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司颜依在窗边看着外面一排排已经被点亮的灯笼，本该是喜庆的红色，却莫名给夜色浓稠的宅子里平添了几分阴森的鬼气。
他放出一丝灵力悄悄探查着周围的环境，不出所料，神识能探到的范围里没有感受到任何不属于人的气息。
只是……司颜皱了皱眉，这宅子里未免太安静了一些。
寻常的俗世，没有修道之人布置结界，在盛夏时分尤其是晚上，虫鸣蛙叫之声随处可见，但是从他们进入这个宅子起，一路过来到被安顿在这个院子里，他没有听到任何动物的声音。
这很不寻常，只是如今他修为只回复了两成左右，又没有了灵泉的辅助，神识能探查到的范围十分有限。
司颜轻叹了口气，将窗户关上，盘腿坐到了床上。
还是谢云衡时，他的修为不说在整个修仙界数一数二，最起码排个前十还是没什么问题，如今倒好，连对付个鬼修的□□都颇为吃力险些招架不住。
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虽说现在的这具身体在系统的调整下，修仙的天赋一点不比当初的谢云衡差，但是从头开始修炼哪怕有系统给的金手指，多少还是费劲的。
罢了，有总比没有强，司颜静了静心轻轻闭上了眼，开始专心修炼。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响起一阵笃笃的敲门声，司颜瞬间敛起游走到身体各处经脉的灵力，他睁开眼，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便往枕头上一靠，懒懒散散的说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一个穿着灰色家仆衣服的年轻人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他低着头将托盘上的菜肴放在外间的桌子上之后，便转过身垂着手面对着司颜站好。
“公子，我们老爷今晚有事，无法邀请诸位共用晚膳了，晚饭已经放在了桌子上，还请公子趁热享用。”
司颜点点头，见那仆人仍旧站在那里没有动，便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那家仆站在外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了下去，他上前了几步，站在内屋的边上问道：“公子可是山那边的人？”
修仙界的存在对于俗世来说并不是一个秘密，只是因为结界的隔断，昆山以西便在世人眼中蒙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只是从踏入俗世开始，四人就将自己的身份隐匿的极好，这个家仆根本不可能察觉到，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这个人有问题！
窗外忽然想起一阵极细的响动，司颜猛然看向窗外，只见原本还浸在月色里的院子不知何时起了一阵浓浓的雾气，再回头时，那家仆已经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司颜皱了皱眉，起身穿上鞋子，他打开房门，外面已经完全被笼罩进了雾气之中，白茫茫一片，就连门口的长廊都看不清尽头。
他轻轻放出神识想要四处查探，谁知放出去的神识像是碰到了什么外壁一样被弹了回来，周遭雾气浓厚，他却没有感到一丝魔修活鬼修的痕迹。
这不对劲！
不管现在面临的是什么，恐怕都不是他一个刚刚恢复了两成修为的人能对付的了的，司颜循着记忆在雾气中找到了虞渊的房门，他犹豫了一下，抬手轻轻扣响了木门。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一般的安静，怎么回事？莫非虞渊也中招了。
就在他犹豫是推门进去还是去楼上找季鹊安时，屋里忽然传来了声音：“不……不……不要”
这声音微弱又夹杂着痛苦和不甘，是虞渊！
难道是心魔又发作了？司颜没有再犹豫，立刻推开门走了进去。
开门的瞬间，凛冽的冷风夹杂着雪粒子吹到了脸上，像刀刮一般，远处是连绵不绝的雪峰，在狂风骤雪中已经只剩下了隐隐约约的影子。
不远处有一个人跪在地上，看起来很虚弱，他轻轻摇着头，口中的喃喃自语清晰地传到了司颜耳中：“师尊……不，不行……你不能这样……”
即使隔着风雪，司颜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虞渊。
准确地说，那是十八岁的虞渊。
怎么会？十八岁的虞渊怎么会出现在房门后面，而且这周围为什么这么像他身陨时的迷途山？
他张皇失措的低头看去，只见身上衣服的衣角处用银线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这是……浮玉山的标志，怎么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等他细想，丹田处忽然迸发出剧烈的疼痛，一股魔气从他的丹田奔腾而出，开始沿着血液开始一路洗劫。
霎时间，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开始在他身体的每一处互相拉扯攻击，难以忍受的疼痛让司颜顿时跪在了地上，他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暗红的血从嘴角缓缓流下，滴到白色的雪地上，触目惊心。
这种熟悉的感觉……司颜狠狠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一股强大的痛楚顿时席卷了全身，顿时动弹不得。
