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伐谋


  (60)

  “这什么情啊,可真是吓人,能把你冰雪样的江左梅郎给瞬间整成这样?”以一袖挡在中间,蔺晨皱眉挪挪身子,嫌弃地远开几寸。

  “无特别,普通的一见钟情而已。”林殊垂目,眸光复归清浅坦荡。

  “一见钟情是吧?可是真够稀罕的,是不是还挺早?”依旧闭着眼睛,蔺晨耸耸英挺的剑眉。

  “嗯,早。”语气温柔,莞尔一笑,林殊隐隐面色微红。

  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蔺晨暗中劝说自己的牙务必再挺挺,不能就这么地被酸倒了下去:“当我琅琊阁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听过是吧。”蔺晨转头闭眼更加不屑地扇扇扇子:“可有多早啊?”

  “我六岁,她两岁。”

  咳咳咳咳......蔺晨呛了一口茶水。

  在蔺晨可及的视线外悄悄暗笑,林殊眸色一正接着言说:“不想听主要的,那我就只好再说一遍不重要的原因喽,可别又嫌我啰嗦:”妥妥采用梅长苏与蔺少阁主斗嘴的一贯语速,小白眼狼旋即开始喋喋不休:“那时候如果提出出使的想法,我怕景琰会觉得我对此战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想起来非要自己出征。你是不知道他的那个倔脾气,倔起来,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他好不容易答应了,还是尽量不要再节外生枝的好。那两天可哪能再匀出时间......”

  蔺晨再次飞过一个大大的白眼,林殊佯装丝毫没有看见。

  “景琰常年征战惯了,有些武人思路,能用武力解决的事情,却要多几个迂回,我怕他一时绕不过来,偏生那两天又实在没时间给他进行心理疏导。况且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背什么兵书啊,嘚瑟什么。”蔺晨随手抓起一张信纸,痛快地丢了过去。

  背着兵书,林殊间或挡开信纸,面色依旧不兴,仿若对对面之人深深皱起的眉头浑然无觉:“我是想说,出使之计属于伐交,就算是能加速北燕的进程,估计也加速不了太多,必竟信陵的进展在前面横着呢。而第一个月,无论陛下是否得到节制,我都必须出征,因为景琰必须要留在京城中统筹军需之事,此为战略,也就是谋,伐谋自然应当排在伐交的前面。更何况一切的关键本就不在于言候,只在于老阁主能不能赶回相助。”

  “我的天啊,晚上无聊聊个小天,话题却还是不得不弯弯绕绕反反复复复复反反地纠缠在那局势的上面,你还是过俩月赶快死了吧,要不然我好端端的一个世外公子,整天都被裹挟进这朝局战场的无底深渊当中不说,现在半夜居然还得听人条条是道地背兵书。不行,要是以后日日都得听这些,岂不是烦也要烦死了。”蔺晨十分无力地,四仰八叉倒在了平台之上,片时,又嗖地一挥宽袖,噌地窜坐了起来:“本公子决定了,明天一早就远去南楚,谁别想拦得住我,这北境的战场什么,什么最后的鏖战啊,撕扯啊,阴谋阳谋什么的,恕鄙人不是将军,对不起,没兴趣,早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一个爱背兵书的话唠呢,交友不慎,不慎,不慎呐,惹不起,亡羊补牢,躲得起,我躲得起......”勉强正坐的蔺晨点着头,表情认真。

  对面之人却是噗嗤一笑:“那就......辛苦你了。”听到表面虽仿若抱怨却实为用心安抚的诚挚之言,林殊弯起眼睛,低头给蔺晨倒了一杯香茗,微微躬身,双手十分恭敬地递将过去:“我们夫妇......”

  蔺晨再次翻出了迷人的眼白,聪明如林殊即刻半路改口:“我代郡主谢了。”说着话,托着茶盏双手徐徐擎出。

  看到这聪明的家伙难得如此地毕恭毕敬,蔺晨斜眼一笑,仰头,探身,单手接过香茗,向林殊潇洒地举了举杯子,仰头受用地满足喝下。放下杯子的那一刹那却是顺势一侧肩膀,复又探回身子,神神秘秘地凑近那依然保持着恭顺姿势的人的耳旁,压低了声音,故意哑着嗓子问:

  “哎,你说你这么个明明白白去死的人,和一个稀里糊涂去死的人哪一个会更幸福一点?”

