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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Dreamer(7)


  虽然心里觉得烦,但安知初还是摆出了笑脸,跟吉沫打了个招呼,道:“你怎么过来了?”

  吉沫举了举手里的袋子,“过来买几张碟。还有……”她向安知初走过去,很自然地坐在了她旁边,小声道:“你看新闻了没有,J大的招生办主任被抓进去了。”

  “抓进去了?”是违法被捕入狱的意思么?J大是一所在高校中地位很高的名牌大学,安知初问道:“为什么被抓?”

  吉沫的神色颇有些忿忿,“因为他自主招生收受贿赂。”她撇嘴冷笑一声,眼里似乎还有眼见仇人得到报应的兴奋,“一开始是两个考艺术特长生的学生家长举报的,然后一调查,查出来那个主任收了别人好多好处。”

  “哦……”安知初对这个消息感到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现在反腐抓得那么严,地位那么高的学校,不严于律己被人查出问题来也很正常。

  关于自主招生的暗箱操作问题,安知初也是知道些的。自主招生指的是各高校在高考前自主举办测验,给一些在艺术体育方面有特长或综合素质极高的学生以分数优惠,让他们在文化课在未达到分数线的情况下依然有机会进入该高校。这一制度的推出本是为了改变高考一考定终身的问题,但随着实施,这一制度不可避免地被腐败侵袭,逐渐成为教育界内部人士笼络权贵与赚取额外收入的手段。

  安知初对这一制度早就心存疑惑,体艺特长她能理解,给那些本来就学习足够好的学生加分是图个啥呢?明明已经有高考来检验学生成绩了,何必多此一举再办一场考试给他们额外加分?为了争夺优质生源么?

  且这种自招考试本身就不够公平,无非就是使给特殊学生的特殊待遇变得名正言顺了而已。有个和安知初同班的男生,从没去参加过自主招生考试,最后却拿到了某大学的三十分自主招生加分,成功考入了那所大学,谁知道他拿的是什么鬼加分。

  此外,这一制度对教育资源不发达地区的学生也不够公平,安知初逛论坛时,看见有好多小城镇的学生抱怨,说他们从来都没听说过还有自主招生这回事。据称,某高校2010年颁布的自主招生新政“校长推荐制”学校名单中,没有一所有推荐资格的高中在农村地区。也许这是因为农村的学校都不够好?农村的考生根本没有资格享受与教育资源发达地区的考生相同的待遇。

  大概是认为安知初那一个“哦”的回应太过冷淡,吉沫有些不满,又向她凑近了些,“你听见我说什么了没有?”

  “听见了啊。”安知初不着痕迹地远离她几厘米,“抓进去了嘛。”

  见她反应还是那么平淡,吉沫好像受了什么打击一样,眼神也呆呆的,叹息道:“也是,你又没像我一样……”

  什么鬼,安知初开始看不懂吉沫的反应了,什么又没像她一样了?难道这是什么新梗么?

  “你知道么,”吉沫道:“我一共报了七所大学的艺术特长生,其中一所,说我的平时考试成绩太差,刚报完名就把我踢出去了。”

  安知初看吉沫的表情,好像和昨天一起吃饭对她倾诉时一样。她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坏了,这孩子又要向她吐苦水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吉沫又开始讲述起她的心酸历程。

  “我去的第一个学校是M大,M大的考生和评委中间挡了帘子,考生看不见评委,评委也看不见考生,只按声乐水平评分。我想,那次考试应该是最公平的了,M大是我去的那么多所学校里唯一一所拉帘考试的,也是那次,我得了女高音组的第四名。第四名已经很好了,可以降六十分,但还是有点可惜,如果能再提高一名,拿到第三名,就可以降到一本线录取了。”

  “半个月以后,我去了天津的一所大学考试。那天不巧来了大姨妈,我的肚子疼的厉害,再加上当时M大的成绩已经下来了,我有些骄傲轻敌,所以那天我唱得真是……像屎一样。”

  “但是,就算我唱得像屎,有个比我唱得更像屎的人进了第二轮复试,而我却连进入复试的机会都没有。呵,肯定是评委收了她的好处才留下了她。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我跟我妈拖着行李箱,灰头土脸走出那所学校的情景,当时我在心里想了无数遍,等有一天我有能力了,一定要毁了那所腐朽的学校。”

  “天津之后,接着就是两所北京的学校连着考试,当天晚上,我坐在天津到北京的城际列车上,哭了一路。”

  “在北京那几天,我大姨妈都要逆流成河了,每天都不舒服,而且当时心态已经被天津的考试搅乱了,觉得自己根本唱不好。但就在那几天,有我最看重的那所学校的考试。”

  安知初插了一嘴,“清华?”

