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玉楼台,斜阳碧落独徘徊

　　入夜的清风微微浮动，藏蓝色的天幕上疏星散落，弦月清冷，大片光华柔柔洒泻下来，给院子罩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牧灵歌抬头仰望了一下苍穹，眼前是黑魆魆的高墙黛瓦，汲目上去，深淀的颜色衬得天上孤星更加寂寥。想起古人有时喜欢在屋顶上吟赏风月，牧灵歌一时好奇，也想上去屋顶体会一下那种超脱俗尘的意境，便脱口而出道：“王爷，我们去屋顶坐坐可好？”

　　斡飏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倒是没说什么，只揽住牧灵歌的腰身不用片刻便飞身上了屋顶。

　　哇哇哇！真的可以这样飞起来的！牧灵歌停留在这层认知中兴奋地说不上话来，整个人飘飘地近乎要在屋顶上手舞足蹈，斡飏有些头疼，拉她坐下方说道：“听闻你有一位堂妹？”

　　堂......堂......堂妹？貌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牧灵歌有些目瞪口呆，她是有个堂妹叫牧灵湘，那时听素云说是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不过牧灵歌破晓时出生，牧灵湘则是日暮时生。那一日可乐坏了牧野蹇和牧野峥两兄弟，鄢国平添了一位公主和一位郡主，牧氏家族生活旷野豁达，并没有因为两人是女娃而不重视，两个孩子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逐渐养成跋扈任性的性格，直到两人在十一岁时大闹云华殿闯下大祸，牧野峥不得已把宝贝闺女送至深山修行，而牧灵歌也开始云游四方，两人的联系这才断了开来。

　　“啊啊，是啊，不知......”牧灵歌忐忑着，一颗心提上提下的，她堂妹不会是来拆台的吧？天知道她最怕见到宿主的亲人了，因为怕露馅啊！

　　“她正和冷叡一起往骊靬来。”斡飏说道，他也是今日下午才接到的书信，信中冷叡并未详述事情经过，不过姜扬城的地方官员竟敢如此行事，说是背后没有硬台，怕是谁都不会信。

　　“到时便劳你安排一下。”牧灵湘是个重要的证人，她到了骊靬自己是可以派人保护好她。不过，斡飏在那一刻想的是，牧灵湘既然是她娘家人，想必见了可以聊聊纾解一下思家之苦。一想到那日鄢国使臣出访时的指责他就气闷，弄得好像他有多苛待了他们的公主似的！

　　“哦，好。”牧灵歌扬起脸答了斡飏一句，她有些畏高，挨着坐在斡飏旁边的时候变很自然地挽了斡飏的手臂，牧灵歌从来都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刚刚只顾着自己会不会掉下去没注意，这会儿半响也不见旁边的主儿出声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没察觉还好，当牧灵歌刚好想看看斡飏在发什么呆时，后者也刚好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她眼睛一眨不眨，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给了这个阎王爷这么一副好皮囊！然而这个阎王爷此刻淡淡地扫了自己胳臂一眼，牧灵歌也看过去.....

　　这一看，吓得她差点从屋顶上滚下来！她......她竟然搂着人家的胳膊在聊天，而且看起来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都怪她最近□□逸了，忘了眼前这位其实是个冷血无情的主儿，他的那些雷霆手段，她真的在两人和谐的相处中渐渐淡忘了。其实刚刚那一刻她恍然有种回到现代和闺女一起谈天的错觉，所以才会做出这般错误的举动。

　　牧灵歌呐呐地撒开手，又有点谨慎地和斡飏挪开一点距离，她不敢看他，赤.裸.裸地勾.引啊！她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回神了？”被“勾.引”的王爷云淡风轻地问道，语气里夹杂了平日不曾有的温柔。

　　“哦，啊？恩。”牧灵歌一连串发了几个语气词，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果然在阎王手下讨生活不容易啊！她平时明明不是这样的，可每次对上斡飏，她就开始出错了，说错话，做错事，还老爱神游。大概是斡飏给她的第一印象太深刻了，淡漠，冰冷，甚至是冷血，所以她才会一直战战兢兢，遇上他就会手慌脚乱。

　　“不想掉下去的话，”斡飏偏头瞥了她一眼，“坐回来。”

　　“不用不用了，”牧灵歌客气地摆了摆手，有些局促地又挪了挪屁股。

　　月光下的女子娴静地不像话，那样子婉约动人，完全不是他偶尔会看到那番自信洒脱的模样。她此时有些不安地玩弄着纤长的手指，晶莹的指甲在月华下反射着柔和的光，把头垂得低低的，倒像是受了些什么委屈一般，斡飏的眸光忽地一黯，须臾便抽身下了屋顶，留下牧灵歌一个人坐在屋顶上空荡荡地吹着晚风，她突然好想爆粗，把人带上屋顶来怎么不负责带下去的！

　　做事应该有始有终啊王爷！牧灵歌气得直蹬脚，然后，她脚下的瓦片坍塌了几块下去，就留下了个手掌大的窟窿。

　　“......”

