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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酒肉


  好日子消停不了多久。

  归宁是一场闹剧,结果却是很让她满意,毕竟除了外祖,想见的亲人她都见到了,甚至还能狠狠给顾紫吟和李氏打脸,这便是意外收获了。

  纵然她日后是要收拾这对母女,如今顾远烨毕竟还是她的软肋,羽翼未丰前她轻举妄动不得,若非顾紫吟那般忍不得还派人来,她这次本不欲同她过招的。只是有人送上门来被羞辱,顾紫歌便还她这份大礼。

  况且九日婚嫁已没了三日,后六日可没空闲着。最开始习惯身体,到学习裴书意的作息习惯,甚至于应付裴府和相府的人,有裴书意指导和自己对自家人的了解,一切不成问题。

  说到底棘手的是最亲密的人,譬如冉夜,其余的归根结底,都算不得是能发觉蛛丝马迹的人。

  故而现今只得远着冉夜,将他频频派出打探消息。毕竟哪怕裴书意本人在此,许多细微的习惯动作却是本人都不太清楚的,就好比王清害羞时喜欢摸鼻子,顾远烨说谎时面上不显,却会下意识的摸下巴。

  这些都只有最为亲近且观察入微的人才能发觉出来的小动作。

  也幸得皇命未下,圣心难测,对“裴书意”这般模棱两可的态度,致使了裴夫人及两位嫡兄的不敢轻举妄动,也才有了目下这般清静日子。

  可也正是这般……

  顾紫歌几乎要崩溃。

  如何面圣,礼仪,还有对话,都是这些天要恶补的东西,男人的礼节毕竟同女子不同,她又不曾面过圣,以及朝堂上还有些人还得在意。简直繁琐个没完,顾紫歌向裴书意求助,也只得了一句话——

  “不就是见个老头子嘛,用得着这么战战兢兢的,随便着点就好了。”

  顾紫歌简直有心一口老血吐死他。

  裴书意少不得是有些得意的,他是很典型的大男子主意,遇到娇软柔弱的姑娘便心生保护欲,多少对女人也持着本就该是疼爱而非糟蹋的心思,做决定抓主意的还该是男人,不该同区区小女子计较。只连着这么长时间在顾紫歌处吃瘪,他若还有身体,只怕早已气炸了肺。

  况且如他这类所谓不计较的,实则该是最最小气之人。

  顾紫歌六日寝食不安,直到圣旨下来,从四品翰林侍读学士。

  初初接旨时,众人皆是一愕,一个武官回京述职,最后却加了文官的职,且这从四品看似不低,侍读学士于裴书意而言,可谓闲职了。

  裴老爷满脸愕然,随同跪在身后的裴书钰面色难辨,但裴夫人同裴书琰却是面露喜色。

  好嘛,这个贱种也没能爬多高,日后还磋磨不得?

  便是顾紫歌都是一片惊愕。

  只裴书意在得知圣旨后,心中巨石已然落下,感知到顾紫歌心中慌乱,便道:“无妨,京官五品以上可大朝觐见,侍读学士又是闲职,以便随时动身回边域,皇上还要重用我。等下会有中贵人教你面圣礼仪,你且记下,犯了错也无妨,初次面圣,皇上想来不会与一个粗人计较。”

  随即又正色道:“对着皇上你且可随便一些,但与朝中官员多少要保持些距离,若是一不当心站错了队,可是拉也拉不回来的作死。”

  朝堂上的大势,裴书意大抵也同她说过,现今皇上已过六旬,虽不至大病,却也就是这几年间的事情,皇帝膝下原本有七子一女,雅曦公主早年便招了驸马前往封地,加上皇室内那些阴暗事情,如今能留下来的只有嫡长子,即当今太子,老二端王,老三敬王,老五平王以及老七安王。其中端王和平王资质平庸,母妃出身也低贱,平平不惹眼;安王幼时先天不足,早早便被送出去修行,病愈后依然喜爱云游四方,至今未归;剩下扎眼的,便是这太子同敬王了。

  太子乃嫡出,皇后是内阁府杨阁老的女儿,家世显赫;而敬王为人端直,很受百姓爱戴,母妃乃是萧贵妃,也是侯府出身,端端这么看来,颇有几分平分秋色之势。

  也因皇帝年迈,这势头已然露出几分剑拔弩张的迹象。

  然则对于顾紫歌而言,这些都不是眼前需要考虑的,心才稍稍安下来。

  她惴惴不安了六日,到底还是裴书意看不过眼,也怕她乱中出错,方才出言安慰。

  顾紫歌接了旨,黄门方才用那阴阳不济的声调道:“侍郎且准备准备,这便随咱家入宫面圣罢?”

  语气颇为殷切可亲,显见适才裴书意所言非虚。

  顾紫歌也是有眼力见儿的,当即递了眼色让冉夜取了一袋碎银子给了黄门,面上是得体的笑容:“这边有劳中贵人了。”

  黄门当即作出受宠若惊的模样,笑得眉眼弯弯儿:“好说,好说。”

  ……

  ……

  顾紫歌本就是诗书礼仪精心调-教下养出来的贵女,对礼仪自来是一点就通,并不需黄门多费口舌。

  一切皆如裴书意所料,并无出大差错。

  只唯一的纰漏,便是下朝后,远远走来一位绯色官袍的公子,官帽压住了乌压压的发,只一张脸颇为清秀,还算好看。

  “君安!你可算是出现了!”

  人才近了身,他便一抬臂热情的揽过顾紫歌的肩头,用力拍了拍,朗笑道:“好小子,这么长时日也不来寻哥哥,莫不是真娶了娇妻,从此洗心革面,浪子回头了?”

