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华生医生回忆录十
“福尔摩斯，你最好躲到桌子底下。”我掏出左轮说。
他一声不吭的听从了我的话。我看着他那系着绷带的脑袋消失在桌子下，这才躲在桌后试图还击。雷斯垂德手持佩枪，很专业的往外瞅着，然后把黑阁按到桌子底下，这才有工夫对我说：“能跑就跑吧，对方好几个人呢！”
“我知道，”我往外面射击，“这酒馆有后门吗？”
“后门有，只是被封死了而已。”福尔摩斯突然窜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
“枪哪儿来的？”
“酒馆墙上挂的，我一进门就看见了，要学会观察环境！”
外面的枪声稀稀落落，逐渐停了下来，雷斯垂德松了口气，却听见黑阁说：“哦，他们不会要直接进来了！”
“他们没机会！”雷斯垂德威慑的往外打了一枪。
“我们得快撤，能把后门弄开吗？”我说。
福尔摩斯把黑阁拽出来，在他耳边嘶嘶地说：“只能你去啦，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把那个门弄开。”
黑阁点一下头，额上尽是冷汗，弯着腰往后走，枪声又响起来。雷斯垂德咒骂了一声。
“嗨！里面的！把枪放下！双手抱头走出来！”
我们三个静静的不说话。
“最好听我的！”外面的那个声音喊道，“我不想随随便便把你们打死！你们最好自己出来！”
“是谁派你们来的？”福尔摩斯大声喊道，“至少告诉我你们是做什么的！”
“没人想要伤害你们！我们有事找你们谈！”
“上来就用枪谈话，我怎么信你们？”
“你不信也得信！不然我们继续开枪！那样谁都没活路！”
福尔摩斯吐出一口气，大声喊道：“别这样！我们再商量一下！”
这时我听见后面“嘭”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倒地了，然后黑阁出现在隔墙拐角，向我们招手。
“搞定了！咱们快撤！”雷斯垂德欣喜地说。
“你们先走，我再和他们谈谈，拖延时间。”福尔摩斯贴近我说。然后他对外面大喊：“你得保证不伤害我们，我们才出去！”
“那你怎么办？”我低声问。
“我一会儿就走，放心吧。”他坏笑着晃晃手上的一个小玻璃瓶。
“那是什么？”
“几十年前德贝莱纳发明的小玩意，我改进了，现在阳光又这么强烈，我打算吓唬他们一下。”
这时外面的声音又响起来：“我们绝对能保证，我们找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有要事相商！”
“我就是！”福尔摩斯喊完这句话又向我耳语道：“这个只能吓唬他们一下，威力不大，你们先走，去埃尔帕索找毕夏普。我们在那儿见！”
“……好吧……”出于信任我答应了他，反正他是常胜将军，我不想打乱他的计划。但我还是不敢抛下他。于是我拽着雷斯垂德慢慢往后挪，直到把他拽到黑阁身边。
“你带黑阁先走！”我推了一把雷斯垂德，他惊讶的扬起眉毛：“不行！福尔摩斯先生让我们一起走！”
“我不能抛下他，他还有伤。你们先走，去找毕夏普，好吗？”
黑阁好像还想说什么，但雷斯垂德拽了他一把，他们一起慢慢向后门退去。那扇门的另一面和外墙一样画着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图画，难怪从外面看不出来。我握紧自己的枪把，紧张地听福尔摩斯与那些人盘旋。
“我希望你们要找的只是我，”福尔摩斯慢慢举起手中的玻璃瓶，打算丢出去，但对方的下一句话让他停止了动作。“按照佩芝小姐的想法，要找的应该就是您。她会高兴见到你的！”
福尔摩斯犹豫了一下：“那么……黑色吉姆？”
“这名字应该是个禁忌，先生，尤其是您这样招惹了这个名字的人。”
福尔摩斯冷笑了一下：“很高兴我有资格与你们为敌。一开始你们向雷斯垂德开枪，让我怎么信任你们？也许我们一走出去，我的同伴就要被你们灭口。”
“那只是担心他们协助您逃跑。您要是自己乖乖出来，我们还要他们干什么？”
福尔摩斯大声喊道：“佩芝在哪儿？”
“您跟我们走就能见到！”
“该死！要是你们杀了我呢？”
“那我们早冲进去啦，反正我们这么多人呢！您别耽误时间了，我们晒的直冒油！”
从福尔摩斯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正在激烈的思考，最终他做出了回应：“不！我也落在你们手里，那谁去救她？”