  吉沫摇摇头,“不,是北大。清华大学的报名被我阴差阳错地错过去了。”

  “那……” 安之初有些糊涂了,她母亲不是预测到她会考上清华吗?怎么连名都没报上?

  “后来我妈说,她的预测可能有一些错误,清华和北大挨得太近,她预见的可能是北大。”

  虽然相信预言有一定的真实性,但安知初开始觉得吉沫说的有点儿扯了,不是清华就是北大,你当你是谁呢?是隔壁尖子班学霸还是首富家的孩子啊?

  吉沫自嘲地笑了笑,问道:“是不是觉得有点可笑?”

  安知初没说话,吉沫继续说道:“当时我是一门儿心思想去北大,但天不遂人愿,不但考试的时候来大姨妈,后来的乐理视唱部分也因为隔壁教室声音的干扰唱得一塌糊涂。即便当晚的文化课测验成绩够好,也补不上专业课丢失的分数。”

  “还有,去北大取艺术分成绩单的时候,我妈还在那儿听见有一个家长在打电话,态度特别蛮横地跟电话那边的人说:‘你就说吧,我家孩子进没进前五名?’”

  “我拿着成绩单从北大出来,好像整个人生都没有希望了。在人挨人人挤人的地铁上,我没忍住,哭得像条丧家犬,我妈觉得我丢人都想把我给扔了。”

  “最后的两所学校也都在北京,那两次考试,我已经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修整,大姨妈也走了很久,我表现得还可以,拿到了其中一所的加分。但另一所,就是J大,呵,我唱的时候,在考场外面站着的家长们都在问这是谁家孩子唱得真好,结果还是……”

  “呵,总之,经过这一年,我算是明白了,”吉沫半张脸扭出一个轻蔑的笑,“艺术特长生这种东西,除非你足够优秀能拿到第一,或者你后台够硬,否则不管它招生简章上写着录取几个人,都没有你的份儿。普通人家的孩子,如果没有拿第一的信心,就别去掺合了。”

  吉沫最后这番话虽然有点儿偏激,但其实也不无道理。高三上学期时安知初也去参加了两所学校的艺术特长生考试,竞争激烈的院校状况和吉沫说的有相似,不过一些竞争较小的院校,比如给安知初加分了的那所985农林院校,相对来说还是很公平的。

  艺术特长生和普通的艺考生不同,艺考生报考的只能是艺术专业,而艺术特长生却可以选择报考综合大学中的任何专业,比如物理学、文学、数学、考古学,只要分数够,想学什么都可以。因此,一些家长甚至临时给孩子找老师学艺术,只为了能加上那几十分。

  艺术和体育特长生招生一直是自主招生腐败的重灾区。高校往往都有一定指标是留给教职工、校董和其它特殊人士的子女的,除此之外,评委也可以成为贿赂对象,给那些当评委的艺术家递个条*子钱财到位,一个名额也就拿到手了。

  安知初去考试那会儿,二师父问过她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学校,有的话她可以找人保证拿到加分名额。不过安知初胸无大志,她只想去家对面的Y大,参加考试只是为了找个合理的借口出去玩,于是拒绝了二师父。

  自主招生这样一种以改进教育制度为初衷的制度,如今已经成为权力的角斗场,也是件很讽刺的事吧。

  “那段日子我一直漂在火车上,S市和北京往返了好几趟,住宿费、车费、礼服钱,只要是为我花的,我爸妈从来都不省。我家本来就已经是入不敷出了,那段时间以后更是负债累累……但我实在是太无能了,我没用,我什么都没考上,白白浪费了那么多钱,我是个废物……哈哈哈哈,我是个废物,哈哈哈……”

