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开城


  (19)

  北境军,战场。

  沧江和上方河两战过后,梁军将士动则如虎,士气大震,不出几日便收复了大渝兴兵以来北方西侧所失的大片土地。

  “抄近道赶赴上方河上游,连夜以万余布袋装满泥沙,堰塞其上游以形成堰塞湖,并修起简易水坝。几日后在佯攻退逃之际,上游按约定好的时辰放水,一举冲没敌军,梅监军这计策可当真巧妙。”每日午后,按例会在军帐中举行战时临时会议,此刻提起不久前的那场奇胜,几个将军仍在津津乐道。

  “可不,论起这整修河道,防洪抗灾的工程能力,野战骑兵又哪里干得过咱这向来能挑能扛,组织有序,年年都冲在抢险救灾第一线的屯田兵。这一仗可当真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胜得智慧。”几位青年将军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错,若非监军睿智,谁又能想得到谨慎也能是人的弱点,也能作为破绽利用来诱敌。这次敌军能按照我们定好的时间出现在河里,恰恰是因为他们不鲁莽。哈哈哈......要是对方生性鲁莽,两军一相遇便不管不顾地率先进攻起来,这计恐怕还不好使呢......”一名中年将军面若清风,谈笑风生。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是敌方鲁莽,监军自然会有专治鲁莽的妙计静候。”一名青年将领兴奋地挥着拳头。

  “这一下,不光是大捷,还缴获了良驹无数。如此一来不光使得北境战场我军的战力大增,这么多的马匹甚至都可以帮补到本土运输或其他的战场了,于军需联动供应的统筹规划着实大大有利,天助大梁,如虎添翼,如虎添翼啊......”一名花白胡须的老将军笑容可掬,不住地点头赞许。

  “孙武言到: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梅监军兵策奇绝,于此战果真当得起出神入化,神鬼难猜。”此战主将之一韩锋顿首慨叹。

  “《孙子兵法兵势》说: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真正的良将英才都是在战场上能调动敌军之人。梅监军奇谋已可入史载册,流芳千古,实在不像是没打过大仗之人所出。”此战另一主将萧乾亦是不胜唏嘘。

  “哈哈哈......”蒙挚看了一眼林殊带动大家一起爽朗地大笑起来。唯林殊在一侧只浅笑莞尔,面色沉稳淡然。

  “800里加急......800里加急......”正说话间,一名青衣军士从远处骑着一匹乌黑的战马风驰电掣般地冲向了这里,且一路高喊着,直至行至帐前,方才滚鞍下马跑入帐中,单膝跪地过头呈上战报:

  “报......据再探的消息,信陵郡守虽已以信陵十六城的名义递上降表,然现今兵临城下后,却是还并未开城。”送信军士呼吸未稳,语气沙哑急促。

  “还算他尚存一点羞耻之心,又或许只是因为得知了这些日子我军几番大捷的声势,忽然间想明白了,又想为自己的今后留一条小命。”一名蓝袍小将站在队列的末尾,手中紧紧握着立在身侧的□□,此刻在地上重重地顿了一下枪柄,扬起鼻子哼了一声。

  信陵郡

  兵临城下,异国旌旗招展。信陵郡守冯熠站在城墙之上,手扶城墙,任一袭皂色的披风在劲风中哗啦啦地随风翻卷抖动。从城墙下面向上望去,与十数日前相比,只见他双目赤红如血,眼窝乌黑深陷,披散的长发被胡乱地扎起在风中乱舞,早已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开门。”城墙下方一名胡服虬髯的异国军士挓挲着大手扬声呼喊。

  “烦请禀报主帅就再宽限个三五日,城中暴民生乱,有人不同意开城,如今正以在下妻儿的性命相胁,恳请就再宽限几日,待平叛后即刻开城。”冯熠双掌撑在粗糙的城墙垛子之上,拼命向前伸着脖子,满面沧桑声嘶力竭,用沙哑的声音亲自向城下高声呼喊。

  数日后,蒙挚率军主力从西面入大渝境内攻城略地。战事胶着,狼烟四起。但在林殊的指挥下,处处攻其不意,稳扎稳打,大有逐步切断卧虎岭粮草供应,对其渐成围攻之势的势头。

  銮城。

  秋日将尽,万物凋敝。穿城而过的溪水明渠却依旧清澈见底,流水欢腾,如一条摇曳着烁烁清光的玉带,在夕阳中逐渐晕上暮色金红。俯览清溪美树,沈言又一次在舒府的揽月阁中品茶。