“但是……”外面的声音还想说什么，福尔摩斯一扬手，玻璃瓶从没了玻璃的窗子飞了出去，然后他嗖的一声往后面窜，顺便拉上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我。
“就知道你不会走！”他咬牙切齿。
我们拔腿就跑。外面是一声爆炸声与各种惊叫。
然后我们停下了脚步，因为至少十个人站在后门外，手持左轮，虎视眈眈的看我们。
“你觉得我们能打过这十个人吗？”我小声说。
他认真地端详了一下他们，用更认真的语气说：“显然不能。”
“好在雷斯垂德与黑阁跑出去了。”
“这时还关心别人的安危，你可真是我的好医生。”他歪起头向我笑笑，然后面向那些人：“告诉我，你们打算杀了我吗？”
“放心，我接到的指令是让你活着。”其中一人说。
福尔摩斯细细的呼吸，眼睛紧盯着那些人。我期待的看着他，等待他想出一个天才的好办法化解危机。
果然，他的脸上出现了志在必得的微笑，然后他握紧我的手：“华生，你相信我吗？”
“当然信！”我激动的说。
“那好，你会听我的吗？”
“当然！”
“那太好啦！”他盯着我的脸，好像要把我的模样记下来，刻在脑子里一样，然后慢慢抬起另一只手，把□□塞进我的手里，又把我的左轮拿在手里，抿起嘴唇向我微微一笑。这一笑有点苍凉，又有点抱歉。我正愣着呢，他又把左轮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那群人一下子骚动起来。
我的脑袋里“轰”的一声炸了，呆呆的盯着他。我终于意识到他要做的事情了：“福尔摩斯，不……”
“你真是我的好医生，”他依然向我微微的笑着，“亲爱的华生，别怕，我心里有数。”
“你赢了，”对面的人耸耸肩，“他可以走，我们不杀他。你留下。”
“不行！”我慌乱的拽住我的朋友的袖子，“这绝对不行！你让我自己走吗？”
“你应该走。华生，”他深深地看着我，“是我把你拖进这件事情的，我已经耽误了你的医务，不能再危及你的生命。你本应该在家里和尊夫人在一起，喝喝茶看看报纸什么的，结果漂洋过海地被我拖到了４０００英里以外的一个牛仔小镇上，晒着炎热的阳光照顾一个一意孤行的笨蛋，一个不听医嘱的伤员，还得拿着左轮找在阿富汗的感觉和人枪战，现在还被十几条枪指着。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付出的已经够多了，现在让我付出一次，合情合理。我只是很可惜……”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不行！绝对不行！要走一起走！”我都快急哭了，“除了你我那还有什么朋友？福尔摩斯，没有你……我的日子不可想象。你不能出事，任何事！”
他凝视着我，突然笑了起来，亲昵的搂住我的脖子，调皮的眨眨眼：“哦华生，天真的华生！你真以为这是生离死别了？福尔摩斯没那么傻！你不说我是你见过的最聪明的人吗？我答应你，这事儿结束后，我还能在贝克街陪你过圣诞，喝咖啡。当然，不加糖。”
我刚想说点什么，突然脖子那一侧针扎似的疼痛。我努力回头，看见一只戳在我脖子上的注射器。
“你简直……”我无力的说，缓缓的往下滑。他一面搂住我，一面抱歉地说：“相信我，华生，谁都不会有事，所有人……”
哦，福尔摩斯，你整天在衣服里藏什么东西？我白眼一翻，晕倒在地。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坐在酒馆里，酒馆老板则咔嚓咔嚓的啃一只苹果。
“你终于醒了！这天杀的上帝！”
“不用那么称呼我，我担不起这名号。”我昏昏沉沉的幽默了一把。
“我就想知道有没有人赔我的玻璃，还有酒！一群小混蛋，没事儿打什么枪！”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天啊，我想起来了！福尔摩斯呢？”
“你的同伴？他们不要你啦，自己走了。你就昏倒在后门，还是我把你拖进来的！”
“福尔摩斯！福尔摩斯让他们带走了！天啊！”我的脑子一团混乱。福尔摩斯……他们带走了他。这可怎么办？他们会把他怎么样？他还能活着吗？我真是个混蛋！怎么就把他拱手让出去，让他身处险境呢？我都快哭出来了。我把福尔摩斯给害死啦！
这些个念头在我的脑子里环绕，我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一步迈到我的朋友身边把他救出那些恶魔的手中。