  吉沫忽然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睛里居然还沁出了眼泪。

  这两天吉沫似乎一直不对劲,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从一个正能量满满的姑娘变成了负能量集合体。安知初琢磨着,这该不会是高考受刺激过度疯了吧……

  试探性地伸手拍了拍她,吉沫保持着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笑容看过来,安知初对她说:“吉沫,你……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笑容突兀地不见,吉沫表情呆滞地对着她,道:“我没病,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可笑。我笑我自己完蛋,为什么唱了十多年却不能做到第一做到最好,我笑这个世界的不公平,笑我的卑微。凭什么!凭什么那些人只是临时学了一年,却可以被录取!这让我觉得我的十年全都是白费的无用的!凭什么那些人的成功轻而易举!这不公平!”

  受到不公平对待的弱者总是想追求公平,但公平总是掌握在强者手中的,公平是世上最不公平的东西。与其嚷着要求公平,或自怜自怨自艾,倒不如快些让自己强大起来做公平的支配者。

  现在吉沫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对了,她的十年声乐功底怎么会是白费无用的呢?无论在考试中有没有用得上,这门功夫总归是学到手了的。难道最初她学唱歌是为了高考么?能让人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的是文化课,而不是那区区几十分的艺术加分,可吉沫现在完全就是本末倒置,她自己却还毫无察觉。

  想到这,安知初对她说:“别抱怨了,路是你自己选的,你选择艺术特长生这条路难道不是为了投机取巧么?如果你的最终目标是高考考取名牌大学,就应该脚踏实地地学习,而不是自作聪明地走捷径。”

  闻言,吉沫愣了愣,好半天没想出来反驳的词。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不合理制度的可怜牺牲者,一个在权力与利益角斗下牺牲的炮灰。

  安知初不想再接收任何的负能量了,她看看手表,站起身来,“我有事儿出去一趟,这就得收拾东西走了,你……”

  你也该走了。

  可吉沫却仿佛听不懂她的暗示,在沙发上仰头对她说道:“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有完没完了!安知初直想骂娘。去你妹的你还想跟我吐多少苦水!老子听够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尽量客气地说:“你回家吧,我今晚没准儿住在外面不回来了。”

  她这才不情愿地站起来,向门口走。安知初去送她,出了大门,吉沫向门内看了看,用一种奇怪的腔调语气说:“怪不得你看不上李远原,原来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

  安知初也向门内看,见殷绛正望着她们的方向。她也懒得去解释了,只想赶紧送走吉沫,敷衍地笑了笑,连忙和吉沫说拜拜。

  再回到丹青阁内,安知初背靠着门做了个深呼吸,长叹一声:“妹的终于走了!”

  “你同学?”殷绛问。

  安知初无力地趴回了沙发上,“嗯,我同学,”她翻了个身,脸朝天叹道:“本来挺好的一个妹子,最近不知道受了啥打击,成了移动的黑暗物质传播器了。”

  殷绛稍作沉吟,鼠标点了几下,道:“的确。你猜她刚才都买了什么?”

  她偏头看看他,“买了什么?”

  “三张歌剧DVD,《托斯卡》、《蝴蝶夫人》和《拉克美》。”

  “哦,三张歌剧DVD,所以呢?”

  “你没发现这三部歌剧有共同点么?”

  拉什么美的根本没听过,欺负我读书少啊你!安知初艰难地想了想,“啊,我知道了!都是悲剧对吧!”上次吉沫过来也是买了歌剧的DVD,都是什么来着,好像有《魔笛》,还有《费加罗的婚礼》,两部都是喜剧。

  “对。”殷绛点点头,转椅转过来,“还有一个共同点,这三部歌剧的女主角都自杀了。”

  “卧槽难道她想自杀!”

  不不不,她一定只是凑巧挑了三部女主角自杀了的歌剧,以这种理由判定人家要自杀太草率了。

  “想不想自杀我不清楚,”殷老妈子将椅背上搭的薄披肩拿下来给安知初盖上,“不过我能感觉到,她的气有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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