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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随后,他们跟着林管家去看了看穆松,那时郎中还未离开,但说他只能尽力而为,也不知穆松究竟何时能苏醒,又能否苏醒。

        虽然穆松祖父既担忧又懊恼,不过还是听了他们的来意,但可惜的是,他虽然知道穆松给宋汐送信的这件事,却不知道其中的细节,想来是那幕后的送信人特意挑选了他不在的时候。

        他们只能空手而归,在出门的路上,安川大步流星地在前面走着,看样子已经认得了路,林管家也跟不上他,便索性与她走在了后面,而她也能趁此机会与他闲谈片刻。

        “林伯伯,林霄他如今怎样了?”许是因着穆松昏迷的缘故,她见林管家的神色郁郁寡欢,便想聊些能让他开怀的话题,“我记得他长得很像您,此时应该也是个俊朗的小伙子了呢。”

        没想到,林管家的脸色蓦地一沉,更是阴郁了:“霄儿他,他去年便没了。”

        见他神色如此,她便觉得有些不对,等明白过来他所说的“没了”是什么意思时,不由得浑身一震,脚步也不由顿了下来:“怎会如此?”

        林管家也停下了脚步,虽在极力克制,但不消片刻,他的泪眼便无声地落了下来,声音也哽咽了:“他落进了水中,被活活淹死了。”

        见他伤心落泪,她心中除了哀痛,免不得懊恼让他想起伤心事。

        在客栈的时候,并未听那些闲话的人提及林霄落水而亡的事,大概是因着他们觉得他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根本不足挂齿。

        她不知如何劝慰于他,只能道:“林伯伯,都是我不好,还请您节哀,林霄那般孝顺,定然不愿看见您为他如此悲伤。”

        抬起了粗糙而布满老茧的手,林管家抹去了脸上的泪,勉强平复了心情:“与你无关,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其实老朽也早就放下了,只是之前你还在春萃堂的时候,林霄见着你便最为开心,方才老朽又思及此事,一时没忍住,反倒让你笑话了。”

        想起当初,她来穆府送药的时候,恰好碰到不到十岁的林霄被比他小四岁的穆呈善往手掌心扎针,她颇为震惊,便立刻想法子将林霄给救了下来。从此之后,只要她每次去穆府,不知怎么得了消息的林霄都会跑来找她说话,两个人便一来二往地熟悉起来。

        她知道,他经常被穆家的小公子欺负,但却一直敢怒不敢言,因着此事,她也曾向林管家暗示过能否让林霄离开穆府,可那时林管家不仅不无此意,而且还认为他能留在穆府做小公子的陪读是他们林家的福分,她便不好再多言。

        后来,林霄杀人的事情便传了出去,虽然他依旧还是在穆府,但她却很少再见到他了,最后的那次,便是她离开时,他与林管家一起去送她。

        那一次,林霄并未与她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他祖父身后,但她也能看得出来,他很舍不得自己。

        思及他那时看自己的眼神,她的心头也不由一酸。

        见她的眼睛也是红了,林管家忙道:“你瞧瞧,都是老朽没用,竟惹得你也伤心了。”

        她忙摇头,道:“对我而言,林霄也是个故人,林伯伯不必介意。”

        她原本想问一问林霄被安葬在何处,自己好寻个机会去拜祭,可见他如此伤怀,她一时间开不了口。

        “其实,当初你说得对,”林管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本就疲惫不堪的脸色愈加苍老了些,“若是我早些意识到他在这里过得并不如意,同意让他离开穆府,也许他就不至于落此下场了。”

        她觉得林管家似乎话中有话,但又不敢贸然追问,只好抚慰他道:“您当时的确也是为了他好。”

        “霄儿曾对我说,你是整个穆府唯一对他好的人,因为你曾经劝我让他离开穆府。”林管家摇头,语气里尽是懊恼与悔恨,“当时我只是觉得他不争气,毕竟小公子的先生可是老爷花了重金特意从京城请来的,他能陪读左右乃是天大的荣幸,可如今我才知道,原来若是没了命,有再多的学问也是枉然啊……”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却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女子轻轻地惊呼了一声。

        与林管家一同循声望去,她看见安川在前面的路口停了下来,正侧头看向他左边的那条小路,而刚才的声音显然也是从那边传来的。

        随后,也不与他们招呼一声,他便朝那边走了过去。

        因着两条路上都种满了矮丛林,他们走到路口时,才看见那条小路上有个女子背影匆忙地往相反的方向而去了,而安川就站在附近。

        林管家赶忙过去,问他道:“这位官爷,怎么了?”

        安川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女子远去的背影,道:“这位夫人原本是要过来的,但刚才拐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

        “原是如此,这是我家夫人,”似是松了一口气,林管家向他们解释道,“她不知道两位进府,老朽一会儿过去说明白便是。”

        安川从那背影收回了目光,平静道:“她似是怀了身孕。”

        “对。”林管家在前面带路,答道,“夫人与如夫人都怀了身孕,已经三个多月了。”

        安川突然问道:“听说,两位夫人的胎位都不太稳?”

        她有些诧异,不知他为何突然关心这种事,更何况,出于礼仪,也不该在这里问这句话吧。

        林管家似乎也有讶异地转头看了看他,见他正也看着自己等着答话,只好道:“没错,前段时间两位夫人不小心从台阶上跌倒了,险些伤了腹中的胎,不过,如今已经好多了。”

        安川淡淡地点了点头,又问:“那时是林管家救了两位夫人?”

