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玉楼台,斜阳碧落独徘徊
荆王府的小宴会并未因储琬霜落水而耽搁下来，姬妾们坐在西苑的厅堂里还是该吃该喝，聊天斗嘴两不误。只不过王爷和王妃并没有露面，这次宴会依旧由纥奚荁音主持。
期待中的王爷只匆匆露个脸就走了，这倒是在座众人的一大遗憾。有人看不过眼，酸溜溜地说了句：“王妃可是命好，落水了有王爷守着，呵，储侧妃可就惨了......“
“金柔......”坐她旁边的女子微微皱起秀眉，仿佛对有这样的猪队友认命了一般。要不是因为这人是自己同族的姐妹，她才懒得管她生死。
“红柔姐姐干嘛呀，可得让金柔姐姐把话说完，不然晚上回去她还不让我们大家安生。”同桌的一个穿鹅黄色绣云纹褙子的女人娇笑道，神色间却是难以掩饰的嘲讽。
好歹也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些日子了，姬妾中还是有些派别的。比如那个穿鹅黄褙子的女子是皇后一系的，而金柔红柔是太后塞过来的。
“哟，妹妹这话不是？莫不是在背后挑唆我妹妹说王妃坏话？”红柔挑挑秀眉，合着拿她们姐妹当枪使呢，要死索性一起死。
“......”那女子被红柔噎住，一时间愤愤然，只好干瞪了她们一眼。
“好了，都是自家姐妹，传出去像什么样子......”纥奚荁音淡淡说道，斜睨了这几个人一眼，言辞间颇有些当家主母的风范。
“瞧侧妃姐姐这话说得......”那女子眼中闪过鄙夷神色，瞬间又恢复自然，“若是姐妹，贾姑娘就不会推储侧妃下水了吧？”她一直坐在靠近窗边的位置，方才储琬霜三人来时她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贾倾栀暗中使了一脚，她不相信在一旁的纥奚荁音会没注意到，可是如今她却在这里装好人，装给谁看呢？
“青苕，你可别血口喷人！”贾倾栀霍得站了起来，她和这个青苕不对头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卑贱的婢女仗着自己伺候过柳皇后，在府中一向跋扈，就是纥奚荁音，她也是敢顶上几句的，更别说她这个来投奔王府的孤女。
纥奚荁音悠闲地呷了一口茶，勾唇冷笑：“你算什么东西？又是哪只狗眼看到贾倾栀推了储妹妹？”说着不待青苕辩驳，便侧身吩咐道：“来人！青苕妹妹口出狂言，把她送回北苑！没我或王爷王妃的命令，不许踏出北苑半步！”
立刻有婆子进来，准备去抓青苕，席中坐着的众姬妾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一向温和喜当和事佬的荁音侧妃今日怎么发这么大脾气，突然把人软禁起来。
“你敢！我可是柳皇后身边的红人！”青苕气得站了起来，颤抖着指着纥奚荁音。当初柳皇后要从宫中选宫女来荆王府的时候，她可是牟足了劲儿才进了府的，谁知道入府后会是这般光景，见王爷的次数手指都数得过来，她以前在宫里当差，连总管待她都是和颜悦色的。纥奚荁音说好听一点是侧妃，难听一点，不过就是个无处可去而来王府管事的女人，也敢软禁皇后身边的人！
纥奚荁音抬抬手，显然是连话都不屑跟她讲，两个婆子见状立刻麻利地堵住青苕的嘴，连拉带扯把她给拖了下去。
坐纥奚荁音一旁的贾倾栀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她和纥奚荁音没太大的过节，这个女人不是那么好算计的。但是对于储琬霜，贾倾栀则是恨之入骨，若不是那个女人早她一步入了王府成了侧妃，说不定那个侧妃之位就是她的。都是那个女人横插一脚，弄得她在府里的地位尴尬至极！
“大家用完膳就回去歇着吧，这阵子事儿多，太后要回来了，别再整出点什么对王府不利的事。”纥奚荁音淡淡吩咐道，凌厉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坐的众人。
众姬妾神色恹恹，只金柔红柔还有芙柔眼神亮了亮，不过很快遮掩过去。
有人心里酸酸地嗤道：还以为是靠山回来？呵，府里有王妃了，太后操心王爷子嗣的事，怎么也轮不到她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姬妾。