冰天雪地里，他的额头上竟疼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体内的魔气强劲霸道，紧追着他身体里的灵力绞杀吞噬，极致的痛楚让司颜恨不得抬手了解了自己，但是他动弹不得，只能匍匐在雪地里，任由大雪将他一点一点覆盖，他竭力忍受着神魂和身体被撕扯的痛楚，抬起眼看向不远处的虞渊。
漫天飞雪中，虞渊被捆仙锁紧紧束缚着，他无助地摇着头，双眼赤红，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喊着他：“师尊……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
他想起来了，这就是迷途山，这是他死在迷途山的那天，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回到这个时候？
难道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重生、司家、玄霄仙君……难道这一切都是在巨大的痛楚中产生的幻觉吗？
司颜双目无神的趴在地上，身上的疼痛似乎开始变得麻木，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渐渐地……化成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砰的一声巨响，司颜猛地睁开了眼睛，同时一股腐烂混着泥土的味道窜入了鼻中，这恶心的味道让他差点吐出来。
被拉扯撕裂的疼痛在他睁眼的瞬间烟消云散，眼前仍旧是他打坐修炼时的房间，他被一个人紧紧压制在床上，不，那不能称之为一个人，惨白带着尸斑的脸离他仅仅一掌的距离，枯槁一般的双手紧紧掐着他的脖子，他汲取着司颜产生出的所有负面情绪，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满是贪婪。
是走尸！鬼修最易操控也是最容易炼出来的邪物，它替主人四处吸收怨气，吸到足够数量，怨气就会全部渡到主人身上。
司颜顿时明白了。
从他看到雾气的那一刻就已经进入了幻境，后面的出房门，找虞渊全都是假的！鬼修易窥人心，幻境之中往往是中招之人内心深处最害怕的场景。
而对司颜来说，迷途山那次的死亡经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这走尸的力气极大，能呼吸的空气越来越少，司颜挣扎握住它枯瘦的手腕，还没用力，只见一道力道极大的白光蓦的扑来，瞬间将这东西从司颜的身上挥了下去。
司颜看过去，只见虞渊神色冷漠地站在门口，眼中满是厌恶的看着地上那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看着眼前身形修长的青年，刚从幻境中出来的司颜顿时有点恍惚，青年的身影和那个跪在地上的少年重合在一起，他耳边似乎又想起了那几声声声绝望的师尊。
在司颜发愣时，那走尸似乎被激怒了，他嗬嗬喘出两口粗气，转了个方向，干枯发黑的手狠狠打向虞渊。
虞渊如今的修为对付这种低阶走尸易如反掌，他甚至没有动用青泓剑，只将两股强劲的灵力打入它的天灵盖，这东西便停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那边司颜也恢复了过来，他跳下床赤着脚跑到床边看向外面，只见静谧的院子仍旧被红色的灯笼映照着，没有一丝异常。
那边虞渊干脆利落的解决了走尸后便站在原地，皱着眉看了司颜半晌，才低声说道：“你刚才中了幻境。”
司颜转过身，点了点头：“这东西只会吸取气息，不会布幻境，布幻境的人不会离我们太远。”
虞渊没有接他的话，只紧紧盯着他，忽然说道：“你有修为。”
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显然已经确定了司颜有修为这件事。
司颜闻言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鬼修不会大费周章的制造幻境只为了一个废人那点微不足道的负面情绪，他唯一这么做的理由就是这个废人有着足够吸引他的力量，他才会冒着风险让这具刚炼成不久的走尸来替他走着一遭。
就在他飞速思考怎么搪塞过去的时候，虞渊却紧接着问道：“你中了幻境，幻境是什么？”
司颜心中咯噔一下，他和虞渊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他若是因为幻境发出了什么声音，想必虞渊听的一清二楚。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这我就不方便说了，玄霄仙君，谁的心底都有不愿意被人发现的东西。”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应该也有，不是吗？”
虞渊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他冷下脸，沉声道：“走吧，去找季鹊安，这宅子有问题。”
司颜顿时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他知道虞渊心里的那点小秘密，这小崽子，从小就受不了激将法，一试一个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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