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节

　　“了解”两个字看上去很容易，你可以说了解身边的人，知道他在什么状态下会高兴，什么状态下会生气，甚至你的枕边人，你知道他哪里怕痒，哪里怕疼，可你总是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就像林殊和林佑，他们朝夕相处了二十年，他以为自己对她无所不知，她也以为掌握了他的性格和底细，结果都错了。

　　他不了解她，她也看不破他的底，若非一场争吵，他们还真不晓得对方原来竟这么陌生！

　　当然，也不能算全然的陌生，至少他们知道怎么说、怎么做会让对方最难堪，最痛楚。

　　这大概就是人□□，看别人时，总是下意识去找别人的弱点。

　　作为林氏兄妹争吵的见证人，顾修还算尽职尽责，至少中途没有退场——主要是他不确定林佑有没有打女人的恶习。

　　今天的事发生的比较蹊跷，其实眼下他们三人站得是他顾修的住处——今天一早他在钥匙城“荣幸”的选中了林殊编写的新城代码，下午要带着代码去接受什么专家检查，之后才能正式输入什么数据库，因为他手里这个代码被林佑做过手脚，怕出纰漏，林佑特地过来交代他一些注意事项，不想没讲两句，林殊就出现了，接着就是兄妹俩唇枪舌战的争吵，吵的什么他也听不懂，不过到是确定了一件事，这个林殊的本性真不如小夏可爱。

　　“你跟我来。”跟林佑没话可吵后，林殊看一眼顾修，心道这个笨蛋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顾修看得出她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傻子，论智慧，他在他们兄妹面前的确跟傻子差不了多少，与其听林佑胡诌，不如看这丫头怎么说，她应该不会骗他。

　　于是两人来到楼上的书房——

　　林殊知道光靠口头解释，他可能理解不了，伸手摘下脖子上的挂坠放到地毯上，轻轻摁一下开关后，挂坠上方的空气里立时出现一团拳头大小的蓝光，“在城盟会时，你应该听紫睛老头讲过我们住的地方。”说话间，两手轻轻将光团展开，蓝光慢慢化成一只立体的椭圆光球，光球随着光线的散射越变越大，直到盛满整间书房，他们就站在球体的中心，“这个球叫寰仓，就是我们住的地方。”两手在空中一划，捉到两束光线，往两边一抛，光球内表面霎时出现河海山川、路堤城楼，栩栩如生，那景象——正常人很难不讶异，“住进这里太久，人们都把精力用到了争夺资源上，早就忘了自己身置何处。”手指在球体中心一划，大小两个光点分别出现在椭圆中心的两个焦点上——这便是他们平时看到的太阳和月亮，“我们的祖先很厉害，他们用数据和字符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可持续利用的世界。”抓住漂浮在空中的一枚钥匙模样的光影，□□一座火山口，火山开始喷发，“所谓的钥匙就是用来调节数据流量的闸阀，插入钥匙孔后，钥匙孔所属地域的数据会传输回寰仓实验室，经过主机的计算得出最新的能源分布，有的地方人多，耗能大，能源就会增加，有的地方人少，耗能小，能源也会相应减少，如果出现能源过量，会通过火山喷发等形式自我释放，避免能源过度集聚造成危险，你想过燃油和电都是从哪儿来的么？”

　　“……”没想过，只知道到加油站给钱就能买到。

　　看样子他也不像会想这种问题的人，“电和燃油是寰仓利用山川河流和动植物的遗体制造出来的。”过程很复杂，相信他也没兴趣，还是说钥匙吧，这个跟他关系最近，“除了数据闸阀，钥匙还可以制造新城。”这也是她跟林佑争吵的原因，伸手握住那个被称为“太阳”的光点轻轻一转，寰仓内所有东西也跟着动起来，火山喷发、海浪翻滚，城镇冒出滚滚的硝烟，犹如一个缩小版的寰仓，“人都有私心，聚集起来就会有争夺，有争夺就会有战争，有战争就会有兴衰，一个城灭了——”指一下某个已经烧成黑色的城市，“另一个城就会兴起。”在那座黑城的旁边慢慢冒出一座新城，“你的城。”指着一处火山口，那就是他将要开启的新城位置，“关于开启新城这件事，林佑是怎么跟你说的？”得知他是新城开启者那晚，她就确定他跟赵、李、崔、林、白五大家族的人有勾结，这五家几乎控制了整个寰仓，没有他们在背后支持，没人能开启新城，只是没想到他的支持者会是他们林家，或者该说是林佑，至少爷爷还没有给她任何指示。

