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孤星起,万里彤霞照玉清

　　牧灵歌几杯杏花酒下肠，感觉浑身开始暖和起来。

　　这时守在房外的季嬷嬷敲门提醒道：“夜深了，王爷王妃早些歇着吧。”她说完和一旁的李嬷嬷对视一眼，刚刚王爷从里面出来，可把她们两个老人家吓坏了哟。宫里头派她们来可是监督一二的，可荆王爷这人，哎呀，还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不过她们也不敢在王爷面前造次，这般隐晦提醒不敢让王爷记得她们，只希望能早点完成任务回宫交代啊。

　　咳咳，牧灵歌尴尬地被酒呛到了，顺了顺气，才开口道：“要不我们......”床上密谈这四个字她是说不出口的，有可能会让他误会！不过想到这位可能聊着聊着就呼呼大睡了，牧灵歌心里便稍稍放下了。

　　斡飏不置可否，想了想，还是往那架子床走去。

　　“说吧，王妃想谈何条件？”斡飏边说边褪了长靴，在床边支起一条腿闲适地坐着。

　　牧灵歌酒量不算好，但三五杯还是没问题的，此刻她很清醒地爬上床去，在内侧平躺下，又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小声示意道：“王爷躺下说话。”

　　倒不是她想搞多神秘，主要是这事吧，还真怕隔墙有耳啥的。况且斡飏喝了那合卺酒，他对她也做不出什么来，或许说着说着就睡了，还省了她把他搬到床上的功夫。

　　斡飏那张俊逸的脸已经黑得不成样子了，不过一心想谈判的王妃大人压根没注意，他无奈，生平第一次压郁着怒火带着最后一点耐心和理智在她旁侧平躺了下来。

　　“府里的一位姐姐，纥奚荁音，是我母亲的侄女，王爷觉得我是否应该感谢她，把我送到王爷身边来？”她讲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然而内心却是惊涛骇浪。

　　她自从那日决定好好活着之后就用自己手中的人调查了不少事情，善月说她远嫁另有隐情，而她顺蔓摸瓜，呵，还确实是有人从中作梗。

　　她的生母纥奚芸姬生来体弱多病，而且对西图独产的雪青鹿韭花粉过敏，西图王便让爱女拜在游医闫玉子门下，做了他半个徒弟，跟着闫玉子四处云游，这才结识了牧野蹇，成了鄢国王后。后来闫玉子去世，便由他大徒弟独孤隐继续为王后看病，王后病情渐渐好转，独孤隐才秉承师父遗愿四处云游救济苍生。

　　伊祁斡飏来鄢国提亲的前几日王后突然病倒，而一向和鄢国王宫保持联系的独孤隐莫名失踪，王后险些丧命。牧灵歌秘密回查发现，初春时鄢国帝都云凌三月柳絮飘飞，而柳絮中掺有的鹿韭花粉导致王后大病。牧灵歌的母亲纥奚芸姬是上一任西图王的女儿当今西图王的嫡亲妹妹，那件事只有西图的家人知道，而纥奚荁音是西图老阏氏婢女所出，现在是荆王府侧妃。

　　如果不是她手中的人追查到的蛛丝马迹，她又怎么可能会怀疑到这个看似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便宜表姐？

　　斡飏微阖一下眼眸，抿褪眸中的讶异，突然侧身看着她道：“所以你想如何？”而心里却越发笃定云凌三十六骑的办事能力。

　　“我......我还没想好。”牧灵歌瞥一下朱唇，“她”出嫁前牧野蹇给了她云凌三十六骑，善查各种情报，而她，想用这三十六骑换一世安宁。

　　其实也由不得她，他娶她的目的，应该就是这个吧？

　　“那便等你想好再说。”斡飏勾唇一笑，而眸中却一闪狠戾。

　　眼前的女人很聪明，如果她够懂事，他不介意给她一个名分。但若惹是生非的话，那也怪不得他了。

　　黑夜静寂，龙凤红烛摇曳颤动。牧灵歌偷偷觑了眼旁边的人，没话找话道：“王爷可想了解风雨楼？”

