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九节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这是林殊最熟悉的场景，也是她最不喜欢的场景，每个人看上去都和煦善良，每个人背后却都藏着一个黑洞，一颦一笑都要靠猜，一句一字都须斟酌，说不尽的心累，所以她没答应做顾修的女伴，只是答应过来看一眼，他也不勉强。
“看见没？”大红示意一下楼下某个角落。
林殊点头，姚可可一进门她就发现了，没办法，谁让她们是情敌，视觉敏感度超出平常的百分之二百，“她先生看起来不错。”就是个头不太高，尤其站在顾修身边，更显得有些矮，突然觉得自己把顾修弄得如此体面很对，至少不会让他的前任为自己曾经的眼光后悔，或者该说是后悔离开他。
“知道你眼光好，用不着一晚上盯着看吧？”大红嫌弃的捣她一下，一晚上就站在这儿看顾修去了，情敌来了都不去迎战，放着自己男人被别的女人缠着大半晚。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得看了，当然要多看看。”工作越做越少，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谁晓得林佑在卖什么关子，说不准哪天就把她召回去，到时想看一眼都难。
“……”叹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不是让郑晋带你去认识那些阔太太，怎么这么快就回来？”视线从楼下转到大红身上，她今晚过来主要是为了陪大红，她的精品店马上就要开张了，来这儿多认识点贵人，买卖才能流通的起来。
“那些女人哪是对我的店有兴趣，我在场太碍事。”直接被关到门外去了，只能灰溜溜的回来。
“既然这样，以后多让郑晋往店里坐坐，说不定真能招来客人。”林佑有位红粉知己就这么干过，还真给她拉到一批主顾。
“他那种人，生怕从我们这种人身上沾到脏东西，打死他，兴许都敢过来。”两年前在酒店那次，郑晋差点夺门而出，想起来就好笑。
两个女人哼哼的笑起来，为自己的过去。
“真不想再找啦？”杨素之后，大红再没找过其他人，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摇头，“暂时没心思。”试了两次，两次都很努力，可是两次都是以失败告终，“我这辈子大概注定做不了什么贤妻良母，一步错，步步错。”从她第一次恋爱，到进绿洲，再到跟杨素，一步错过一步，“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总要为自己的不懂事付出代价，老天是公平的。”饮一口香槟，“我也不算太倒霉，至少还有点钱，还认识了你这么个豪门大小姐。”叹气，“前段时间见了几个以前玩在一块的小姐妹，突然觉得人要惜福。”谁过的都不容易，“聊着聊着就往晦气那儿走，不聊这些。”用手肘捣一下林殊的手臂，“顾修最近还住你那儿么？”
林殊望天，不愿搭她的话。
“他要不去，我可去了。”孟府的3601，多难得的机会。
“那么多房间还住不下你？”顾修很忙，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去找她。
“房间多有什么用，谁知道你们下次会不会直接在大厅就急不可耐，上次差点没把我吓死。”前几天到她那儿午休，谁知道会撞上人家两人在亲热，那场景，她的尴尬症都要犯了。
“还说。”林殊忍不住掐她一把，“你下次能不能先敲门再进来。”
“我哪知道你们大白天还会干那种事，不是说他很忙嘛。”忙到白天跑去偷情？！
“小点声行不行？”林殊做贼心虚的偷眼看看四下。
大红指她一指，“要不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我看你就是会偷腥的猫装纯。”平时文文静静的，热情起来也怪吓人的，“看着像是你栽顾修手里，我看是顾修栽你手里。”
“……”林殊真的恨不得掐她的脖子，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这女人居然敢说得这么露骨。
两个女人这厢正嬉笑着，郑晋匆匆从楼道里转过来，附在林殊身侧低语了几句，林殊往楼下看看，点头，随即放下酒杯下楼。
“怎么着？老公还在身边，就打算抢别的男人？”大红看一眼楼下的姚可可。
“女人家，说话就不能正经点。”郑晋低声训斥，“有别的事找林小姐。”
“嗟。”大红白他一眼，“叫林殊林小姐，怎么跟我说话一口一个‘喂’‘哎’的，不是绅士吗？”
“你自己觉得合适么？”徐大红小姐？
大红打个停的手势，她算看明白了，就因为两年前那场闹剧，这人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对她有半点尊重，“行，行，当我没说，你赶快回去跟你那些贵夫人继续调情，我一边凉快去，不打扰你的雅兴。”转身，打算找个地方凉快去，走到楼梯道口时，鞋跟踩了裙尾，差点一跟头摔到楼下，幸亏被个小帅哥及时扶住，这小伙长得真心不错，到可以聊聊天，“哎呀，不好意思，泼了你一身酒，我——”话尾被身后的郑晋收住。
“小东，去看看隔壁房间的李老先生还在不在。”郑晋。
小帅哥应声而去。
“你对他来说太老了。”郑晋颇为同情的看她一眼。
“……”你全家都老，MD，老娘就喜欢吃嫩草，关你事！“起开。”推开他挡路的胳膊，下到楼梯口时，正碰上来复命的小东。