　　留在不远处的王爷暗卫灵玑哭笑不得，他不喜欢暗中保护王妃这个任务啊！自从王妃上次在穗香楼遇刺以来王爷就把保护王妃的重任交给他，王妃不出府还好，他只要在院门外远远地放个哨。可王妃偏偏爱出门，到处瞎折腾，作为一个任劳任怨的暗卫，灵玑表示：暗卫也是有脾气的好伐！

　　跟丢了王妃怎么办？遇上刺客了怎么办？王妃您不造很多人想要您金贵的小命吗？此刻竟然那么不安分地待在屋顶上，还把瓦砾踢出了窟窿！灵玑震得不能再震了，万一王妃掉了下来，他是接还是不接呢？

　　灵玑正愁眉苦想之际，抛下王妃的王爷又折了回来。

　　月色幽凉，庭院里洒满淡淡的华光，轻盈的晚风徐徐而来，夹杂着暮春时节荼蘼的花香。牧灵歌正襟危坐，看到斡飏回来时露出一个嗔怒又讨好的古怪表情，语气里掩饰不住带着些许嗔怪：“你去哪了呀？”

　　斡飏飞身上来，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坐下，淡淡道：“口渴，回去喝了杯茶。”他眸里漆黑的神色意味不明，不过细看之下便可发现那古井无波的眸中掩藏着一丝涟漪，片刻后又复于平静。

　　真的只是回去喝了口茶。不过，口渴嘛，斡飏觉得心中有些烦躁，干脆偏过头去看不远处的一池湖水。

　　牧灵歌也没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结，想起现在是四月末五月初了，倒是记起几日前纥奚荁音遣人来提醒过她王府里几乎每月月初都会组织一次小宴会什么的，听那丫鬟说得好笑，荁音侧妃说是为了有个机会让府里的姐妹们聚在一起聊聊天。那时牧灵歌好想忍着笑问一句：“请问是聊一下怎么才能得王爷盛宠吗？”不过念及自己的王妃身份，她还是忍下了。她绝对不会傻到以为纥奚荁音告诉她这个事情是为了她好，相反，府里那些尚未露面的女人指不定怎么看她笑话呢！

　　如今府里的大佛就在眼前，不问白不问，况且这事她一点经验都没有，事先跟府里最大的主子打好招呼，到时出了什么事起码也较好应对。念及此，牧灵歌早在嘴边的话便问了出口：“王爷，明晚早点回府不？”

　　“恩？”斡飏显然没清楚她的意思，对于纥奚荁音以前组织的这种姐妹见面会，他知道是一回事，却从来没到过场。

　　“哦，就是明日便是月初了，按照府里的规矩，像是姐妹之间要坐在一起聚聚吧。”牧灵歌解释道，拿乌黑的眼睛看着斡飏，心想你作为家主不会是不知道吧？其实那眼神里更深一层的含义是群女聚首的日子啊！王爷你难道不该冲着这个去大饱眼福一下咩？

　　“你随意就好。”斡飏淡淡答道，竟然有些讶异自己今夜会坐在这里和名义上的妻子谈论这些琐事，而且，他平日明明神烦这些后院之事，可今日由王妃说来，像是询问他的意见般，却让他倍感舒心。

　　“那你会来吗？”牧灵歌穷追不舍，毕竟第一次摆宴，她怕自己一个撑不住场面啊！况且府里的女人们最想见到的是谁，用脚趾头想也能想的到啊。她若能邀请王爷出席，到时大家为了博个好印象就不会乱整出那些乌七八糟的幺蛾子了。

　　“不会。”斡飏瞥了她一眼，唇角莫名地勾了下，不过从他口里说出的话却差点把牧灵歌吓得从屋顶上滚下来，他薄唇轻启，语气里带着点不明的意味：“太后三日后回骊靬，王妃该好好准备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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