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玉楼台,斜阳碧落独徘徊

　　日落时分，云霞靡璨。

　　骊靬西边长安大街上马车辘辘走过，须臾，那马车稳稳停靠在贺兰府门前。

　　牧灵歌扶着善月的手下了车，早有精明的小厮进府通报。

　　柏氏打从中午听到她三侄子说下午荆王妃要来府里做客惊得连午觉都没睡，荆王妃是谁？那个鄢国公主啊！是她从小棠儿懂事起就一直拿来训诫当反例的反面教材啊！是骊靬贵妇们茶余饭后的闲谈对象啊！虽然她没有看不起王妃的意思，但不代表她愿意和王妃扯上一丁点儿关系呀。

　　她要来府上作客？而且还要见自家不谙世事的宝贝闺女？

　　这个年轻的美妇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好想出去三房那边大吼一声：“侄子啊，交友需谨慎呐！”

　　然而她自幼有母亲大人教导，女子应贞贤淑静，温婉守礼。是以柏氏一下午都在房里转来转去而不敢大声喧闹，晃得丫鬟嬷嬷们眼睛都花了。

　　“夫人，夫人，荆王妃来了！”茯苓小跑进来，压根没有平日大丫鬟稳重的仪态。

　　“哎哟，这般不知轻重，冲撞了夫人可怎么好？”李嬷嬷赶紧拉住茯苓，语气里带着些许怨怒。

　　“无妨。”事到如今，柏氏哪还有工夫计较这些，赶紧佯装镇定地出来迎客了。

　　她毕竟也是名门闺秀，然而鄢国公主这个名头真是所有矜持女子的噩梦啊！现在又有一个荆王妃的头衔。柏氏光是想到荆王爷就够胆寒了，这世间.....怎么会有那样的孩子？还有他那个兄弟，这两个人真是世间尤物啊！一个博得了“骊靬冷修罗”的称号，一个拥有“关北玉罗刹”的恶名，偏生两人都是那般惨戾狠绝之人。

　　唉，反正不是自家熊孩子，忧的人是圣上才对。

　　才跨出门，那厢夏荷就领着小棠儿来了。

　　柏氏看着眼前穿蔷薇粉百花穿蝶襦裙的小女儿，眉里眼里都是笑。她老来得女，自小家里便宠着这个乖巧伶俐的小女儿，她夫妻二人更是捧女儿为掌上明珠，真真是捧在手心怕融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娘！”小姑娘脆生生叫唤一声，正值五六岁的年纪，这声喊出来儒软可人。

　　“可小心着些，别碰着了。”柏氏微微张开双手搂住扑向自己的女儿，言语间有些许嗔怪，眉眼里却全是宠溺。

　　“才不会，有娘呢！”贺兰棠仰着红扑扑的小脸笑道，又钻到柏氏怀里搂紧她。

　　“怪没大没小的。”柏氏佯怒。

　　“姑娘这是黏您呢。”李嬷嬷在一旁笑道。

　　“走吧。”柏氏敛了笑，像母鸡护着雏儿般牵着贺兰棠，就往大门方向走去。

　　贺兰府门口

　　“哎哟，久闻王妃大名，今日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呀！”老远就传来一声热情的招呼声。

　　牧灵歌看着从府里殷切走来的美妇，肤白赛雪，圆润温婉，一身绯色团花罗裙，外罩牡丹织金浣花锦衫，妇人髻上点缀嵌东珠的金步摇和祥云如意玉钗，耳垂缀挂白玉耳坠，眉眼慈善，俱是和煦笑意。

　　“哪里哪里，在府里呆得闷了想出来逛逛，婶娘可要恕我叨扰之罪。”牧灵歌作了长辈礼，淡笑道。

　　“这可不敢当，王妃肯来，是我们的福气。”柏氏受宠若惊，赶紧上前去虚扶一把。

　　方才离得远，但那惊鸿一瞥岂可说忘就忘。王妃一袭粉白相间的广袖曳地长裙，除了绾起青丝的那支若以若现的白玉簪子和耳间垂落的白玉珠耳坠，浑身上下再无任何装饰，偏生天生丽质，那骨子翩然淡雅的气质与生俱来，仿佛不是在出门做客，而是在自家逛园子般。