        林管家摆摆手,道:“谈不上救,这是我们做下人的本分。”

        见安川没有了再追问其他问题的意思,她打破了三人之间的沉默,道:“那这真是难得的大喜事,之前老爷便觉得小公子一人太过孤寂,如今快有了兄弟姐妹,穆府定然会热闹起来了。”

        林管家的背似是有些驼了,从后面看来更显苍老,许是因着又想起了林霄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轻颤着:“是啊,老爷盼了这一日许久了,如今也总算如愿了。”

        等出了穆府大门时,他们恰好看到梨花班的人正三五成群地抬着东西往隔壁的李府去,很是热闹。

        她转身向已经停了脚步的林管家告别,却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虽然目光似是落在了梨花班的弟子身上,但看起来却颇为空洞。

        等她叫了他第三声后,他才恍然回过神来,有些心不在焉地对她道:“老朽突然想起不久前梨花班的夏班主说有个箱子落在后院,也不知找到了没有。”

        “今日穆老爷做寿,上上下下那么多事情,难免有些纰漏,林伯伯要保重身体。”她对林管家作了一揖,道,“既然您还有事,便回去忙吧,在离开之前,我定然会来与您告别。”

        “好,好。”林管家慈和地看着她道,“若是穆松公子醒了,老朽会立刻派人送信给你们。”

        等拐过了那条街,走在前面的安川却突然停了下来,问她道:“你以前做工的地方在何处?离这里应该不远吧?”

        她愣了一下,不知他何意,心中难免发虚:“安捕头去那里做什么?”

        他平静道:“抓药。”

        “抓药?”她稍有讶异,“您哪里不舒坦?”

        “不是我,是你。”他低眼看着她,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林霄是怎么死的吗?那里应该会有能医你心病的药。”

        一怔之后,她明白了他的意思,承认道:“属下的确很想知道林霄的死因。”

        因为听方才林管家的意思,他并不似是意外落水而亡。

        但让她意外的是,她在药铺打听到的消息却是林霄是投河自尽的,而且就是在一年前的今日。

        “他留下了遗书,说自己既然没有可能入仕为官,生不如死,便投河自尽了。而且,林管家和小公子在柳水河畔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有赴死,只是站在河边发呆,应该还未下定决心,但见着他们来了,突然便一头栽了进去。那个地段河水很深,为了救他,当时小公子也跳进了河里,可虽然小公子也险些丧命,却终究还是没有找到他。后来,穆家派了许多人沿河寻他,但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那时他早就死了,而且在水里被泡得面目全非,死得极惨。”

        这便是春萃堂以前与她相识的伙计告诉她的。

        她心中虽然悲伤惋惜,但也知道,林霄是极有可能投河的,因为在四年前,他还不到十岁的时候,他的整个人便是被笼罩在阴霾之下的。

        可是,他竟然选择在穆家老爷寿诞的这一日选择跳河自杀。无论于穆府还是林管家,以后每年的这一日怕是都过得不能顺心如意,尤其是林管家。

        今日明明是他最疼爱的孙子的冥寿,但他却还要强颜欢笑地送迎前来穆府贺寿的客人。

        但她似乎也能明白,为何多年来与李家好争长短的慕家老爷竟会愿意只留梨花班半日了。

        也许他也觉得林霄的死与他有关,毕竟当初是他提出要将林霄留在穆府的。

        回客栈的路上,他们走在大街上,原本是一前一后,她原本腿就短,再加上心不在焉,自然走得极慢,但不知为何,不知不觉中,安川竟与她比肩而行了。

        “穆家的小公子自小被家人溺爱,性子一向很骄纵,他经常欺负林霄,故而那时林霄便成日活在担惊受怕中,想要离开却又被骂不争气。”有些忍不住,她极为消沉地道,“这也难怪林管家会如此自责,若是当初他同意让林霄离开穆府,也许他便不会背上杀人罪名,也就不会连科举都不能参加了。”

        安川静静听着,道:“他与穆呈善两个人都被寄予厚望,既是友,也能为敌,不过,在穆家人看来,无论是他还是林管家,都不过是穆府的下人罢了。”

        所谓伴读,其实不过也是下人。

        而林霄也是被这么对待的,如今他死了,便也算真正解脱了。

        安川突然停下了脚步,问她道:“肃岭县可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她也停了下来,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等回过神时,他已经又开口问了:“听说这里的羊肉汤饼还不错,你知道哪家的手艺最好吗?”

        虽然在这里不过待了并不算长的光景,但对于这些民间小吃,她还是颇为熟悉的,哪怕没有吃过,也听说过。

        但她离开了毕竟有四年多了,她能记得的地方要么是错了,要么已经搬走了,最后安川只好提议沿街试吃。

        他所说的试吃的确只是试,往往点一碗却只是蜻蜓点水般只吃一点,若是他觉得好吃,便会也给她点上一份,若是他觉得口味不行,便会直接推碗走人。

        如此这般走了三条街后,她终于打了个饱嗝。

        安川掏了银子放在桌案上,对她道:“既然吃饱了,便回去吧。”

        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她连忙跟上,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之前的哀伤随着一顿顿的美食而已经消减了大半,而且还想起了正经事:“既然小炉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那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南和县了?”

        “也好。”他颔首,道,“不过,既然是空手而回,那方才花的银子都要算在你自己身上。”

        她心里一惊,这才想起之前两个人的约定,有些不服地道:“可是,咱们已经找到了小炉子,只是谁也没想到他竟会出意外。”

        “无论原因为何,结果都是一样的。”他悠然向前,问道,“你还想立刻回去吗?”

        “不忙不忙,我们还是等等吧。”她连忙道,“指不定林管家今晚就派人来告诉咱们他醒了呢。”

        事实上,到了暮晚十分,林管家的确派人来请他们了,但原因却并非是穆松醒了。

        而是穆府的小公子穆呈善突然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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