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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鬼胎


  纵然真是于声誉不好,但被人这么直白的说出来,面上还是不好看的。

  何况顾紫吟自来受宠,在顾府可谓横着走,哪有人这般对她说过重话?

  她望着眼前的男子,丰神俊朗容姿出众,加之近来又痴心负责,明明就该是良人,哪来市井所传那般不堪?没得便宜了顾紫歌。

  她微微低头,只露出一小截漂亮的弧度,那张宜嗔宜喜的小脸儿上带着泪花,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但凡是个男人,只怕都得心软一二。然则顾远烨只是嘴角含着冷笑,而顾紫歌更不必说,她是恶心透了这对母女,装得再好亦是无用。

  可她越是执着,方知越是不得小觑,如今不让顾紫吟得了程,他日里只怕还有别的来。

  “你打算怎么办?”裴书意这段时日净当看戏人,也颇得乐趣,当下便看顾紫歌有什么对策。顾紫歌只略一沉吟,便佯作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顾紫吟道:“也罢,若在下能令你们姐妹重归于好,也算是功德一桩了。”

  顾紫吟登时破涕为笑,顾远烨虽是张口欲言,但终究只是皱了皱眉,不发一言。

  裴书意本人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什么鬼,这就接受了来自顾紫吟的“好意”了吗?她便不怕她暗藏鬼胎,要悄悄儿害死她么?!而她答应下来,竟没旁的想法!

  他忍不住要出言提醒:“顾紫吟什么人,你就这么收下了……”

  顾紫歌只是笑了笑,将顾紫吟送来的荷包随手丢尽袖袋,继而转眸对着顾远烨道:“子熠,请。”

  顾远烨显然也对方才她收下荷包一事颇为介怀,眼看顾紫吟离开,便直接道:“长姐与小妹关系并不和睦。”

  言下之意,自然是暗指那别有心思的荷包。

  顾紫歌面上不显,可心中却颇为惊喜,顾远烨纵是为了自己这个亲姐着想,但话说得这样直截了当,可见也是将如今的“裴书意”不看做外人了。

  她竭力让自己的表情不太突兀,只是唇角压不住笑意,只能握拳在唇边作咳嗽状:“无妨,我有这个分寸,自然不会让内子受分毫的伤害。”她说着,眸色又渐冷,“险些暗害紫歌一事,我只是装作不知,却并非真真无知,总有一日要归还她们的。”

  顾远烨情知她真是知情的,当下并不多言,也勾了勾唇,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便劳君安引路了。”

  ……

  ……

  夜晚,某处。

  地下密道只燃着灯火几星,勉强能看清脚下的道路。而火星也并不安分,在冷寂的空气里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没得教人心惊肉跳一阵。

  来人正险些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一步一步,那人裹着暗色的斗篷,长长的兜帽将面容遮住,难辨雌雄。却是那一声火星炸开的声响令她不禁脱口溢出一个音节,方能辨别是个女子。

  然则吓则吓矣,她却并不敢埋怨,只是继续低头往下走。前方无人指引,她却是驾轻就熟,显见是来了不少次数了。

  层层阶梯下去,终于到达了一间密室,她方敛了衣摆,抬手将兜帽取下,朝着前方跪地重重磕了一个头,毕恭毕敬:“李月荷拜见主子。”

  密室内却是灯火通明,一方屏风隔了视线,只能隐约瞧见对面的人影,声音隔着屏风传来,颇得几分贵气:“你可按照本王的吩咐去做了?”

  “主子吩咐,妾身莫敢不从,可……”李月荷犹豫再三,一咬牙道:“妾身愿为主子肝脑涂地以报恩情,只是妾身只得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年纪尚幼,仍什么都不知道,还望主子高抬贵手,莫将她牵扯进来……”

  “哦?这么说来,你觉着本王的安排却是委屈了令千金?”那声音调子微微一转,带出几分凌厉,“本王竟不知,一个庶出的女儿去给归德大将军作续弦,竟是委屈了的!又或者……”屏风后的细长眼眸微微一眯,缓缓道:“李姨娘如此有野心,是打算让令爱成为国后?”