　　顾修没吱声。

　　他不吱声她也能猜到林佑的手段，“他会帮你保护四沙？”四沙是这个人的弱点。

　　“还是把你的目的一次说出来吧。”他不想打哑谜。

　　“我记得你不属猪。”说了半天他居然还没找到重点。

　　“……”若是换做两年前，她还是小夏时，他一定会上手掐她的脖子，“你没记错，我属虎。”

　　……两人的视线较劲似的胶着了好一会儿。

　　林殊转开视线，“寰仓的一切看着乱，其实都遵循着一定的规律，不管林佑怎么跟你保证，他说的没用，他还不是林家的家主，就算他是林家的家主，还有其他四大家族，不可能看着他为自己造一座新城，他能跟你兑现承诺的机会很小，你为他担的却是要命的责任，一旦被查出你们在代码里造假，别说钥匙，你连命都保不住。”

　　“这么说，你愿意帮我们？”

　　浅笑，“我只是收到信号，有人动了我的代码。”尽管林佑设了数道防护墙，可她做的东西，她很清楚哪里被人动过，“他是我哥，我不希望他有事。”

　　“你不觉得找他谈更有效？”如果她只是想保护她哥，没必要跟他说这么多。

　　“你不跟他合作，他就做不成这件事。”至少短时间内找不到合伙人。

　　“连你最亲的人都说服不了，你又有什么把握能说动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虽然这丫头满脑子的怪知识，但是为人处事还很稚嫩，更没有跟人做交易的经验。

　　话都说到这份上，看来他是真放下了先前那点情分，她在这个男人心里恐怕连姚可可的一半都不到，至少分手后他还能帮姚可可摆平那么多事，到她这儿却算的这么清楚明白，“的确是该跟他说。”只是她知道林佑不会告诉她实话，他和爷爷从不让她插手林家的事，从小到大，他们想知道的，她一定要告诉他们，而她想知道的，他们却从来不说原因，

　　活了二十四年，也糊涂了二十四年，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活着，自己关心的、喜欢的人，看上去都对自己不太上心，有时仔细想想，她还真是失败。

　　从顾修那儿回到住处后，因为不知道林佑的底，也不敢轻易打电话去问爷爷，怕弄巧成拙，只能呆在植物园给花草松土，这也算是她排遣情绪的一种方式——没办法，林家家教太严，喝酒抽烟那些都被视为坏毛病。

　　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才见到林佑的车。

　　看着林佑推门下车，林殊蹭的站起身，抱着铲子就冲出了植物园，他回来了，代表专家鉴定结束了。

　　“怎么样？”抱着铲子凑到林佑跟前，没等他开口，顾修便从另一边的门下车——他回来了，说明那个假代码肯定糊弄了过去，心下松口气。

　　“医生来过了？”林佑扫一眼她手背上的医用胶布和泛白的唇色，像是刚抽过血。

　　林殊下意识看一眼自己的手背，“刚走。”

　　“这次抽了多少？”林佑面无表情。

　　“两百。”大概是因为他们成功糊弄了专家，她看上去很高兴，俏皮的伸出两根手指在脸前比个“II”。

　　林佑的眼神却略暗一下，“上楼休息去吧。”

　　“没事。”林殊瞄一眼顾修的方向，“事情不都办好了？干吗还把他带回来？”

　　听她这么说，顾修抬手示意一下自己的衬衫袖口，那里镶着两枚蓝宝石的袖扣，他现在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能再“狗”眼看人低。

　　看到顾修的蓝宝石袖扣，林殊愣一下，那是林家门徒才有的殊荣，“爷爷知道么？”林佑虽是继承人，但林家还是爷爷做主，他随便收门徒，爷爷能同意？

　　“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林佑看一眼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林家的家务有我，你不要插手。”

　　林殊耸眉，以顾修能听到的音量低道：“我只是担心你，对他，还是小心点为好。”除了对那几个至交好友，顾修这人其实是非常现实的，连她这种上过他床的都能说放弃就放弃，可见这人的性格。

　　顾修自然听到了兄妹俩的低语，眉头微蹙。

　　林佑往他这儿看过一眼，“这些事不是你该烦恼的，隶书明天来，你代我去接一下。”

　　“……”赵隶书明天来？

　　林佑看得出她很不高兴，“婚都订了，总不能一直躲着吧？”他费了多大的劲才让赵家同意小殊这种身份的儿媳进门，不管赵隶书是什么人，就算是个残废也一定要嫁。

　　顾修能听见她对他的评价，自然也听得清林佑的嘱咐——她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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