彼时东苑一片静寂，苑里伺候的人看到王爷一脸深寒抱着王妃回来，都唯恐避之不及，就连牧灵歌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也被隔绝在一门之外。
善月和芙蓉赶紧去抓药，而凝霜和素云也被余下的几人扶下去休息。
屋里漂着清幽的冷香，牧灵歌舒适得昏昏欲睡。可王爷并没打算放过她，待热水放好以后，便把她连人带衣丢进浴桶里。
“好好泡一下，免得等下着凉。”斡飏居高临下看着木桶里目光有些呆滞的女子，如是说道。
“……”什么鬼？王爷突然良心发现？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她压根不怎么想动啊。
“怎么？要本王帮你？”看到她没动，斡飏挑挑眉，不过脚下却没有动。
“哪敢劳烦您！”牧灵歌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简直羞愤欲死，双手护住前面那似乎在水中若隐若现的.，尴尬着说道：“王爷快点出去吧。”
斡飏没说什么，转身掀开帘子走了。
牧灵歌趴在木桶边，想着今日储琬霜的事情，她父亲是当朝户部侍郎。按理说像储琬霜这样的千金小姐哪里需要委屈来王府当侧妃，不说是清贵人家，哪怕是侯门，也勉强可以挣个当家主母的吧？可是储鄯却让自己的女儿为妾。不是说王府不好，但毕竟侧妃也是妾啊，哪有当主母那般好呢？
她没查出别的什么，一时也想不通，索性便不想了。洗好了出来，看到斡飏赤.裸着上身侧对着她，那线条优美精雅，麦色肌肤上有好些伤痕，却平添一份美感，牧灵歌看得眼冒金星，下意识地赶紧移开视线，正想转身往内室走去。
斡飏转过身来，淡淡问道：“好了？”
“哦。”牧灵歌硬着头皮回答道。
“那便过来，帮本王上药吧。”斡飏说着，一脸坦然地把托药和纱布的紫檀木托盘往跟前移了一下。
“啊？”牧灵歌反应不过来，上药啊？她回过头去一看，果然斡飏已经转身面对着她，手臂上缠着的纱布沾染着一些血迹，看来是伤口裂开了。
“本王因你而伤，如今又因为抱你而弄裂了伤口，你竟然不肯帮一下忙吗？”斡飏轻轻叹一口气，那失望的样子似乎是救了一只白眼狼。
牧灵歌：“......”他说得好有道理，脚下已经迟疑着走过去，低着头讷讷地问道：“哪啊？”
斡飏唇角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伸开长臂拉过她，揶揄道：“这。”
“啊！”牧灵歌猛地挣开他的手，那神态简直是惊恐交加，只见斡飏精健的小臂上一条凝血醒目的伤痕，自肩膀往下横亘下来，看着有些触目惊心。牧灵歌也不顾得什么男女大防，拉着他的手颤声问道：“疼不疼啊？”都流血了，肯定很疼吧？牧灵歌只要想想若是这伤口在自己手上，就忍不住打寒颤。
“......”那清澈灵动的眼眸，跟安慰孩子似的，斡飏有些尴尬地撇开眼，懒懒道：“你说呢？”本来不是很疼的，刚刚某人用力过猛，扯到伤口了。
“谢谢。”她声如蚊蚋，其实王爷这人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但人真的挺好的。虽然坑过她一幅画，牧灵歌现在也释然了，其他的，好像除了经常会来落月轩吃饭外，就没什么了。
“上药吧。”斡飏把一个天青色的瓷瓶塞到牧灵歌手里。
“兰襟会要到了，王爷要出去走走吗？”牧灵歌为了转移他注意力，没话找话，其实还有一句没敢讲，如果出去可不可以带上我？她闷在王府快要发霉啦！
“你想去？”
“恩？”牧灵歌抬头看着他，他幽深的眸子里一片清明，仿佛她一开口他就已洞察了一切。“没......没有啊。”牧灵歌否认道，手里的药散都不知撒到哪去了。
突然感觉手被什么握住了，然后头顶上方传来略无奈地声音：“药撒偏了。”
“啊？哦哦，不好意思......”牧灵歌回过神，轻轻地撒好药散，又帮他轻轻地包扎，一边包扎一边小声为自己辩解：“王爷该多出去走走，有利于伤口恢复。当然妾......我没什么事干，也是可以作陪的”她暗暗咬咬舌尖，环境影响人呐！差点自称妾身！额，好像妾身也没错......
