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37章：见到李征
正当苏筱陷在无尽的懊悔中自责不已时，蒋莱突然打来电话找苏筱，说项目下一轮的融资进入了关键时刻，经过之前的项目路演，有几家投资机构已经有了初步意向，接下来希望对项目几个创始人进行尽职调查。蒋莱希望苏筱能够抽时间回上海一段时间和投资机构聊聊，增加投资机构的信心。蒋莱的电话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给苏筱了最好的借口，让苏筱堂而皇之地可以逃回上海，逃回浮华里。
苏筱回到上海，让自己尽量忘记自己这次愚蠢的行为。试图去找回一份儿时心中的迷恋，苏筱踏上了这场归途，可这个归途的终点在哪里呢？逃回上海是明智之举，苏筱内心笃定。可自己内心越是笃定，苏筱内心就越慌张。这么多年，苏筱一直心心念着李征，她是多么渴望能找到李征，见到李征。现在苏筱已经找到李征了，苏筱是否就此要放弃。临门一脚功亏一篑，苏筱又有些不甘心。
苏筱无法面对内心的懦弱，因为自己的懦弱，苏筱二十年前没有勇气走到李征的面前，二十年后依然没有勇气走到李征的面前。苏筱讨厌自己，憎恶自己的懦弱。如果苏筱无法面对自己内心的懦弱，此生是否就要永远背负这份懦弱活到老、活到死了。如果接下来的日子依然像这二十年一样，苏筱是否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自己的心魔。李征是苏筱的一个结，更是一个劫。苏筱必须鼓起勇气去打开这个结，渡过这个劫。苏筱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容易，苏筱必须坚持走下去。为了自我救赎，苏筱必须放下自尊，走到李征的面前去。只有勇于面对，才能打开心灵的枷锁。
两周后，苏筱再次踏上归途。回到老家，苏筱重新收拾心情，同时也收拾起自己的自尊。如果走向李征的路太难，就是爬，苏筱也要爬过这道岗，来到李征的面前，见到李征。
苏筱刚回到老家，上海的一个朋友杨总便打电话给苏筱，说他要在郑州搞一个两天的会务活动，听说苏筱回郑州，希望苏筱能过来给他捧捧场、攒攒人气。这个会务活动主要是面向企业家、各行业精英等成功人士宣传财富管理知识方面的分享活动。苏筱想着李征回新郑好像总是时间很紧张，那约在郑州应该对李征来说更容易安排出时间吧。于是，苏筱满口答应了杨总的邀请。
苏筱上午来到杨总筹办活动的建业艾美酒店，和杨总简单打了招呼。苏筱落座后，便想着再次联系李征。一直磨蹭到快中午，苏筱才鼓起勇气再次联系李征。
“李征，我这两天在郑州参加一个朋友的活动，你有空见一面吗？”苏筱发了一条微信给李征。
“哦，我今天在新郑有事，可能要晚上才能回到郑州。你在郑州哪里？”李征回复道。
“我在郑州的建业艾美酒店这边。”苏筱说。
“好，我们晚点联系。”
一直到当天活动结束，苏筱仍然没有接到苏筱的回复。杨总走过来对苏筱表示感谢，并希望苏筱能给他个机会表示下感谢，晚上一起吃饭喝一杯，苏筱本想拒绝，可李征迟迟没有消息，杨总的架势看上去也不好推，于是苏筱便答应了。
“李征，我今晚有朋友邀约，要应酬一下朋友，去赴个他的局。看你一直没消息，估计还在忙吧，你先好好忙吧。”苏筱给李征发了一条微信。
“是在郑州的朋友吗？”李征回复道。
“上海的朋友。”苏筱说。
“哦，那你明天还在这个酒店吧？我们明天约。”李征说。
“好。”苏筱回答道。
第二天上午，苏筱一早就给李征发了消息：“李征，你今天什么时间有空，上午有时间吗？”
“好，你把酒店地址发给我，我到了后联系你。”李征回复道。
“好，马上发给你。”苏筱回复道。
苏筱稍后把酒店地址发给了李征，并发了个定位给李征。发完消息，苏筱的心便开始紧张了起来，苏筱马上就见到李征了。
“我到了。”李征发来了一条微信。
“好，我马上下来，酒店一楼大堂见。”苏筱回复道。
苏筱乘着电梯从酒店楼上下来，来到酒店大堂。
