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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远山(3)


  “这家店已经打烊了,您要买什么吗,要不明天白天再来?”

  男子呆呆站着,半晌,他用一种怪异的口音询问:“阁下可知……此为何处?”

  殷绛乍一听没听懂,以为是什么奇怪的语言,便开启了花木族独有的沟通技能,问他:“你说什么?”

  男子重问了一次,殷绛才知道他是在问这是哪儿,刚才他说的应该也是汉语,只不过是方言。原来是迷路了吗,他稍稍放心,告诉他这是什么街什么路,又问他要去哪。问完,对方又不说话了,那股香味越来越浓,好像就是从那男人身上发出来的。

  殷绛善于分辨气味,那味道里有苦杏仁味,有他很久没有闻过的几种味辛的香草味,这味道应该是……安息香。还有一种浓郁特殊的香味混杂其中,他辨认出,那是龙脑香。安息香可治疗中风痰厥、产后血晕等症状,龙脑香可治中风口噤、热病神昏、气闭耳聋等,但有一定毒性。这两种香的共同点是都具有开窍醒神的功效,除此外,它们还有一个联系。

  安息香与龙脑香在古代用做尸体防腐。

  现代人很少熏香,同时在身上熏这两种香更是可能性渺小,殷绛戒备地后退一步,探出手碰了那男人的脖子一下。冷的。人的手脚可能是冷的,腿部皮肤可能是冷的,胳膊可能是冷的,脸也可能是冷的,但唯独脖子一定是热的。

  他不是活人。

  有实体,也不是鬼魂。

  男人仿若没有感觉到殷绛的触碰,抱住头喃喃自语:“我要去哪儿?我要去哪儿?这是什么地方……”

  “你……”殷绛斟酌着用词:“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男人慢慢抬头,嘴里重复的话变成了:“我叫什么?我是谁?我是谁……”

  是个失忆的。虽说男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危害,但失忆总归是种神经性疾病,病人随时可能失控,有一定危险性。这么个危险人物怎么可以留在自家门口过夜呢,殷绛想着无论如何别让他继续留在丹青阁门口,要失忆发神经也换个地方,于是对他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知道你是谁,要去哪里,跟我走,我告诉你。”

  殷绛的声音语气听起来很可靠,男人只迟疑了片刻,点点头。

  一路上,殷绛专挑没有人的小路走,时不时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来,男人一直低头跟着,一句话也不说。殷绛的走得很快,虽然看起来只是在以从容的频率迈步,但速度也和路上马达声聒噪的摩托车差不了多少,即便这样,男人也跟得很轻松,这让殷绛更加肯定他并非善类。

  他再加速,奔跑起来,快得几乎能赶上汽车,男人也紧随其后,并且完全没有奇怪他为什么走这么快。就这么前进了两个多小时,殷绛在城郊的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一辆车一个人路过的地方停下,不等男人反应过来就消失了。

  几秒后,殷绛出现在几条街以外的公交车站看站牌,由于位置比较偏僻,只有两条公交线路经过这里。没有直达音院的线路,他只好先坐车到市内再换乘其他公交,或是到交通繁华些的地方打车回去。

  好麻烦,腿也酸了,他叹气,不过好在把那个男人骗走了。

  走了这么远,他应该找不回去了吧?

  ***

  第二日上午,安知初刚开始刷碗就听见手机响了,手忙脚乱地把碗放到水池里,她跑回房间拿手机接电话,林知止在电话里说她今天回来。

  她挂了电话刷完碗,打开电视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重播的暑期档电视剧,实在没意思就下楼找陶敛玩去了。一下楼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陶敛坐在收款台前望着落地窗发呆。

  走近了她才发现陶敛不是在发呆,而是在盯着一个方向看,脸上还有种见到什么很感兴趣的东西的表情。

  她是在看一个男人。收款台旁沙发上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他大约三十岁,浓眉高鼻,凤眼狭长,很有成熟的男性魅力——至少对于陶敛是这样,只不过他的打扮实在让人无法直视,身上穿着绣了蟠龙的黑袍,头顶上还有一个馒头大小的发髻。

  大叔,你是在玩cosplay吗?请出门左拐找音乐学院动漫社不谢。

  安知初以为他是陶敛新勾搭上的大叔,腹诽陶敛口味越来越独特,嬉笑着问:“这是谁啊,门帘儿?快介绍介绍。”

  陶敛托腮傻笑,“不认识。”

  “啥?”