　　斡飏闻言顿了顿，不置可否。

　　风雨楼，天下机关情报楼。是大周国灭后想要匡复大周国的义士组织的，专门收集天下各类情报，传闻一报值千金，毕竟有些贪赃枉法的官员被有心人盯上的话，乌纱帽就难保了。风雨楼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几乎是闻所未闻，但对于达官显贵来说，风雨楼是极其神秘且可怕的存在，且极少有人知晓风雨楼到底在何处。这些，都是她前些日子偷偷见了三十六骑中的大骑主后才得知的。

　　“风雨楼有一位老楼主，手下有七十二骑，不过已经去世了。还有一位少楼主，手下有三十六骑，听说是女的，亦不知所踪。大堂主殷恒，继承了老楼主和少楼主的人手，手下应该有一百四十四骑，现在掌管着风雨楼。听闻他有两个弟子，是护主，各掌八骑。我父王是二堂主，手上有云陵三十六骑。楼内情报互通，但各取所需，且绝不外泄，每骑下人手若干。”牧灵歌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斡飏一眼。

　　“你父王......？”斡飏斜睨了她一眼。

　　想当年大周国灭国后，各国都瓜分了一杯羹，大洛氏就是在大周国灭国的基础上才建立的。按理说，人家应该恨这五国恨得要死，牧野蹇倒好，还和大周国余孽连手建了情报楼。对于这一点，斡飏很是好奇。

　　“是...是有救命之恩，老楼主救过我父王，我父王救过少楼主。”牧灵歌小心答道，又飞快地看了一眼斡飏。

　　“恩”年轻的王爷有些心不在焉。

　　牧灵歌讲得口干舌燥才发现忽略了一个大问题，这人怎么还没昏睡？一刻钟不应该早过了吗？

　　“王爷若答应我三个条件，三十六骑任王爷差遣。”牧灵歌脑子有些发沉，也不再绕那么多花花肠子了，干脆直言道。

　　斡飏唇角闪过嘲讽的笑意，他转过身来，眸色冰寒，“公主记错了吧？三十六骑是本王与你父王达成的协定，而你......”

　　他没再说下去，可眼里那讥诮已不言而喻。

　　“王爷说的没错，不过出嫁前本公主已经是风雨楼的二堂主，三十六骑的交接，除了凤血玉，还得本公主亲自出面才行。”牧灵歌强装镇定，一副输人不输势的阵仗。

　　“这算威胁？”斡飏说的毫不在意，而眼里已是冰天雪地。

　　千刀万剑呐！牧灵歌赶紧往里蹭，这人的眼神太可怕了！之前因为他救过自己的熟悉感一下子消失殆尽。

　　斡飏看着眼前惊惧的女子，两腮桃红艳若桃李，媚眼如丝，还不住地往里面爬。

　　借酒壮胆么？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笑意，突然道：“什么条件？”

　　牧灵歌眨了眨眼，确定还是他之后，立即说道：“第一，我们做名义上的夫妻。第二，希望王爷护我周全。第三，哪日王爷心情好就给我休书一封，还我自由吧。”

　　斡飏扶额，这陈年杏花酒，还有让人变痴愚的功效？

　　名义夫妻，护她周全可以理解，但什么叫“王爷心情好就给我休书一封”？难道他心情不好就不可以休她了？又或是他心情一好就得休了她？早听闻鄢国女子彪悍蛮横，今日一见，名不虚言呐。

　　牧灵歌确实醉了，她原意是这样，但表达要婉转些，此时她看着斡飏，蹙眉道：“你怎么还不睡啊？”

　　善月明明保证一刻钟就倒的。

　　大概是太无聊，又或是她的声音娇娇软软，带着一些蛊惑的味道，斡飏难得接话道：“本王为何要睡？”

　　“善月明明说.....”牧灵歌拿手掩了掩唇，不再说话了。

　　眼前的女子憨态毕现，娇柔可掬，双手枕着头就闭眼睡了，再没有清醒时的精明算计，斡飏心里闪过一丝异样，想到自己出去拎酒时便吐了那些合卺酒，微微摇了摇头。

　　他正准备起身离开，门外传来小厮慌张的叫声：“王爷，不好了！北苑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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