苏筱走到酒店大堂一眼就认出了李征。这才是苏筱想象中的李征的样子，三十多岁应有的模样，和苏筱之前微信头像中看到的模样完全不一样。这张脸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岁月的刻刀只是把他雕刻的更加精致。这张脸相比苏筱无数次梦中出现的那张脸平添了些许温度，李征现在的目光也没有从苏筱身上一扫而过，而是看着苏筱迎着他走来。
万水千山，只是伏笔。天涯海角，只为你来。
苏筱控制着节奏，慢慢地走向李征，他希望李征的目光可以更长久一点停留在自己身上，最好久到可以弥补苏筱这二十多年梦中李征亏欠她的所有注视。可现实是，酒店大堂的空间不足以给李征足够的时间来弥补对苏筱所有的亏欠，苏筱已经来到了李征的面前。
为了走到李征的面前，苏筱整整用了二十年多的时间。连苏筱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出现在李征的面前了。苏筱盯着李征的脸，想用自己的眼睛好好审视这张让自己朝思暮想了二十多年的脸，苏筱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特质吸引着自己，让自己这么着迷而沉沦了二十多年。可李征却没有给苏心这个机会，因为他打断了苏心对他的凝视。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李征对苏筱说道。
“好。”苏筱答道。
苏筱随着李征的脚步来到酒店大堂相对安静的一隅，苏筱在沙发上坐下，李征没有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而是靠着沙发旁边稍矮的橱柜半坐在苏筱的左侧。橱柜顶上的射灯射下来的暖光正好打在李征的脸上，苏筱想如果可以就这么静静地看看李征，这二十多年的所受相思的煎熬似乎也是值得的。
一个小男孩突然跑过来抱住李征的腿撒娇起来，这一幕一下子凌乱了苏筱刚才稍觉温暖的中枢神经。苏心直到现在才发现李征身后原来跟着这样一个小男孩。
“乖，听话，去那边自己去玩。”李征对着那个小男孩温柔地说。
小男孩听到李征的话后便乖巧地跑到一边去，在离苏筱附近稍远的沙发一个人玩了起来。
“这个小男孩是？”苏筱眼睛盯着那个小男孩，嘴里问着李征。
“我儿子，特别调皮，两天三头被老师叫家长。”李征带着慈父般溺爱的口吻说道。
“你儿子？这么大了？”苏筱问了，语调尽量显得平静。
“是啊，是老二，今天我老婆去参加一个项目路演，他没人带，只好把他带出来。你呢？孩子多大了？”李征说。
“我？我还没结婚。”苏筱隐藏着语气里的颤抖，用自己听着都不舒服的声音说出了答案。
“你还没结婚啊？我家老大都上初中了，老三都快要会走路了。”李征笑着说。
苏筱甚至不敢看李征的脸，李征的笑是苏筱曾经多么渴望看到的，可此时李征脸上的笑似乎是对苏心的一种深深的嘲讽，苏筱为了李征这么多年承受了那么多的煎熬，历经心理的各种痛苦的折磨才能够出现在李征面前，可李征目前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此时出现在李征面前的苏筱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可怜的小丑。
苏筱的大拇指用力掐着自己的食指，生平第一次感知到原来自己的大拇指的指甲这么坚硬，几乎可以嵌入食指的肉里。
苏筱从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说道：“是啊，大城市的人结婚都比较晚。”
苏筱内心其实想说的是：“我之所以迟迟没有结婚都是因为李征你啊！”
可是，苏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为了缓解自己内心的尴尬，苏筱想着必须赶快转移话题。
“李征，听说初二你转学了，我初三的时候你又转回来复读初二，之后便一直没有你的消息，这些年你都在哪里啊？”苏筱问。
“哦，我当时转到另一个公立中学读了大半年。”李征说。
“哦，后来呢？”苏筱问。