  “不认识,不知道他是谁。早上一开门看见他坐在咱们店门口台阶上,我问他有什么事他也不说清楚,只说要进来要进来,我看他长得挺好看的就让他进来了。”

  “……”

  长得好看就放进来了?姐姐你敢不敢再草率一点?这个人怎么看都很可疑好吧?万一是坏人怎么办?安知初内心咆哮。陶敛一点都没觉得就这么放进来一个可疑的人有什么问题,还傻笑着问安知初:“嗳,你看他长得是不是特别有味道?”

  有味道,浓浓的怪蜀黍味道,“有味道个毛啊。”安知初白了她一眼,不想和这个脑回路有毛病的猫科动物说话了。

  “今天下午大白回来,给我一百块钱,我出去买菜,她回来可以给我们做大餐。”不想呆在屋里的安知初向陶敛要钱。

  陶敛从抽屉里拿出三张毛爷爷给她,“做大餐一百哪儿够,多给你点,爱吃什么随便买。”

  安知初揣好钱,摇着尾巴走了,临到门口听见陶敛说:“尤其是要多买几条活鱼!”

  “看男人去吧你,吃什么鱼!”

  “我想想,嗯,鲶鱼鲤鱼青鱼各来一条。”

  “……”没问你要吃什么鱼……

  ***

  一小时后安知初拎着好几个袋子从市场回来,经过音院大门时看见一个往校门走的身影特别像殷绛,但那人走路有点飘,她不太确定,在原地站了会儿才看清那人就是殷绛,喊了他一声。殷绛看见安知初,几步跑过来,自然而然地帮她分担了几个袋子,随她一起回丹青阁。

  “要出去?”安知初随口问。

  殷绛无精打采的,头没力气地歪着,眼睛也半眯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去你那,你那安静,我去补个觉。”

  安知初听他说话有气无力的,看看他,发现他的眼眶发青,通俗地讲,就是黑眼圈严重。安知初是几妖中唯一常年有轻微黑眼圈的,因为她生物钟混乱经常晚睡,就算白天不起也拯救不了她的熊猫眼,林知止偶尔也有黑眼圈,毕竟她是条学生狗,但殷绛有黑眼圈的情况就太少见了。她问:“没睡醒?你昨晚干嘛了?”

  殷绛抬起挂了三个袋子的左手,哆嗦着摆了摆,“唉,别提了。昨晚我到城南工业区那边去了,半夜了才回来,今早想旷课多睡会儿,不知道哪个该死的一大早在宿舍练小号,一练一小时。”

  “城南?你跑那么远做什么?”说着,两人已经到了丹青阁门口,安知初用后背顶开门,让殷绛先进去。

  一进屋,安知初不由自主地往之前坐了那个陌生男人的地方看,他居然还坐在那,后背僵直,双眼发直,两腿紧紧并拢,看来是一直没换过动作。陶敛倒是不在原位了,收款台前的位置坐着小翠,小翠姑娘紧张地盯着电脑屏幕,把椅子挪得离那男人远远的,这还不够,坐在椅子上身子还往远离他的远那面缩。

  瞧瞧给小姑娘吓得。安知初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问小翠:“陶敛呢?”