大红什么人物，绿洲金牌妈妈桑，耍点小戏，分分钟的事，一个假摔顺利挎上小帅哥的手臂，姐姐请你喝酒，不能喝酒？那就喝茶吧，呵。
谁老？气死你个小胡子！
*****
拽着小东喝了半晚的酒，近十点钟才踱回大厅，大厅的人已去了大半，大红在二楼贵宾休息室找到了林殊。
“就你一个人？”环视一眼房间，挨着林殊坐进沙发。
“他们在三楼商量事情。”林殊摸摸僵直的颈子，“你还想再待一会儿？”
大红耸眉，她总共就不认识几个人，待着也没意思，“回去洗洗睡吧。”
两人搭伴到楼下更衣室取了外套，一出宴会厅发现外面居然在下雪。
“这雪真干净。”看着狐毛领上的雪片，大红想起了自己年少时，若是老家没被毁，她今天又会是什么样儿？
“怎么了？”林殊挎上她的胳膊。
从狐毛领上收回视线，看向无边的雪夜，“小时候最喜欢下雪天，因为一下雪，我爸就会提早收工，带我们姐仨去后山套兔子。”用手比划一下，“这么大的碗，我能吃满满一碗兔肉，胖的跟颗肉球似的，大姐常笑我长大一定没人敢娶。”想起大姐临死前的样子，眼睛酸涩，“我们姐仨就属大姐模样最好。”偏偏连人都没成就跟着父母一块去了。
林殊清楚大红的身世，跟顾修差不多，“只要有心，总有一天会找到的。”知道她一直在找逃难中失散的二姐。
“希望她过得比我好。”回搂过林殊，“最好能像你这样。”
“像我这样有未婚夫还跟别的男人偷情？”
“有余力，未尝不可。”大红努力做个深呼吸，兴许是多喝了点，老想些难过的事，“看你跟顾修亲亲我我那样，怪羡慕人的。”
“羡慕也去找一个，反正有余力。”顺着她的话逗乐。
“这次我得长点眼，找个年轻点的，听话的。”
两人越说越不着调，最后嬉笑着上了车，本来是该先送大红回酒店，结果走到半路发现她把包丢在了会场，林殊便先回了“孟府”，让周叔开车载大红回会场拿包。
近十二点时，3601的门被打开，林殊以为是周叔回来了，结果却是顾修。
“看见大红和周叔没？”接过他的外套挂上衣架。
“我坐周叔车回来的。”从吧台里抽只玻璃杯，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灌下去——酒喝多了，口干的很。
“大红回去了？”
“郑晋顺路，跟他的车。”再倒一杯，“不是让你等我？怎么先跑了？”
“谁知道你要多久，看大红那样子，像是喝了不少，就想先把她送回去。”想到今天带大红去宴会的目的，“大红把绿洲交给别人管理，我看那意思，她像是不太想继续在南沙呆下去，武道这边又人生地不熟，你认识的人多，帮她介绍点客源应该不会太难吧？”
顾修摆手，“这事找郑晋，我认识的都是大老爷们，关心的是谁的地盘大，谁的佣兵多，郑晋跟那群太太处的好，找他合适。”
“我跟郑晋又没什么交情。”她去找不合适吧？
“没你他能这么早来武道？”不是她吹枕头风，他还真不会那么快下决心让郑晋插手武道的事。
“你都跟他说了？”
“嗯。”郑晋对她林家小姐的身份一直心存芥蒂，未免他过度在意，他跟他透漏了一点她的意思。
“难怪，这几次见面都笑嘻嘻的。”见他动手扯领结，上前帮忙，“今晚谈的怎么样？”今晚这宴会是G区“城主会“的开场晚宴，那么多有权有势的人聚过来，显然不是为了喝酒联欢这种小事，定然是照着瓜分利益而来。
“一致推荐‘武道’为G区之首。”抹一把嘴角的水渍。
“这么快就推荐你上去？”她还以为那些老家伙看不上他这个黄毛小子，会处处为难他，“他们知道你跟林家的关系了？”
耸眉，能坐到城主位子的没一个是傻子，谁还没点背景，不知道才叫怪了，“他们是打算让我知难而退。”G区这么大，城与城之间的关系也是复杂多变，让他一个什么经验都没有的毛头小子来当老大，这不只是在为难他，恐怕更多的是在为难林家。
“……”林殊仔细想一下，“你的意思是他们背后有其他家族的势力？”
点头，进了这个圈子才发现这世界小的可怜，就那几只手在博弈，“你们林家在G区的势力。”用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O”，一切从零开始，开疆扩土不容易啊。
“老爷子原本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年轻的时候争权夺利，死的死，伤的伤，没死没伤的也跟老爷子闹僵了，剩下几个孙子辈的，又是纨绔子弟居多，难得两个看得上眼的，一个身体羸弱，不堪重用，另一个正意气风发时出了意外，眼下也只有林佑能顶的上，这么好的机会，另外几家怎么会放过。”解下领结放到一边，“赵隶书愿意娶我这个色度不纯的林家小姐，多半也是冲着林家的资产而来，一旦老爷子没了，林佑这个半路出家的继承者，单门独户绝对撑不起这份家业，到时他借着赵家的势力，再有林家女婿的身份，分一两块蛋糕绝对不成问题。”松开他的西装纽扣，“林佑恐怕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在我嫁过去之前先送来你这儿。”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原因——林佑打算借赵家的势力，同时又担心被赵家所伤。
“他对我的期望是不是大了点？”一个小门徒用得着把妹妹送过来？
“想知道？”失笑，“等这一圈城主会结束了，看他招不招我回去，到时不就知道你的价值了？”如果急速招她回去，那就是对他失去了信心。
捏一指她的脸颊，他自然不会这么快让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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