“初中毕业后，我去了天津几年，误入了传销组织，当时传销刚刚在天津兴起。”李征说。
“传销组织？”苏筱心中被一个巨大的问号占满，这么说李征无声无息的那几年居然远在天津的传销组织里。对于传销组织对人的各种控制和折磨，这二十年来，苏筱是时有耳闻的。都说爱到深处是懂得，更是慈悲。苏筱看着李征这么坦然地提起这段往事，可当时对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来说，他是经历了怎样的过往啊？！苏筱忍不住心疼起来，她想给他一个安慰，可是她此时只能看着他，她没有立场给他更多的安慰，现在不能，以后也更不能。苏筱只是想着不要让他沉浸在过往的不幸伤痛中便是最好的解脱。
“后来呢？”苏筱急忙抛出了这句话，让李征快速跳过这段不堪的回首。
“回来后在新郑卖了几年摩托，再后来就开始卖起了兽药。后来开始做现在也不好做了，现在试着做精品酒店，希望将来能被一些品牌酒店收购。”李征说。
苏筱不确定自己是否在认真地听，随口说道：“怪不得你那么忙，很难约哦。”
李征微笑了一下，说道：“你听说过玖伍实业吗？”
“没有听过。”苏筱回答道。
“他们给了我一些股份，让我加入他们，我最近每天抽时间在练习演讲，虽然现在只能讲两个小时，已经比刚开始好多了，会越来越好的。”李征说。
苏筱静静地听着，克制着自己，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要被掐出血了。
“你呢？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李征看苏筱不说话，便问起苏心来。
“我啊，我高中毕业后去重庆读了大学，大学毕业之后就去了上海，这么多年就一直留在上海。”苏筱简而概括地说道，在李征的面前，苏筱要做到举重若轻并不容易。
然后，气氛突然被冻结了。苏筱不想说任何话，只有食指的疼痛感提醒着苏筱现在身处何地。苏筱一直心心念着的李征就坐在对面，可苏筱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下去，她甚至想逃，从李征面前逃得远远的。可这是苏筱她自己约李征出来的，不能因为苏筱看到了她不想面对的现实就把李征丢下逃走吧。眼前的这份煎熬比过去二十多年叠加在一起的煎熬还要让苏筱难以承受。
苏筱想着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肯定很难看吧，她想极力掩饰自己的狼狈，不让李征察觉出来。
苏筱为了不让气氛尴尬，随便找着一些话说，可苏筱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她都在说些什么啊，从刚才的话题一下子转到了家长里短，只怕是会让气氛更尴尬。可是李征却礼貌性地附和着，顺着苏筱的话继续说着。
李征看苏心没什么要说的，就把话题转到了孩子的教育问题上。
常恨言语浅，不如人意深。今朝两相视，脉脉万重心。可苏筱此刻只怕内心翻滚着千言万语要和李征说，却都无从说出口了。
李征的电话突然来了，李征接完电话，对苏筱说是女儿打来的，她的补习课程结束了，今天中午家里没人做饭，自己要赶回家做饭了。
苏筱听到李征这么说，像是突然给自己下了释放令一样，此刻的心情应该不亚于李白当年被流放经过三峡突然听到天下大赦时一样。
李征起身要走，苏筱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目送着李征离开。李征转身走向酒店门口，还未走远，苏筱便迫不及待地马上转身走向电梯的方向。
苏筱期盼的与李征的见面就这样结束了。苏筱曾经幻想过无数个与李征再次见面的版本，可现实的版本只有一个。
就在苏筱转身走向电梯的刹那，苏筱看到了被自己掐出血的食指，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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