  唇角一勾,便道:“也好,令爱国色天香,不妨择日献上来。”

  李月荷脸色倏然惨白。

  她连连叩头,声音咚咚直响,眼看光洁的额面就擦出了血来,她先前晓得主子的话逆不得,方才让爱女先去接近裴书意,只是头一次,尚有转圜余地,她再来求个情,许还有别的可能……

  那人却是万分嫌恶的低声道:“要死去外头死,你如今在这狼狈不堪,容貌受损,可知该如何同顾相交代?……哦对,你死了,你的女儿只怕也只能送到本王身边来了。”

  然则现实如此残酷。

  李月荷唇瓣抖了抖,终于低头静静道:“是,妾身……谨遵主命。”

  ……

  ……

  天香楼的酒是好酒,人亦是美人,过去裴书意便是此处的常客,现如今因换了芯子,顾紫歌自然甚少踏足此地,今儿若非为了甩开顾紫吟,自然也不会故地重游。

  因而美酒纵然有,美人却是敬谢不敏。

  顾紫歌从前就想试试各式各样的酒,可一则自己身为女子,酒量也并不好,二则在李氏和顾紫吟初初算计的情况下,一旦沾酒只怕要出大事,少不得成了顾紫歌心头一憾,但自打换了裴书意的身子,她虽不贪杯,却也能好好品品那些所谓好酒了。

  顾远烨亦然,他面前摆着天香楼从西域引进的上好葡萄美酒,然则只是摆着,却并不沾唇,顾紫吟也不劝,只道了句:“纵然家中多虎狼,男儿终究有需要饮酒之时,与其片酒不沾,不若学会如何让自己千杯不倒。”

  顾远烨薄唇微微一抿,倒是笑了出来:“君安对我家中境况倒是一清二楚。”修长五指握住夜光杯在鼻端微微一晃,复又道:“我心中有数,可酒多误事,君安此番邀我,只怕是有要事相商罢?”

  不待顾紫歌回答,他又道:“让我猜猜……怕是出征之日将近,君安心有牵挂,难以安心罢?”

  顾紫歌和裴书意几乎在同时皆是一惊,顾紫歌尚未反应过来,裴书意已然凝了神色,叹出一声:“你这个弟弟,当真不简单。”

  顾紫歌只沉吟不语。

  她嘴上不说,裴书意又焉能不知她心中惊涛骇浪?自己相护许久的兄弟,自己以为最是亲近的人,但自己实际上一点儿都不了解他,那样的感觉,只怕只能捂在心里苦着。

  半晌,她才苦笑着心道:“也好,这般远烨是无需我护着的了。”

  裴书意亦是有些无言,那样的顾紫歌让他有些说不出话来,其实他们姐弟二人颇为相似,总有些让人看不懂,却又明白得很,裴书意以为自己洞悉顾紫歌心事,总能明白她的想法,却往往不知道她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而顾远烨于顾紫歌而言亦然,都是自以为是的了解,实则非也。

  但初衷又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不过是为了保护骨血至亲罢了。

  裴书意颇有感慨的看着这个占用自己身体的魂魄,他自己只是一个魂体,除去能看能听,顾紫歌于他而言,不过是带着白光的一团,甚至连人形都没有。

  正是这样的东西,他靠过去,竟能感觉到暖意。

  更奇怪的是,他原来是心疼这个女人的。

  他慢慢道:“你只顾着护他,可曾想过自己?”

  顾紫歌闭了闭眼,给出回答:“若无远烨,便无我。我护着他,便是护着我自己。”

  人都很自私,她亦然,顾远烨是她最后的依靠,也是这样长久以来,她生活的动力。

  裴书意默然不语,却知道顾紫歌心底里的想法,若是为了顾远烨,她是会将性命豁出去的。

  他心中有股难言的感觉。

  若是……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能被这个女人放在心上是什么样的感觉?

  然而二人的神交只在片刻,顾远烨已经垂了眼眸,正襟危坐:“其实子熠有个不情之请。”

  “你我兄弟,何须这般客气?”顾紫歌反应过来,淡淡笑道,“但说无妨。”

  顾远烨顿了顿,方才一字一顿,“我想从军。”

  顾紫歌的笑容一点一点敛下去,最终化作一个震惊的表情。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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