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点苍


  付过帐,拿了两本精心打包好的书出来。霓凰正好迎上林殊有些得意的目光。理了理今日格外清爽光润的发髻又正了正玉冠,他这才潇洒地慢步迎上前来,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竹编的小书箱拎在手中,另一只手轻轻扶一下她的细腰,示意她继续向前走。

  “这间书店也是江左盟的产业?”霓凰微微扬起秀美的下巴,故意不去看他,只说着话兀自浏览着熙熙攘攘的街景,声音有心透出几分百无聊赖的慵懒。

  “要不这些年,人家如何教育自己的小女孩啊。”他低头唇角一弯,温和从容:“十几年前,岳父早逝,吾妹虽然天资聪颖,以一己之力担起了南境一方天下,可是毕竟年轻,番领治理之法,各路战法以及武学还需精进研习。为兄不才,唯有想出这个法子。”他的手又有意无意地扶了一下她的芊芊楚腰:“这些书都是只有见到霓凰郡主才会卖的。于旁人来说这就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小书店,却又可以帮为兄不露声色地了解朝中一部分文官的倾向和癖好。”自然而然拾起她的手,他一边悠缓从容徐徐说着话,一边领着她继续沿着笔直的街道慢慢地向前走。街道两旁的一棵棵古槭树高大成荫,于浓绿间偶有几片火红明艳。

  “还有在云南的这些年,吾妹是不是还碰到好几个又有本事又和气的叔叔伯伯呀?都与你有半师之份哒?”他又温柔地望了她一眼:“他们悉心指点你武学,治法,还赠送你不少难觅的典籍,倾囊而授之后,却全部都飘然远去,不知所踪,是也不是呢?”他清润的眸宠溺地锁在她澄澈的眸间。

  “连他们竟也是兄长派去的?”霓凰扑闪着长睫,歪着头抿了抿水润的红唇,露出小女孩般乖巧讨喜的表情,虽是缓缓向前走着路,不知不觉间却是向他的身边又近了几分。

  “为兄都没有办法近身保护你,总该想办法教教我的小姑娘自保呀,是不是?”他展颜一笑,望着清风抚弄着她额间几根阳光下被照得宛若金灿灿的发丝,心情说不出地明媚和受用,不知不觉间,私下将她的小手攥得更紧了几分。

  霓凰不再问话,想想这十几年成长的岁月,望望今日煦暖的太阳,慢慢地弯了唇角和眼睛。臻首轻摆间竟带出一抹雨后新荷之美,天然又不失英气。只是走了不多一会儿,他却轻轻低下头去,凑在她的耳边轻悄悄地说:“还有一些......可以学的......不如......今夜为夫亲自教教吾妻,好不好?”随着缓缓移动的步子,暖阳透过枝叶的空隙时明时暗洒在他的发间,光影轻轻浅浅玲珑变幻。

  “不知道兄长在说什么。”霓凰腾地红了双颊,甩开他的大手,两手手指交握纠缠在身前,灵活地急急快行两步,走在他的身前,却是偏过头去不敢再看他。美人娇羞无限,他心间忽如云雾飘摇。

  两个人慢慢踱着步笑语晏晏地在树荫下几乎走完了整条大街。天色不知不觉间已到晌午。

  “那里有一家全京城最好的云南酒楼。”霓凰又兴奋地一指:“兄长此次无法和霓凰一起回云南了。不如今日我们就先一起吃一次地道的云南菜好不好?好久都没酣畅淋漓地肚歪过了,好不好嘛?兄长?”今日她的语气总好似是在撒娇。昨日还明明是一个添了几分英气的温婉大家闺秀,怎地成了亲今日竟这般令人心驰地娇美香甜起来,看来古人常称娇妻定是有几重因由。和她在一起,他感觉自己的思绪总是乱飘。恰逢些许秋日的阳光透过树梢的间隙,静静地铺散在她的云鬓和贴服柔软的海棠花衣裙上,映得她莹洁如月的面颊仿佛泛着炫彩,伴着和暖的煦风,更添几分风情。那清润眸色,当真是耀如春华,神仪明秀间妩媚又清透,秀眉如烟,楚腰婀娜若水。突然间他觉得这街市上的人怎么会这么多,想偷偷吻一下自己的妻子都没可能,只得在心内悠悠地长叹。

