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10.

　　解树哭了许久，王昭也不劝她，只把她抱回龙榻上，搂在怀里温柔地摇着哄着。不知过了多久，解树抽噎着渐渐停下哭泣，才觉出原本哄拍着她的那只手也早就停住了，她泪眼看过去，昭居然睡着了，那带着疲倦的睡颜，让解树又是心疼又是心酸，他受了那么多苦，心底那么多无奈，末了还是他在安慰她呀。

　　“仍旧是《三个和九个》的故事啊。”解树喃喃自语一句。那是大约她七八岁，在父母朋友聊天时听到的故事，大意是一条船上有九个人，航行时遇到困难，要么自选或挑选，跳下去或扔下去三个人，这样可以存活六个人，要么九个人死在一起，如此船上九人到底该如何做？这本是一道无解的伦理题，那时小小的她原本只是在一旁听着大人玩笑讨论，最后却大哭起来，央求父亲无论如何请让九个人一起活下去。“呀，解树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父亲抱着她哄了好久，她还是哭个不停，最后父亲只好说，只要大家一起努力，每个人都努力，一定可以把船修好，就都可以活下去了，这样解释了好一会，她才破涕为笑。

　　恰巧那时读书跟不上，所以父母为她转学特地搬了一个地方，不但离开了她喜欢的学校和社区，父亲还接着出了次车祸，她大大惊骇，努力发奋学习，如此许久生活似乎才终于恢复正常。所以那时的解树得出一个信念，以为只要自己的善良不变，只要自己拼命地做好，周遭的一切就不会发生改变，会很好地运转下去。可如今想想，这实在只是固着在孩童时期的天真愿望，比如现今她身处的世界，波诡云谲，步步惊心，《三个和九个》的故事一直反反复复在现实中发生，尤其是昭，似乎每日都在做这样的血腥选择，而她却只能看着，用希望一船人都能活下去的天真愿望看着，要求着，纠结着，痛苦着。

　　“《三个和九个》……”她又轻声自语了一遍，抱着她的昭身体一动，恰在那个时候醒过来，于是半闭开眼睛朦胧着声音问她：“树儿，在说什么？”

　　“没什么，你再睡一会吧。”解树心疼他。

　　“唉，寡人怎么睡着了呢，辜负夜晚大好春光。”昭的声音带点懊恼。

　　“那么辛苦，再睡一会儿吧。”解树仰起脸儿，温柔地吻了吻昭的眼睛，想哄他再睡一会儿。

　　“寡人一点都不困，今日朝堂黄州皇甫氏与光海州申氏为了盐铁经营利益争吵不休，寡人由着他们吵，所以扶额阖目养神，睡了好一会醒来，他们居然还在吵，这些豪族真是一群贪婪至极的家伙。”

　　听得他居然在朝堂上打瞌睡，解树不禁扑哧笑了一声，王昭一边把手探入她的衣衫内温柔游走，一边又问起什么是三个和九个。解树想了想，便把这个故事告诉了他。昭听后沉吟了一会，亦感慨起来：“此故事寓意甚深，一船如一国体，你父亲不是全然安慰你的话，若同舟共济，便有生机；若勾心斗角，只存私利，则往往一片血腥，只怕都存不下六人。比如当日三哥欲建新都，强征百姓，本已悲惨，而百姓建城之际，因食物短缺，互相争夺更至惨烈。我自接手西城建筑，先整理各项建设事宜，前后流程整理在册，然后将百姓按能力分组，各尽其力，食物亦保证按需按时供给，同时设了医官，凡有伤病，及时诊疗救治，故而一切肃然有序，一冬下来，不但修建进程远超王式廉叔父主持的东城，百姓死亡与病伤人数更远不及东城的十分之一。那时我便实在悟到，一个新的王，真的可以带来一个新的世界……”

　　解树听得入神，王昭却停下来，颇有意味地看着问她：“你如何开始对这些有兴趣了？自认识你来，你对我常常只是说教，不可动怒不可乱杀不可流血……”解树吻住他的唇，带着点内疚道：“我是想多听听，期望自己可以多懂你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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