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绵针


  薄云蔽日,似在诉说离愁,长风万里,送将士踏上征程。萧景琰站在巍峨的城墙之上,目送着两队大军旌旗列列,浩浩荡荡地离开,目送着林殊和霓凰策马雁翅相离各自奔赴南北境的战场。

  待大军走远,几个箭步下得城墙的他便急速返回东宫召集相关大臣协调军需粮草事宜。

  “军需粮草应由户部筹措,兵部押运,然此次五国来攻,情势复杂,两部协作的章程和流程务必遵循效率优先的原则尽快协同拟好,要落实到人......”

  景琰统筹调度,果决干练,不知不觉间已过申时,想到连累大家都还没有吃午饭,便招人传膳进来与众位大臣边吃边继续议事。

  “如此说来,此次兵部有经验的曾经押运过粮草的押运官人数不足,而人在兵部又能熟悉户部运作模式,并曾经与户部配搭过的人就更少了,必须启用和培养新人。”萧景琰停下手中胡桃木的筷子,低头略略沉思。

  此刻却忽闻内侍通报,同时只见太子妃的近身小太监焦急入内伏地行礼。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何必慌张。”萧景琰略抬了抬眼皮,却是连头也没有抬,心道:纵然五国来攻,事情也要一件一件地办,何必作此姿态,自乱阵脚。

  “沈追,你的儿子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今年应是已经19岁了,且已经入仕近两年......”萧景琰抬起头来,望向沈追:“他原本在户部任职,是约一年前才调任兵部的,现任文职二等统领,是也不是?”

  沈追上前一步,浅施一礼;“是,犬子沈言入仕后原本与微臣一样在户部任职,只不过分属不同的部门。后来,臣得蒙君上器重,任户部尚书一职。依大梁律,除兵部之外,子均不可于父之下在同一部任职,故依律将其调职兵部,现确已历练了一段时间。”

  “如此甚好,沈言熟悉兵部,亦熟悉户部流程,此次夜秦战场与地方军之间的军需粮草押运事宜,不如就交由他来全权主理,就任正职押运官,正好历练。”景琰一脸正色。

  “是,蒙太子器重,微臣替犬子领命。”沈追低头又行一礼。

  “太子妃命小的冒死来报,还请太子殿下暂退左右。”适才闯入的小太监伏地不起,此刻更似是把心一橫,忽然战战兢兢地扬声呼喊。

  萧景琰紧了紧眉头,又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迅速环顾了一番众多侍立的大臣,暗暗滚了滚喉结,似有几分无奈地说到:“你近前伏耳。”

  小太监身形一滞,苍白的面色中似乎浮起几分凛然的视死如归。只见他双手托着袍子的前襟,微微哆嗦着站起身来,然迅即交握着双手,快步迈着小碎步走上前去,低头附耳在太子的耳边低声回禀。

  “什么?!”萧景琰霍地站起,扔下左手中的书简和右手中的筷子,吩咐列战英和中书令柳澄柳大人继续主持议事,自己则急速奔出殿门。行如疾风,竟带得守在门旁垂首侍立的两列小太监的长衣向着一个方向微微飘动。

  “静贵妃娘娘病危现已人事不省。”小太监的话有如晴天霹雳,萧景琰恨不得此刻插翅飞到芷萝宫。偌大宫院中的宫女和太监仍然列着队,一小列,一小列地在各院的宫室间缓缓行过,远远地看到太子便停住脚步恭敬地慢慢低头行礼。

  秋雨一滴,两滴如绵针一般开始冷冷落下,空气中凭添了一层萧瑟的寒意。终于越来越近的芷萝宫,远远望去,整个都笼罩在轻纱样的雨雾里。

  冲进芷萝宫的后殿寝宫,景琰只见太医已在外间呼啦啦地跪满了一地,隔着通天落地的半透明鲛纱帏幕,却见平日里温雅如水的母妃此刻正面如白纸地躺在花梨木的雕花云锦床榻之上。太子妃和几个母妃素常惯用的贴身宫女正在里间的床前伺候,却是不断垂泪。

  “据小黎说母妃不适已经有一两个时辰了,刚才臣妾赶过来的时候母妃还能说话,可是母妃娘娘却还在特意吩咐不许打扰太子理政,是以这才拖到了此时。只是没想到臣妾招了众太医来却还是一筹莫展,寻不出良方。臣妾有罪,不得已还是只得禀报殿下。”太子妃柳氏跪在榻前小心回禀。

  景琰坐在床边,拉起母妃的手,却觉已经触手寒凉。心中惊厥之际,双目如电扫向太医,为首的一个花白胡须的太医急忙膝行几步上前回禀:

  “看脉象,娘娘怕是已身中奇毒。只是此毒蹊跷,微臣们竭尽全力,却是尚未寻得解毒之法啊,殿下。”说完仍面伏于地。

  “下毒?”萧景琰忽地站起身形:“速速继续寻找解毒之法。”说着话目光如刀扫向大殿中跪着的一众芷萝宫侍女。见状所有的侍女全部慌忙伏地。

  “这个......”柳氏抬起头:“下毒之人,臣妾已经着人在查,且已有头绪,只是现下还不敢妄下结论。”

  “父皇知道了么?”萧景琰转回头面向柳氏,眸色深沉。

  “适才母妃娘娘还清醒的时候,初传太医时,陛下曾差人来询,后臣妾也曾命人回禀过陛下,母妃只是微恙。只不过,再后来......后来母妃昏厥以后......臣妾就自作主张没有再回禀陛下。臣妾想,娘娘主理六宫,责任重大,而陛下正在病中且年事已高,如若知道了难免忧心,还是......还是等娘娘的病有了些许起色,到那时再回禀不迟......”柳氏言毕面伏于地,萧景琰抬起右手示意宫女将她扶起。

  另一处,养居殿中,陛下正斜靠在紫檀木雕花蜀绣软榻上出神,高湛微微弓着身子侍立在一旁小心伺候。

  “你说,静妃的这个病,是不是真的像太子妃说的,只是微恙啊?”萧选斜着眼睛看向高湛。

  “这......太子妃哪敢欺君啊。呵呵呵......”高湛呵呵笑着:“刚才派去的人不是也说亲眼见着静妃娘娘正在和太子妃聊天说话呢嘛......呵呵呵......”高湛双手给萧选又递过一杯茶来:“许是五国来攻,静妃娘娘也难免忧心。这说到底,纵是身份再荣华,可毕竟也只是后宫的娘娘,呵呵呵......哪有陛下您沉稳淡定啊,呵呵呵......”

  萧选看着他,双目缓缓地眨了几眨,眸间的悦然之色慢慢溢出,似乎听着这话极为受用,低头抿了几口云雾山上的雪顶香茗,随后却目光一滞,内中忽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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