　　随意而不失礼，妩媚而不轻佻。

　　这是柏氏对这个恶贯满名的刁蛮公主的第一印象。现在走近，看着王妃那吹弹可破的玉瓷冰肌，那灵动漂亮的烟眸，还有那婷玉卓绝的瑶鼻和那鬼斧神工都雕刻不出的樱唇，窈窕的身段，身姿玉立如荷，她才知道什么叫天生尤物，世间再没有比这个词更适合荆王妃的了。

　　柏氏盯着王妃打量半天，善月看不过眼了，在一旁清咳几声。

　　公主好看也不能这般老盯着啊。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柏氏尴尬地笑笑。贺兰棠从柏氏身后探出头来，仰着小脸甜甜赞一句：“王妃真好看，比我娘都要好看！”

　　“没大没小。”柏氏冷了脸，赶紧捂住小女儿的嘴，急急喝斥道。

　　牧灵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从善月手里拿过一个缎带抱闸好的锦盒，笑道：“早听说贺兰府六姑娘聪明伶俐，娇俏可人，诺，这是给你的见面礼哦。”

　　柏氏轻舒一口气，想来这传闻果真是信不得吧，王妃这般好相貌，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刁蛮粗鄙之人呐。

　　“谢过王妃。”贺兰棠屈膝行礼，高高兴兴地双手接下锦盒，又有一旁的丫鬟赶紧接过。

　　牧灵歌由柏氏引着入府，才进去就遇见了寒暄三人。

　　“还以为嫂子不来了。”寒暄打趣。

　　中午他们吃完饭便来了这里，而牧灵歌说要下午才过来。

　　“彤霞夕照，自是赏荷佳时，怎会不来？”来到这里久了，牧灵歌也学那些文人才子来一两句文绉绉的话语。

　　“王妃有此雅兴，东棠当愿奉陪。”贺兰萧淡笑道，依旧一副温润君子模样。

　　“你们年轻人才玩得到一处。”柏氏也笑，不着痕迹地拉过贺兰棠，又吩咐三侄子：“可要好好招待王妃。”

　　“侄儿知道了。”贺兰萧淡笑着应下，又不禁无奈摇头，婶娘还真是护食啊。

　　“三哥哥，我也要和你们玩。”贺兰棠知道母亲是想拉自己走了，顿时趁柏氏说话不注意挣脱她的手，小跑过去抱住贺兰萧，撒娇道。

　　“贺兰棠！”柏氏那个气啊！别看她平日宠着小女儿，真正教导起来那也是不会心慈手软滴，此刻她暗暗对自家闺女使了个眼色。

　　贺兰棠知道母亲生气了，抱着堂兄更加不肯撒手，哪里管得了柏氏的眼色？

　　“既然如此，姐姐带你去玩，好不好？”牧灵歌着实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俏娃娃，当真是可爱得紧呐！

　　寒暄众人：王妃您眼力劲儿真差。

　　“这孩子难管得紧，我带她回去，别扫了你们兴致。”柏氏极不自然地笑笑。

　　“哪里哪里，小棠儿是我见过最乖巧听话的孩子了。”牧灵歌拉过贺兰棠，轻轻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脸。

　　“娘，你看王妃都夸我乖巧听话呢。”贺兰棠轻轻地摇着牧灵歌的手，对着自己母亲道。

　　众人：什么叫厚颜无耻？这就是了。

　　“那，东棠啊，看好你妹妹啊。”柏氏自知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万一惹恼了王妃就不妙了，只好嘱咐她三侄子。

　　“放心吧，二婶，我会看好妹妹的。”贺兰萧郑重道。

　　“呀，三哥哥这是要去哪？”贺兰静从前堂曲径花深处绕出来。

　　牧灵歌闻声望过去，只见身着一红一白的男女从那海棠深处款款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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