，他忍不住出口唤她：“细眉……”
“嗯……啊？等等，裴三你叫我什么？”顾紫歌应了声，继而有些怔然。
这算是什么称呼？他们什么时候已经上升到互称字的友好关系了？
裴书意哧了声，心里却有些巴巴的，“这有什么，我早先也唤过你细眉，你不也默认了？”
早先……
顾紫歌眯了眯眼细想一阵，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时候基本都在精神崩溃边缘，谁还去介怀称呼问题？
“那时是那时，现在不行。”
过河拆桥不带这样的喂！
裴书意心里简直在滴血，却又不能叫她知道，否则指不定她又怎么冷嘲热讽一顿。只道：“你有什么好小气的，大不了你也可以唤我作君安、书意、三爷、三郎也成……”
“不行。”拒绝的斩钉截铁。
裴书意的心碎成了渣渣。
“将军，你看这个……这样写对不对？”此时林茜已经拿着誊好的文书过来，三分忐忑三分期待的看着顾紫歌。她被顾紫歌暂且安排做了文书近侍的工作，也暂时在她的帐子里单独再劈开一个空间供她休息。
说是文书工作，实际上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信件折子，并无太大影响。若真有机密商讨，林茜也会十分识趣的退到听不见的地方。
还是颇为懂事的。
顾紫歌看着少女的字迹，写倒是写出来了，但歪歪扭扭不成形，显然书法功底不好。心中只能叹口气，毕竟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哪能强求？
“没事，这样就成了。”
林茜虽有几分失望懊恼，但见她语调温柔不是耐心，眼底光芒更盛，看向顾紫歌时，多少带出几分不经意的愣神。
这样的目光更让裴书意警铃大作！
这样的目光他见的多了！他裴书意流连花丛，从前对哪几个女子稍显和颜悦色些，那些人可不就是这样的眼神？……这明明就是钦慕的目光！
顾紫歌这傻子！对人太温柔，被人惦记上了都不自知！
裴书意看着二人柔和的对话，顾紫歌不自觉对待对方的温柔以及林茜灼灼若火又隐含娇羞的目光，哪怕明知道顾紫歌一定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和意识，但看向林茜的眼神却不知不觉中带出三分不爽来。
……
……
一月之期迅速过去，顾远烨从刚开始一招之内就能被顾紫歌打趴下到现在已能勉强支撑三招来说，实为突飞猛进。
裴书意本体便是武艺精湛，顾紫歌面对兄弟，本着“严师出高徒”的原则，第一天险些没把自己弟弟打个半死，最后还是裴书意几经指导掌握好度和林茜专业的照料下，顾远烨才勉强捡回性命，进而得到这样的突破。
三招是个什么概念？斥候多为侦查，主隐藏和刺探，学会躲藏和隐蔽气息是重中之重，而这三招，只是为他在突发状况时多一招保命之法罢了。
顾远烨终究还是要前往沙场刺探敌情，而顾紫歌这边，也已经打响了三四次战役。
在沙盘上模拟战争这样的事情，顾紫歌没少同裴书意干过，南隋人的动向没人比裴书意更熟悉，纵然先前被得逞几次，一见军队，南隋军扭头便走，连交手的机会都不给，却还是锲而不舍的瞅准机会要动手，其狡猾程度让顾紫歌恨不得掀桌，裴书意亦然。
先前还借着言和大量交换粮饷，这会都直接开始抢了！
尤其是那支精骑队长阿赫达，骑术精湛不说，为人便是一等一的狡猾，但凡有风吹草动便先行落跑，更是惹得人着急上火！
而顾远烨也得了消息回报，可知下一次掠夺便是三日后。
纵然连着几次没让南隋人得逞。可军中不能长期分散兵力看顾百姓，也怕虚中有实中了圈套，百姓依旧惶惶不安，乃至于士气都颇为低下，这便成了棘手的事情了，三人琢磨了好一阵也没想出好的方法。
最后的解决方法还是林茜想到的：“既如此，便让军中将士着百姓服饰，推装满石块车子伪装成普通的商人或是黎民百姓，等南隋人上了套儿再打个措手不及便是。”
裴顾三人皆是一愣，继而眸中光芒大盛，这样浅显简单的法子，任他们绞尽脑汁都没想出个一二三来，不说旁人，就是顾紫歌当下笑意都压不住，一面唤了参将吩咐下去，一面语带真心的对林茜道：“谢谢你了。”
林茜唇边漾出欢喜的笑来，慢慢低下头：“能帮上将军是林茜荣幸，不必言谢的。”声音里不由自主的软糯三分。
裴书意登时便是一个激灵，方才还挺感谢对方解决了自己心头大患，这一会看着林茜这幅作态，心里的火就噌噌噌的冒！
而站在一旁的顾远烨只是看着二人的互动，若有所思，不经意间喊出一句：“姐夫，我先下去了。”
林茜的脸色骤然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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