  冰魄般的眸,似看了他一眼又漫不经心地移开,林殊面无表情地坐正了身子,眼观鼻,鼻观心。

  “切,装着练什么内功呢?”蔺晨复又将桃花眼弯成月牙的形状:“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已经练不了童子功的人喽。”风流倜傥的蔺少阁主,复又翘过二郎腿,悠闲地摇摇扇子:“只不过就算是现在死了,看起来也像是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佳公子又以探究的眼神深深望着林殊:“是不是?哎,无事聊天嘛,不如说点有意思的,那三天两夜你究竟......”

  只见青光一闪,林少帅眼皮没抬,抓过身侧的竹简兵书便狠狠地砸了过去。

  “粗鲁,粗鲁。”高声怪叫,少阁主复又抓过两张信纸,一手一张,一前一后,先后扔了过去。

  纸张尚未触到对面之人,只听砰地一声,帐门霎时被猛然撞开,带入一股不大不小的冷风。一团瘦小却敏捷的身影因听到动静轻飘飘地落入帐中。

  “欺负。”一拳送出,薄甲少年霎时与蔺少阁主缠斗不休。身形一矮,一招乌龙探海,一招追风逐电,俊俏且无畏的少年使出浑身解数,腾挪翻转,无影腿迅若流星。林殊急忙向后挪了挪身子,直至后背紧贴帐柱,给他们二人让出空间,一边退一边肩头不住地耸动,极不厚道地轻笑出声。

  “梅长苏你个没良心的,教出个小没良心的......”

  ......

  送走蔺翔,言阕从军帐门前反身回帐,恰逢蔺晨受托送来林殊适才写好的书信。

  “这几封信,长苏请您即刻阅之,如有不妥,则还可以有时间商讨。”佳公子蔺晨浅施一礼,恭敬呈上。

  言阕双手接过:“好,让小殊赶紧休息吧,如有疑问,明晨自会请教。”

  “是。”蔺少阁主再次行礼恭敬退下。

  “将言豫津即刻请到我的营帐中来。”言候吩咐帐前蒙挚特意派来守卫他的亲兵。

  “是。”甲胄轻响,亲兵行礼接令。

  征人简素,军帐中亦是十分的简朴,纵然贵为一品侯爷,帐中也唯有一桌一榻。回帐以后,言阕拿过一盏油灯,端端正正地放在面前的小桌案上,整整衣冠,独自正襟危坐于榻上,这才垂手肃然打开了第一封信。雪白的信纸,字迹细弱却异常挺秀。这封信指明是写给北燕分舵与言侯与言氏豫津共阅的,上面言明了前期应如何周全部署且使得燕国五皇子如期接受到我方所要传递的信息,又如何可同时做到兼顾避免引起外界的怀疑:

  “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燕人尚武,五皇子尤甚,如欲驭之,必先疲之......”言候看得频频点头,感佩莫名,如此缜密巧思伟略雄才除了小殊,在这世上不知哪里还能堪比得闻。

  已过亥正,言豫津在苏兄帐外求见。

  “是你叫他过来的?”送过信,返回林殊帐中告知的蔺晨,不免又多调侃了一会儿,本正欲离开,此刻却转回过身来极为不满地问到。

  林殊微微莞尔,淡然点头。

  “这都几点了?你不要命了。”蔺晨压低了声音,目光凶狠却又蕴满担忧。

  “梅监军,蔺公子,豫津刚刚从父亲帐中出来,阅读了兄长写下的书信,略知一二。”言豫津并未听到两人的低语,此刻进得帐来,躬身与大家彼此见礼。

  “今夜事态紧急,但有些事情,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其厉害并尊重你的意思。所以才星夜请你过来。”苏兄抬手示意大家都坐,自己则依旧站立,返身掩好帐门,复转归身的时候,星眸朗朗,开门见山。

  “豫津知无不言。”坐定后,依旧一身青云铠甲的言豫津昂然拱手,表情整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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