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薄信


  (36)

  回到自己的寝帐,霓凰简单地收拾着预计北上所需的随身物品和衣服。此时有人在帐外高声禀报,说北境梅监军的信使求见,且说这次送信的是一名年轻女子,还是梅将军亲口吩咐此信紧要一定要她面呈郡主。

  “女子?”霓凰娥眉微凝,握着玉笛的手指微微一颤。

  “是。”

  “吩咐她进来。”放下玉笛,语音迅速恢复平稳淡定,她仰头努力逼回这几日双目间时时蓦然充盈的泪花,再低头略整一整衣袖。

  “是。”

  (此段完全是剧中宫羽给霓凰转送梅长苏亲笔信的场景描绘,大家看剧会更加直观快捷。人物和形式一点不改,只加些配合剧情的心里解读)

  闻得一阵窸窣声响,霓凰随即转过身来。

  “郡主。”宫羽一身浅色劲装,风尘仆仆,进得帐来并不多话,只含泪默然一跪,将一封薄信颤着双手过头呈上。

  是了,800里加急的信都是换人换马昼夜不息送到的。兄长托信使送来的信,不管信使再怎么努力也一定会晚到。只是,只是这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和那晚的梦中窗前......纵是竭力隐忍,霓凰的眼中还是瞬间复又朦胧。双手颤抖着接过那薄薄的淡黄色信封。注意了一下边角轻微的折痕,还有那清清楚楚,每一笔都曾相识的六个字:吾妹霓凰亲启。信封正是梦中信封的模样,吾妹和亲启四字略大,霓凰两字略小,名份的亲昵就这样被他暗暗地用心隐藏。看来这封信,该是兄长的绝笔。霓凰的心中复又疼得持久而发钝,低声退去左右和宫羽,无力地闭上双目,一手撑着身侧的梁柱,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捂在起伏的胸口上定着心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敢放开撑住梁柱的手,犹豫着低头,以右手三根手指缓缓抽出信纸,再以十指水葱颤抖着展平。字迹依然若行云流水,蕴笔柔顿。

  卿卿如吾:

  那日一别,已然两月有余,到北境也已经近两月了,今年闰九月,冬天来得晚,到现在还不是十分的寒冷,勿念。我的凰儿也一切都好吗?

  看到宫羽送信,想必妻已知我心。我们都说好了的,我的身边纵然没有吾妹也不会容任何的女子在侧服侍。只是宫羽乔装执意跟随,却也是没有办法,因此只得派她去你处,如此一来,才能亲眼让吾妹看到她的确不在兄的身边,甚好。吾妹高兴吗?为兄是不是太坏了?

  凰儿,不要太担心了好吗?每天睡前举头望月,如见你面,已经成了习惯。分别后吾妹夜夜入我梦来,温香软语如在耳畔,每天我都会把你刻的那柄殊凰的印章握在手中轻轻亲吻。吾妹呢,有兄的玉笛相伴可否恬静安眠?这次分别,和去年你去卫陵的那次太不一样,这次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是不是?如果我说,我还是会在夜深人静想你的时候不自觉地湿了眼睛,这次你会信吗?还是会和以前一样,紧紧依偎着兄的一条胳膊,却依旧憨憨地摇着红扑扑的小脸说:根!本!不!可!能!相!信!