  小翠冷不丁听见人说话,吓得一激灵,看见是安知初和殷绛回来了才放下心,长吁了一口气,“她开车去学校接林老板了。”

  说起小翠珠珠阿芳几人,她们是丹青阁和大师父、二师父的店里公用的伙计,来自同一个村子,一起来S市打工。平常小翠和阿芳都在大师父的餐馆帮忙,珠珠在二师父的花店帮忙,丹青阁缺人手了就借她们三个来用一会儿,其中最常来丹青阁的就是小翠。小翠妹子刚二十出头,是个善良老实的姑娘,心里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比如她对那男人的害怕,比如她对殷绛的爱慕。

  陶敛去接林知止了,可是,这男人怎么还在这坐着?陶敛和他单独呆在一起也就算了,她不把别人吃了就已经谢天谢地,但把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和柔弱的小翠妹子扔在一起真的没问题吗?安知初已经不知道该说陶敛什么好了,她决定还是拯救一下担惊受怕的小翠,让她回大师父那边去。

  “美人,你上去睡吧,顺道把我买的东西带楼上去,”安知初又对小翠说:“小翠,你回去吧,我替你。”

  小翠如获大赦,也顾不上再多看殷绛几眼,匆匆离开了,殷绛却站着没动。安知初过去拍拍他,“你不是要补觉吗,愣着干嘛呢?”

  殷绛指着沙发上的男人,见了鬼似的,“他是谁?”

  安知初诚实地回答:“不知道,门帘儿早上在店门口捡的。她说她一开门看见这人在门口坐着说要进来,就让他进来了。”

  殷绛都快哭了,胸腔里憋出几声苦笑,一只手重重捂上自己的脸,怨念的声音从手底下传出来:“捡的……你们知道我昨晚为了让他离开这废了多大力气吗?你们倒好,随随便便让他进来了,哎呦喂我这是何苦……”

  他将昨夜遇见那男人并将他骗走的过程给安知初讲了一遍,安知初同情地摸摸他的头,连叹了两声,再看看他的黑眼圈,不厚道地笑了。

  “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

  安知初眼睛笑成一道月牙,“看你这么衰这么惨我就想笑,忍不住啊……”

  “行了,友尽。”殷绛作势要走。

  “哎别走,”安知初叫住他,“你不是把他骗到郊区了吗,那地方你都不认识,他又是怎么找回来的?他也会坐车?”

  殷绛摊摊手,安知初走到那男人面前,俯身近距离观察他,和殷绛说:“他已经保持这个动作至少一个多小时了,不会只是个没意识的躯壳吧?”她在他眼睛前方来回挥手。

  这时,惊悚的事情发生了,那男人开口说话了,“别晃了,我能看见。”

  安知初是没太听懂他那不知什么地方的方言,但说话了说明他还有意识,她问:“你是什么人?”

  男人好像也听不懂她讲话,殷绛给他翻译一遍,他答,不知道。听了这个回答,殷绛毫不意外地给了安知初一个“你看吧,我早说了是这样。”的眼神,昨晚见他时他就已经在失忆状态了。

  简短的对话之后,男人就没再说一句话,也没有动弹一下。他很安静,没人招惹他,他就一个人呆滞地坐着,连气都不喘。对,真的不喘气,安知初通过这点确定了他不是活人,但具体是什么她看不出来。殷绛和安知初商量了一下该拿他怎么办,最后决定既然是陶敛带来的就等她回来再处理。然后殷绛哈欠连天地上楼找地方补觉去了,安知初和那男人大眼瞪小眼干坐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等回了林知止和陶敛。

  林知止的大包小裹一大堆,像搬家似的,进了屋在门口伤感地说她以后都不能再住她住了三年的寝室了。安知初刚想安慰两句,林知止语气一转,豪放地大笑三声,喊道:“妈蛋太好了!老子终于搬出来了!老子再也不用住在那鬼地方了!哎?这什么香味,好奇怪。”余光里看见沙发上的男人,她自觉失礼地轻咳一声,问:“这位是……”

  连续四小时几乎没动过的男人在林知止开门的一霎猛然转头,眼睛不再直勾勾的没焦点,而是蹙起眉,目光紧紧跟随她,记忆也随着她的出现奔涌而出。他的眼神逐渐清明,喜悦在他的唇角绽开,仿佛见到了阔别已久、日夜思念的人。

  是她,终于见到她了。

  这一次的重逢,隔着他的生死,隔着宇宙飞船也不能跨越的空间,隔着被黄土覆盖被尘沙掩埋的千年。

  “这位是……”她问。

  “是你吗,”男人眼中溢出狂喜,几步到了她面前,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接着用一种她从未听过却再熟悉不过的语言唤道:“乐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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