  又是一风流浪子。顾紫歌一面笑着回了句:“哪里的话?”一面在脑海询问裴书意关于此人的信息,然则裴书意却是沉默了半晌,久得顾紫歌已经打算放弃裴书意直接自己处理时,才听到那道低沉的男声在脑海中响起:“……同僚吧。”

  ……吧?

  顾紫歌被他这一声迟疑弄得很是疑惑,裴书意对人自来天不怕地不怕,便是说见到皇帝也是那样一副随便模样,对眼前这人却十分纠结,若非对方是个男人,只怕她要以为这是他哪个过往的红颜知己了。

  ……不对,莫非他是断袖?

  裴书意得知顾紫歌的想法,当即气得魂都炸了,咬牙切齿道:“你说老子断袖?”

  顾紫歌撇了撇嘴:“都互称表字了还不是亲近之人,你一个大男人都支支吾吾,还不许他人往旁处想了?”

  裴书意想来也是,方要让顾紫歌推脱,却眼看着顾紫歌同那公子打太极,都约定好五日后老地方见了,只能干瞪着眼,方知拖延不得,叹道:“也算不得同僚,此人名唤晏贺,字连钧,只三年前他曾前往凉州监军,曾与他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颇为投缘罢了。”

  只是如此?

  顾紫歌自是不信的,她的不信裴书意岂能不知?犹豫片刻,方道:“我与他都兴趣相投,好美酒,爱美人。”

  顾紫歌嗤笑:“原来是酒肉朋友,臭味相投。那老地方呢?嗯……我猜猜,裴三爷可是□□坊的常客,却不知是哪个雅间,哪些个美人儿?”

  正因晓得顾紫歌这张利嘴,裴书意才着意避而不谈,眼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急道:“你对女人无意,那些个地方也不该你去,晚些你便遣人去推了五日后这一顿。”

  “我不。”顾紫歌抿唇微微笑了笑,她天生优雅贵气,简直能将裴书意这幅皮囊的魅力自然而然的散发出来,云淡风轻道:“既是三爷你爱去的地方,我更得去开开眼不是?”

  说罢又道:“放心,幸不了你那些个美人儿的。”

  裴书意目瞪口呆。

  ……

  ……

  裴书意劝解无果的情况下,又无掌控权,只能十分憋屈的被迫“跟”着,一面生怕她漏了底儿,一路上事无巨细,关乎这晏贺的事情皆是细细道来,说得顾紫歌都有些嫌弃他啰嗦了。

  嫌弃归嫌弃,有用信息她依然照单全收,且与裴书意不同,她心中的感觉既矛盾又兴奋。

  □□坊什么地方?正经人家的女子只怕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进去一次,逞论她这等相府出身的贵女,便是夫君是此处常客,与花魁娘子有千丝万缕的情义,她的身份压着,也是不能来闹的。

  故而对于这些粉头女子,贵女圈子里多半是七分鄙薄三分好奇。

  喝酒听曲赏美人,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庙了。顾紫歌同裴书意相处了这么些时日,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压在骨子里的矜持少女,有这样的机会——不去才怪!

  裴书意觉得这女人简直无理取闹。

  幸而他同晏贺之间当真只是酒肉朋友罢了,谈不上多交心,并不值得太过担忧,也多提点顾紫歌不出纰漏便是。然则顾紫歌的表现委实让他大吃一惊——这个风流大胆纵横情场的老手是谁?

  裴书意多日未来,□□坊自然奉为座上宾,送来的美人都是最好的,载歌载舞,顾紫歌骨子里是女人,对与女人间的肢体接触没有排斥,也没有旁的感觉,加之脱口成章,调戏起美人来简直信手拈来,看得裴书意下巴都要掉下来。

  便是晏贺都愕然失笑:“这……君安你这几日可是被娇妻冷着了?啧啧,连这好文采也是,真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顾紫歌捏了捏怀中女子的身段,暗自比较一番,便信手松开,自顾自拈了酒杯喝酒,慢悠悠道:“连钧何必戏说?我这点子墨水你又不是不知道,全不过是从内子那学来两句酸话,当不得什么文采。”

  她神情自若,虽出手调戏,却并不猴急,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倾向,甚至显出几分意兴阑珊。晏贺只愣了一愣,亦是举杯道:“是是,那顾氏女听说是个泼辣性子悍妇脾气,也只委屈君安忍受,幸而皇上慧眼识英雄,还是要重用贤弟的,哥哥这一杯先干为敬了!”

  这话可是将顾紫歌贬到骨子里了!裴书意此刻没有心脏,却也觉得那个位置咚咚直跳,他虽说不出为何紧张,可心思却不由自主转向顾紫歌。

  顾紫歌只是笑着静静的喝酒,心底里不是没有恼怒,只是一闪而过,继而更让她不适的是突然加快的心跳,没由来的,倒似她很紧张一般。

  这样的不适感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样的表情落在晏贺眼中,却是另一种信息。他手一顿,露出歉意的表情:“抱歉抱歉,是愚兄喝多了,说了胡话,不该数落弟妹的不是,毕竟顾相府里的千金哪有不好的,种种传言只怕道听途说,晏某敬君安一杯,还望君安莫怪。”

  顾紫歌方才调整过来这股不属于自己的不适感,略有几分惊讶的看了晏贺一眼,心底对这纨绔公子改了三分看法。

  晏贺此人,倒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尽管方才他猜得不全对,却也沾了些边儿,说到底她和裴书意的那些事,并非常人所能猜到的。

  这让她不得不正眼看了下晏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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