  我的凰儿,知道吗?你真的好美,从小到大,都美得仿佛蟾宫仙子。凡人如兄,只望一眼便可解今世一切烦忧。娇憨,娇俏......世间所有的雅词汇加在一起,又怎够描绘吾妹在兄心中的美好。兄写着这封信就几乎忍不住地想要将你收在怀中,就是现在楼你在怀中,垂下眼睫细细地吻着你,然后......你懂的。事后再轻轻地按一下你的小鼻子,温柔地说:以后无论遇到任何的事都不要怕好不好?你只要记得你的林殊哥哥是如此如此地挚爱着你,什么都懂得,什么都明白,就不再怕了好不好?就算你万一做错了什么或选错了什么也不打紧,你的林殊哥哥不会在乎的,他只想要你开心知不知道?好想和你去琅琊阁,那里还有我们谁都没有见过的小家是不是?在那里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想不想要?其实每次看到你那么懂事,为兄都会心疼。你不用那么乖的,知不知道?今后如若有人质疑你,不理解你,吾妹也不要伤心,因为在兄的心里你怎么样都是最好,这才是最最重要的是不是?对不起,我的宝贝,为兄总是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真的不知道该怎样疼惜你才好。草木无情,可是我们若果真的就能像那两棵树一样并肩站立也挺好,是吗?真是奇怪,很多平时看着吾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如今身在远方提笔反倒容易坦陈了。因为在吾妹这里为兄从不是江左梅郎,少帅林殊,终于可以不用那么聪明,可以笨笨的,可你还是要。此时此刻真的又湿了眼眶,我心中最美好的姑娘,知不知道,我是有多喜欢宠着你,让你撒娇,哪怕是看着你胡闹,每天只给我窝头吃也好。我们是不是真的很恩爱啊?笑一笑好不好?我的凰儿,今天睡个好觉。

  忽然好想变作明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守着,看我的宝贝安然醒来的样貌。

  兄林殊字

  一字一句,几十遍,霓凰不知不觉地连续看了此信几十遍。直到日光昏暗,辨字不清,直到字里行间,甚至一点一划都完完全全地刻进了突跳的心里。

  晚餐,她勉强自己咽些食而无味的清粥小菜。兄长此时一定盼着霓凰能够按时吃饭的,是不是?放心,这次凰儿已经长大了,会更努力地把自己照顾好,比那十二年中逝去的光阴中做得会更好。

  入夜,云南的夜空月朗星稀,金风细细。然月华缟素,清光或映在青砖地面上,或投在怀中,或笼在檐下,叫人只觉蟾宫幽秘,冷光素然,更漏绵长。霓凰贴身换上一身素服,伏在寝帐中的书案前,给太子写着奏呈。青花盏中微凉的茶水倒映着另一侧清月灯中孤独的烛光。

  臣穆氏霓凰启太子殿下:

  南境已然安稳,南楚已经开始陆续撤兵了,不再有对峙之势。既然已有太子令许霓凰自主选择,霓凰斗胆希望太子允准臣归隐。穆青已然成人,大军暂时由他接管也是正途,况且此刻正是他历练和树立威信的好时机。太子放心,若他日南楚再生事端,霓凰自当赶回报效家国。收到此奏折时想必霓凰已然挂印离去,为防南楚再生出狼子野心,离开时会尽量行事低调。

  穆霓凰敬上

  对穆青交代好军中事务,第二天,霓凰就独自离开了,快马赶去北方,每夜她都会举头望月,却每每只望见夜色如漆,浓墨渗染天际,连繁星的辉映似也都已被沉重地压迫,月色清辉更是难觅。偶有月华,也总不过是惨淡地在云后折射出一点点银光,似刀刃的光泽,投于眼底更觉凄冷阴寒。远处的山景如轻纱烟罗,更似迷雾般的人生。而夜晚桌前的那一豆灯光,却往往刚够照亮一隅,尚不够撒满在轻轻绾起的如瀑丝发之上。

  孤岭长夜,唯有再次打开最后收到兄长的这封亲笔信一遍又一遍地研读,泪湿枕边。夜间浅睡多梦,梦中的他时而年长,沉稳凝鍊,宛若千里皓月,气质悠然;时而却还是那个跃马扬鞭,偶尔也会任性,却总是对自己襟怀坦白,疾风猎猎的少年。白日快马加鞭,这封信的字句总是不停地在心头脑海萦绕徘徊。兄长,霓凰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过,其实霓凰并没有那么坚强,一个人的日子太漫长,怎么能够止得住心慌。徐风冉冉却总是听见风里响起凉凉的叹息,天边浮云飞卷,洁白有如棉花糖一般,却再难让人心静如水般安然。一波又一波的泪眼婆娑中,她只知奋力策马前行,只知道快一点,再快一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心中彻骨的痛甩到后面荒寂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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