“冷静点！你还好吗？你要和那些人决斗吗？”老板眨着眼看我，“顺便替我向他们讨要一下赔偿金？”
我愣了一下。他那一眨眼让我想起昏倒前福尔摩斯向我眨了眨眼。哦，难道那是个暗示？暗示他自有计划？暗示他不会有事？又也许，那就是安慰我的。
我混乱不堪的想到这些，又想到他留给我的任务，“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我要回埃尔帕索！就现在！”
“那可不行，天黑了，你明早再去！”
“不行，就现在！”
“你想死在半路上？从马上摔下来？”老板把我又按回了椅子，然后继续啃他的苹果。我心都凉了，偏偏在这寒凉中有一股热气支撑着我，要我相信：福尔摩斯没事，他有他的打算。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与雷斯垂德会合，找到毕夏普。
第二天上午我已经站在了毕夏普面前。雷斯垂德举着自己的证件把他从警局领回来，然后把他塞进了一个小宾馆里。现在，我们三人站在他面前，死盯着他。
“我觉得普通手段不管用，”雷斯垂德说，“他需要一点刺激的。”
“这是动私刑……”毕夏普嘟囔着。
“你值得我们动私刑，当然如果你说实话……”我微笑着咬牙切齿。
“要我出去吗？”黑阁问，“要是你们把场面搞得特血腥……我怕我受不了。”
“不会太血腥，”我回答说，“连动手都不用。只要说一件事，有一个小男孩儿，他叫萨姆。嗯，很可爱的小男孩儿……”
毕夏普睁大了眼睛。
“是挺可爱的，”雷斯垂德在旁边帮腔，“就是有点淘。”
“也许你们在虚张声势，”毕夏普镇定地说，“你们可能对他一无所知。”
“他的姐姐叫丽萨。”我无所谓的说。雷斯垂德继续帮腔：“哦，小甜心漂亮着呢。”
我无视雷斯垂德类似于小流氓的说法，继续嘚瑟：“嗯哼！好妈妈有一头长长的黑头发。”
“不错，很长。”雷斯垂德继续。
我看着毕夏普那变了颜色的脸，再接再厉：“当然喽，小萨姆很喜欢恶龙。哦，搞不好房间里画满了火龙。他的生日是八月……”
雷斯垂德接嘴说：“偶然他喜欢弹弹玻璃球……”
“够了够了别说了！我什么都告诉你们！别动我的家人！”毕夏普绝望的喊道。
我和雷斯垂德对了个眼色：“快说！”
“真的吗？你们知道他的家人？”把毕夏普送回警局后黑阁问我们，“我和他认识好几年，从来没听说他有家室。”
“没有，见都没见过。”
“那你们知道那么多？”
“问他！”雷斯垂德一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微微一笑：“其实……是福尔摩斯在编辑部翻到过那孩子给爸爸写的明信片。”
“所以？”
“那孩子八月的生日，他自己写的。”
“那姐姐与妈妈……”
“他自己写的。”
“恶龙……”
“他在明信片上画恶龙，你说他喜不喜欢恶龙？”
“那房间里画满恶龙……”
“我小时候喜欢一个唱歌剧的女士，就在房间里挂她的画像。你没干过这种事？”
“那，那玻璃球……”
我看向雷斯垂德，他耸耸肩：“小孩儿都玩儿啊！你小时候没玩儿过？”
黑阁的嘴角在抽搐：“所以……所以你们其实就知道这一点点，却假装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我觉得我比福尔摩斯聪明多了，”我摸摸下巴，“你看，他只是把毕夏普打一顿，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医生，你现在越来越有福尔摩斯先生的风范了。”官方侦探拍拍我的肩。我允许自己小小的得意一下，然后赶快收回这不合时宜的得意。
“好了，我们快走吧，”黑阁叹口气，“得回新奥尔良，再坐船回欧洲……天啊，这是我经历的最悲惨的旅行。”
我咬著嘴唇，心里直打鼓。天知道福尔摩斯被带到哪去了，我们只好先去找佩芝小姐，也许他们会在一起。没有了福尔摩斯，我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但是，不能泄气，福尔摩斯说过，谁都不会有事，任何人都不会有事。我们会回到贝克街一起过圣诞节，一起喝着咖啡，当然，我还会偷偷往里面加糖……
我的眼睛湿润了。
我会来救你。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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