“呵。”斡飏缓缓地吐出一个音，也不知是在轻笑什么。
“真的，外面挺.....挺好的，听说那个如意楼会在端午重新开张，庙会啊什么的都会有吧？还有，骊水还有赛龙舟......”牧灵歌越说越激动，王爷外面的世界这么好你怎么不动心呢？
“王妃消息挺灵通的啊？”斡飏挑挑眉，唇角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浅浅笑意。
牧灵歌憋屈了，闷闷道：“不是有素云和凝霜嘛。”这些天两个丫头早出晚归，处理各项开张事宜，她消息不灵通怎么做如意楼的幕后老板啊！
“想去就去吧。”斡飏说道，弄得好像他拘着她一样，七王爷完全忘了前些天还就是他亲自下令，轻易别让王妃出门。或许殷歌楼的话有些严重，但她这么招摇也迟早要出事，或许还有一个他不想承认的原因，他的王妃不该在家相夫教子吗？额，虽说没有孩子，但是不该在家里绣绣花作作画什么的，每天那么妖魅想出去勾.引谁呢，女伴男装也不行！
“真的吗！太......棒了！”她双眸立刻亮晶晶地，差点想扑过去捧着斡飏的脸香一口！不过想到那淡漠冰寒的眼神，还是立刻清醒过来，有些怯弱地坐远了一些。
王爷有些郁闷，女人变脸都这么快吗？明明上一秒王妃还一脸惊喜地朝自己凑过来，好像......好像还想亲他来着，他没有排斥，心里甚至隐隐有些期待，可是下一刻这女人就避如蛇蝎地远远避开了他！
牧灵歌小心地觑着斡飏的神色，发现王爷的脸不知何时有些阴沉下来，心里更慌，差点都想拔腿就跑了！是了，她怎么忘了他有着“骊靬冷修罗”的称谓啊，哪怕皮相再好，声音再温和，也改变不了他一身煞气的本质啊！
“手那么短，离那么远够得着吗？”斡飏顺着那截纱布看去，淡淡瞥一眼坐在床沿的人，不咸不淡地说道。
“......”牧灵歌欲哭无泪，相处这么多天才让她发现原来王爷是毒舌吗！
“本王来吧。”斡飏拿过她手中的纱布，自顾自地缠了起来。在外打仗几年，对于这些事情早已轻车熟路，今日只是莫名地想让她帮帮忙，斡飏轻叹了口气，心里有些烦躁。
好像被嫌弃了，牧灵歌有些无措，想走又不敢走，坐在一边有些尴尬。
门外等候的人瞅准机会，终于硬着头皮敲门请示进来。
“公......王妃......”素云见王爷在一旁，还是改了口，不过却欲言又止。
牧灵歌看向一旁的王爷，淡淡道：“说吧。”反正如意楼那边的事和王爷提前打个招呼，他应该会有所照应吧，赚了钱她会补贴王府哒。
“是。”素云轻呼一口气，“如意楼那边出了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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