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孤星起,万里彤霞照玉清

　　暹国皇子束发之年封王建府，每个皇子会在京畿之外得到一块封地，待下一任新帝登基，按新帝的意思前往封地，当然也有一些仍旧住在骊靬的，这端看皇上的心思。荆王府按照皇子府旧制而建，斡飏虽不得崇琰帝喜爱，但太后极为疼爱这位皇孙，是以荆王府比一般王府要宽阔大气。

　　直白一点就是，荆王府的规格建制在不违反皇子府旧制的前提下而又远超出一般的王府。

　　荆王府分五个大苑，东苑荆王爷平常居住，西苑是新王妃的住所，南苑是侧妃，北苑是太后皇后贵妃送的姬妾，中苑是留给贵客居住的。

　　现在走水的是姬妾们住的北苑，斡飏抽身离开的时候，守在善月素云等一大干人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前来报信的小厮，小厮害怕，耷拉着脑袋跟着王爷匆匆走了。

　　北苑火焰滔天，此时小厮丫鬟和护院们提着水桶来来往往，企图扑灭那熊熊烈火，住在里面的姬妾们和伺候的丫鬟婆子有些惊慌失措逃了出来，有些却还困在里面，一时之间哭叫声连绵不断。

　　北苑在府底，离西苑有一大段距离，斡飏赶到的时候，纥奚荁音和何管家已经在苑门前指挥众人救火。

　　“怎么回事？”斡飏凝着那燃得顶旺的大火，面无表情道。

　　何管家哪里经历过这场面，他只是暂代管家之职而已，看到王爷来了早已吓得面无血色，刚刚的镇定都是为了安抚人心强装出来的罢了。

　　“静雅院先着起来的，只是今晚风大，火势怕难控制了。”纥奚荁音蹙眉道，又意味不明来了句：“王爷怎么出来了？”

　　斡飏没理她，只是神色冷得骇人，纥奚荁音见状也不敢再说话了。

　　贾倾栀也由丫鬟扶了过来，远远地看到王爷在，立刻前来娇柔道：“王爷可小心些，前头火势大着呢。”

　　纥奚荁音在一旁微微蹙了眉，掩嘴笑道：“王爷可没那么娇弱，倒是贾姑娘，夜里风大，莫感染了风寒。”

　　贾倾栀是王爷的老师贾甄的独女，两个月前刚刚守完父孝就投奔到王府来了，说什么父母离世，自己一介孤女，日日叫亲戚欺负，一大堆话哭得好不可怜。王爷只让她暂住中苑，她倒好，死乞白赖要住南苑，那都是侧妃住的地方，呵，这位的心思不言而喻嘛。

　　纥奚荁音心中冷笑，旁人如何她不知道，反正她是最看不顺这个贾姑娘的。

　　“王爷。”贾倾栀暗暗瞪了一眼纥奚荁音，又拿那含泪的凤眼看斡飏，但到底不敢太造次。

　　“来人，送姑娘回去！”配贾倾栀来的丫鬟忙不迭一半搀半拉着贾倾栀走了，谁都看得出来王爷对姑娘无意，可姑娘，唉，她们做奴婢的哪敢多劝，上次有个伺候的丫鬟不小心多说了两句，就被姑娘甩了几个嘴巴子呢。

　　从北苑里跑出来的姬妾们本来个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这会儿见王爷来了，立刻顺好头发，理好衣衫，小跑到斡飏身边露出戚惶的神色，哭的梨花带雨。

　　“滚！”斡飏冷喝一声，那些原本想借机凑近王爷的姬妾们立刻禁了声，再不敢乱来。

　　纥奚荁音看着那一堆子姬妾心里冷笑，都说王爷喜洁，他就是偶尔在自己那边留宿，也必要睡他那一张榻，自己和他也算熟了，嫁过来都没近身伺候过。这窝子算什么，不过是太后她们赏的玩物罢了，留着她们只是顾及宫里的颜面，还真以为自己是妾了。

　　偏偏有个不长眼的刚从北苑里面跑出来的姑娘，远远地看见一大堆子人在身边伺候的王爷，哭得那叫一个可怜，喊得那叫一个凄惨。她本是太后宫里伺候的闭月，因为容貌上佳，便被赏到王府来了，可也有一年多了，连王爷的面都没见过，在太后宫里她还远远见过几次呢。