  “自然听你的。”凝注她的眸,他暗自稳着心神,颤颤长睫,柔声回答。

  酒楼名曰“点苍轩”,中等规模,共有两层,干净整洁之余,在楼梯口,壁龛中,拐角处,窗棂下,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发现那么一两件独具匠心的精巧摆件,将整个大气舒适的空间点缀得典雅灵动,古韵盎然又很有几分独到的民族意趣。吃饭的食客看似大多也都是在京或常驻或短居的云南人,无论从装束挂件或谈吐间,几分迥异于京城的气息都会在不经意间扑面而来,洒脱又添几分本真。

  “客官里面请。”一个穿着鲜亮云南传统服装的小二热情地招呼着。

  “最好的雅间可还空着吗?”林殊温和地问。

  “空着,空着,您二位这边请。”小二一步三回头,踏着圆润朴拙的深栗色木质楼梯,恭谨地将他们引上二楼,待接过披风,伺候二人在厚实柔软的苗绣坐垫上坐定后,这才弯腰麻利地在他们各自面前铺展开竹简菜单相问:“两位想吃点什么?”

  霓凰低头望向菜单正欲思忖一下再开口,不想却听到一个悦耳的男声抢先在身侧从容响起:

  “三七汽锅鸡,薄荷拌牛肉,辣焗抗浪鱼干,凉拌折耳根,椰盅菠萝饭,清炒牛肝菌,天麻竹荪盅,原味烤乳扇。折耳根多要叶子少要梗,菠萝饭不必再加糖。”那张清俊的脸只温和地望向小二,却是看也没看面前的菜单。目光洒脱,明亮温暖。

  “两位先饮茶,这是陈年的普洱。饭菜马上就好。”小二速速记好菜品,给二位斟上热茶,只暗暗望了两人一眼,便很有眼力见地迅速收好菜单退下。

  听着雅间的门被徐徐关上,林殊柔柔地看向面前的小美人儿。却见她此刻仍大大地睁着一双水润润的美目,眸光飘渺,恰似在梦游一般。

  “这些都是我的凰儿平常最爱点的菜,是不是呢?”他闲雅地笑问,语气中携起宠溺满满。

  “连霓凰习惯的乳扇吃法,兄长都知道。”她的眼神越发空茫,甚至有些疏松。

  “要了解云南的情况,光靠几个派去云南的外地人怎么行。”他稳稳端起一只茶杯,递到她的手中:“开了这间酒楼,不光是为了让我的凰儿来京时能随时吃到可口的家乡菜。更重要的,这里的菜做得好,自然就能吸引来在京城的云南人或者和云南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他们在这里吃酒谈论的,也大多是和云南有关的话题。这些人大都是两地跑的买卖人,对战况,赋税,收成最为敏感。所有这些每个小二都会留心纪录,整理好再定期交与江左盟,这可是不可或缺的真实一手材料。有了这些材料,才更能对当年云南的概况有比较真实全面的了解。也才好对朝廷的做法更好地理解和揣测。况且,比起从云南传回消息,这里到廊州要迅捷许多。”他亦端起自己面前那杯琥珀色的香茶,垂眸惬意地嗅一嗅茶香,神色清明而温和,淡雅一笑美如月光。

  “兄长这些年竟然做了这么多,霓凰却一点都不知道。”霓凰垂眸颤颤长睫,微微抿起小嘴,似乎很是懊恼。

  他轻轻探过身子,单手将她圈入怀中,静静低下头去,薄唇在她水润的樱唇上轻轻一印:“我们两个什么时候分过彼此。”声音低沉温柔,如春风化雪。心中也是柔软一片。

  她伸过小手环过他的腰,亦紧紧靠过来依偎住他。心间忽地一片踏实安宁,这种踏实的感觉很久很久都没有过了,十几年来未曾有过。她闭上眼睛,鼻间寻着从远处若有若无隐隐飘来家乡饭菜的香味。心头一润,凰儿又有家了,真正的家呢,家里有他。蓦然间,忽地面上红霞飞过,小小声又小小声地说:“大不了......大不了晚间......凰儿听兄长的。”霓凰说完赶忙低下头去,怯意似又更胜了几分。林殊的眉间一动,俯下身,下巴轻轻蹭着她莹润光洁的额角,不觉间却是又悄悄地红了眼睛。

  窗外的街市上,隐隐飘来琴韵歌声:“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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