  “公子真是博学,不知小女日后出嫁能否寻到如公子一般品貌的才俊。”茶香袅袅,佳果飘香,暖阁内暖融似春,男主人舒家老爷的声音儒雅而又温和。

  “爹......”舒小姐显然羞极,听爹爹这么一说,一展藕色的散花宽袖,起身便欲离去,可巧熠熠晚霞下头上一支水晶步摇若晨曦朝露清透微颤,为美人凭添几缕动人的娇羞。

  “哈哈,害羞了......好,不说,不说,可要是真的就这么走了,反倒没意思了。”舒夫人过来挽住女儿的手:“老爷也是,哪有当着女孩家的面说这个的。”口中说着埋怨的话,眼角的余光却似是不经意地瞟了沈言些许,和蔼的笑容透出几分欲说还休的意味深长。

  ......

  “各种山珍且不说,虽在边陲,我们这儿可还有不少上古的传说呢,其中不乏荡气回肠......”

  暮色渐渐四合,轻快有趣的交谈在明亮温适的暖阁中愈加让人觉得放松又惬意。

  “报......”竟有军士寻来,刚欲行大礼,便被沈言一个眼色过来,于是生生收住了。“沈......大哥,主将又派人送来几个伤兵,说是请咱们一并护送回京城去,而且其中有两个中了毒箭的特别危急,军医说最好连夜就往京城送,还有......”

  沈言抬手示意他回去再说,随即赶忙起身,低头敛衽一礼,匆匆告辞。

  出得院门,低声说完了正事,又沿着石板小径走了一段路,沈言这才扬扬眉毛,小声叮嘱:“我来这里喝茶的事可是只有你们知道啊,不,可,以,乱,说。”后几个字十分认真地一字一顿。

  闻言,身侧的年轻士兵却是粲然一笑:“这事横竖只有我和小六两个人知道,我可是您从沈府带出来的,还有什么规矩不明白的啊?您和小六说好了就行。”士兵顽皮地歪一歪唇角,眸光狡黠地寻向远方。

  “人家的嘴可比你紧多了。刚才还差点叫错了。”欢喜地荡过一抹释然,沈言复又扬扬清爽的剑眉,颇为不屑地翻了他一眼。

  “没,刚才我那只是......”话刚说了一半,年轻军士却忽地眼珠一转:“跟了您这么久,沈茗可从来都没见您这么紧张过一个......姑娘......”

  “你......”沈言正欲追打过去,却见刚刚还在身侧的小兵早已先知先觉地欢笑着窜远。

  “沈茗......”撩起衣襟,他也欢闹着追跑在了后面。

  北境军中。

  秋雨惶急,来得突然,遮天蔽日的雨幕被徐徐拉开,朔风回旋着,使了无人烟的沙场腾起悠悠无尽的旷古苍凉。大滴大滴的雨滴急促促地打在一望无际的泥泞旷野,于衰草淤泥之中砸出一个又一个鱼眼般的浅坑,细小的白色泡沫泛起零星。深秋已至,梁国北方的潮湿和阴冷,终究开始无情地锤炼起每一个戎边将士的神经。

  吩咐下去,即日起,粮草需得格外小心遮掩,且另派专职小组检查巡视。若是淋雨生霉了,士兵易得疫病。”寒冷如烟的雨帐,衬得青年监军的嘴唇此刻越发苍白乌青,然那唇中吐出的字句却是一如既往地清晰而又让人心定。

  好,我马上就去安排。”蒙挚正色重重点头。

  ......

  “800里加急......800里加急......”

  又数日后,一名浑身泥泞的军士大睁着血红的双眼,午间匆匆冲进大帐,甲胄咔嚓一响。单膝跪地,过头递上战报:“报......坚持近一月,信陵郡守冯熠最终打开十六城所有城门,信陵已失。”

  “什么?最终还是!”几个沉不住气的将领猛然呼出声来,寒彻如霜的天气中,躁动的气氛立时如火焰般腾起,帐中顿时又是一片甲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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