　　这次王爷过来，她哪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能被赏赐给王爷的那都是面貌极佳的，不过闭月仗着自己在太后跟前伺候时颇得她老人家欢心，来王府后越发不把其它姐妹放在眼里，是以北苑的姬妾们和她关系并不怎么好，这会儿见她不知死活往枪口上撞，个个都心里偷乐呢。

　　“王爷。”闭月叫得越发可怜，身上穿着的紫色罗裙在她妩媚的小跑翩翩翻飞，她只想着王爷见到后会不会心疼地安抚几句，然后......完全没注意在站这边的女人们眼里全是敌意，而王爷更是没看见她一般，正忙着吩咐何管家事情呢。

　　闭月在这群姬妾中姿色绝对是上乘的，是以人家敢赌，而她们却是不敢的。闭月本是弱柳扶风地招摇而来，到王爷跟前时就那么好巧不巧地身形晃了一下，整个人便有投.怀.送.抱的意味了。

　　“王......啊”闭月话还没说完，就扒狗似的四仰八叉卧倒在地上了，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拖出去。”斡飏站在一边，侧身向身边的人吩咐道，神色说不上多清冷，但冷漠是绝对的。

　　他说的不是“拉下去”而是“拖出去”，闭月是被逐出荆王府了，一般被逐出府的侍妾和被逐出府的丫鬟是没什么两样的。

　　两个小厮麻利地把人拉起来就走，他们是东苑那边的人，也伺候了几年了，多多少少摸到王爷的秉性，是以对这个结果一点惊讶都没有。

　　“王爷，王爷。”闭月此时方觉得害怕了，伸手就要去拉斡飏的衣袍边角，拉她的小厮眼疾手快，急忙拉扯回她的手，甚至拿了帕子捂着她的嘴悄无声息地离开。

　　“呵......”纥奚荁音嗤笑道，“有些人呐，可莫要太自以为是。”这话是敲点在场的所有姬妾的，她一袭藏蓝色绣花褙子，下面一条同色马面裙，肤色是淡淡的小麦色，生得眼阔鼻高，一双琥珀色的杏眼似笑非笑，眉角勾起一丝嘲讽。

　　在场的姬妾们又是艳羡又是嫉妒，王爷这般风光霁月姿色卓绝的人物，对女人的冷淡程度可真是闻所未闻，府里女人那么多，可王爷只去两个侧妃那里，一个是凤舞别苑里的骊仙舞，另一个便是这纥奚荁音。虽说两人有时也是几个月才见得到王爷，但比起她们有些可能这些加上这次才见过两次的人来说简直是天壤之别了。

　　看人家侧妃这话，就像她是当家主母一般了，说起当家主母，就想到今日王爷大婚，新王妃进门，姬妾们脸上又愁上一层。况且今夜走水她们差点连命都没了，当真是心忧。当然有一个人例外，那姬妾站的后一些，面上也是愁眉紧锁，而唇角却掠过一丝笑意。

　　王爷还站在这里，侍妾们个个都不走，一个个留下来刷存在感陪着吹冷风。北苑的火总算灭了，除了一些丫鬟婆子被燃着的梁子砸伤以外，并无人重伤致死。

　　何管家暗暗松了口气，若是今日见血，这新王妃恐怕要被人寻晦气了，连带着荆王府也不好过啊。

　　“王爷，这些......妹妹们今晚？”纥奚荁音试探地问道，北苑被烧得挺严重的，一段时间内是不能住了，南苑住了三位侧妃外加一个贾倾栀，这里少说也有十几人，再加上丫鬟婆子，南苑本来就偏小，去哪腾出那么多地儿来？中苑是留给客人住的，侍妾住进去怕是不合适，那唯一可去的，只能是西苑新王妃那了，可是今日是王爷王妃大婚，哪有让旧人住新房的道理？

　　斡飏也看出了她心思，并没说什么。而这时又有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来，哭丧着一张脸，连气也不带喘一下就道：“王爷！西苑那边也走水了！”

　　斡飏闻言，立刻冷声对纥奚荁音吩咐道：“这边你安排吧。”便抽身疾步往西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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