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蝴蝶来过

　　坐了四五个小时的火车再转中巴，徐傲在镇子东面的临时车站下了车。在飞扬的尘土里迷瞪了半天，徐傲终于找到一两处熟悉之处了。她只来过一次。高中的时候，有段时间跟韵致两个形影不离的，韵致带她来过。

　　韵致的家绝不是家徒四壁，反而拥挤得吓人，各种陈年旧物堆得高高的，各种黄色白色的纸盒子垒在一起。徐傲一度不明白她一个人怎么会保留那么多一辈子也用不着的东西。

　　现在她觉得可能是因为韵致从来不知道怎样丢弃旧物。

　　韵致的房子就立徐傲的前面，外表看去几十年有了，一股子风雨飘摇的沧桑味儿。

　　她记得她那一次登上黑洞洞的楼梯还差点摔了，韵致在后面一把抓住她的衬衣：“小心！”，徐傲站直了身子，回头与她相视一笑。

　　现在回忆起她的声音，仍如同从一口深井中发出一样。

　　那一句“小心”已经是她最温暖的一句了。

　　下雨了，徐傲撑起伞，仰头望着，韵致原来的房间门窗紧闭，一件不知道晾晒了多久的衣服褪尽了颜色皱成一团搭在竹竿上。

　　纪忱不许她问韵致，只要她一问，他就以痛苦的表情来阻止她。她自己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不问就不问。

　　从杜宾岛回来后，她突然很想来看看韵致。她去了韵致曾经就诊的医院，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打听。

　　医生对她说，韵致最终还是自杀了。还是割腕。

　　徐傲一滴眼泪也没有留，韵致走到这一天，她一点也不意外。那一次跟纪忱去玛莎旅行时，她问韵致，纪忱不肯说，当时她脑中就有这念头。

　　抑郁症的人是治不好的，更何况韵致那么孤苦无依。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和纪忱两个迫不及待地要在一起，奔向新生活，就一丝挣扎的意思都没有了。

　　那医生还说韵致的男朋友一直陪她走到了最后。

　　没用的，怎么说都是抛弃。

　　徐傲知道这屋子不会再有人住了。窗玻璃上厚厚一层灰尘，不会再有人来啦。那个声名狼藉的美丽女生没有人再记得她了。

　　徐傲知道自己没有上楼去的勇气。她终于转身离开。

　　韵致的墓地就在镇子西面的山头上，镇子里没有公用墓地，大家都随意地死在一个山包上。

　　徐傲问了周边的人，打听去的道路，踩着一路泥泞去看韵致。

　　韵致死了几年了？坟头上已经长满了青草。

　　徐傲远远就看见好大一束黄色的菊花躺在她碑前，在这荒郊坟地那样璀璨！

　　他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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