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竹篮打水
纪忱在电影首映那一天去影院看了关熠星的新片。有两件事，一件意料之中，另一件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电影果真如纪忱当初所预感的那样一败涂地。画质俗艳，表演浮夸，故事苍白。首映当天票房才十几万。说这个是拿几个亿拍出来的东西，只怕会被人骂成狗。
然而这几个亿的金主，竟是G集团。G的名号赫然出现在片头字幕。
这当然在他意料之外。所以他用几秒钟的时间，去思考这种状况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以及出现的原因。他重新定义了一下自己和关熠星的关系。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后面的事情将会如多米诺骨牌那样倒塌。他离席而去，立刻打了个电话给谢芝兰。然后去徐傲的公司去找人。
她不在公司，他一路狂飙回家，她也不在，电话一直呼叫，就是没有人接。
中午的时候，小区里静悄悄地。他从未注意这种宁静，此刻只有一种要崩塌了的感觉。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不停，谢芝兰一直在打他电话。
徐傲这边，什么也来不及做了。然而就算再心急如焚，该做的事情也得做。徐傲是目的，然而事情从她入手显然不行。欲速则不达。
他站在阳台，夕阳如初。稍微镇定了一下，又重新下楼上车。打开新闻，果然不出所料的，八卦横飞。
等他到了公司，穿过员工办公区走到自己办公室的那一段路，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他，然后猝不及防，紧张地关上网页。
他推开一个职员，在他来不及关掉网页的时候看到那些照片。
无数张他跟关熠星的照片。连床上的都有。
明星艳照。这一次，人们关注的当然不是明星。他比明星更值得关注。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结婚之前的那些接触，也被人拍了下来。有很多场景都在黑白咖啡。
那么多女人，只有关熠星跟他被拍下来了。他真的是小看了绍晋一。他想令他名誉受损，这并不难。他能隐忍到现在，才是真不容易。
一些事情谢芝兰已经吩咐下去。不到两个小时，就会知道是谁在拿公司的钱拍电影。事实上不到十分钟，就得到反馈。钱方面，没有任何亏空，没有人拿公司的几个亿去捧一个明星，拍一部烂片。各种账目，都正常如初。
谢芝兰马上找人去联系各路媒体公关，然而没用的。消息如雪球般滚动爆炸。先是纪忱花钱捧明星，时隔一天又被爆料有染有夫之妇，再是公司资产赤字严重，入不敷出。投身娱乐，本来就是泡沫经济的繁荣表象。尽管最后一条消息荒诞不经，但是仍然产生了不小的信任危机，然后是股市的连带反应。
正当谢芝兰母子商量着开新闻发布会的内容时，新系赶在了前面。Rainy在媒体面前说，是新系拿钱投入G的子公司。以G的名义拍的电影。不存在什么花钱捧明星这样的事情。被记者问及为什么要以G的名义投资拍电影时，rainy回答得更是滴水不漏。
第一，没有料到会赔钱。以为会赚。当然，稍微有点头脑的人，即使是外行也能预测到这种电影是赔钱货。但是她要这么说，那也没办法。
其次，钱是新系在上一个合作项目中的所得。也就是说，“新系”把从G那里赚到的钱又投到G的身上。只不过这买买亏了。
第三，“新系”将以一部电影的收入作为注资的资本。打算与G“珠联璧合”。
在这样的操作中，G没有得到任何实质上的好处。Rainy成功营造了一种“新系”和G暧昧不明的气氛。在这样的气氛里，G事先是否知道拍电影的事情，没有人关注。
纪忱从沙发上站起来。谢芝兰道：“他们还会有进一步的动作。再等等看。”
从G这个层面上讲，目前，除了对付那个吃里扒外，私接项目的部门经理以外，就再也做不出别的动作。丑闻坐实。信誉受损。
这一次，轮到rainy不见纪忱了。
Rainy去见的，是谢芝兰。在世人都认为她对儿子失望透顶之时。
谢芝兰与rainy长谈三个小时。既谈公事，也谈私事。
很快G便解除了纪忱的一切职务。由新的股东大户张亦然取代。当然，谢芝兰所拥有的一切职位地位和财产，均无损害这个时候力挽狂澜的rainy，表现出跟纪忱“非同寻常”的关系，多少搬回了纪忱的一些声誉——乱搞的男人背后总是需要一个更了解他并且相信他的女人来支持他包容他，rainy抓住时机塑造了这个形象；而“新系”新注入的资本，又挽救了市场。
纪忱的私生活不再是私生活，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王婉。王婉在塑造纪忱的形象时，表面上看起来是弱化，其实是遮掩了他作为一个丈夫的事实。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他是结过婚的人。所以，现在rainy的出现，就顺理成章的多了。人们在心理上轻易就接受了rainy。
门当户对，才貌相当，并且不计前嫌，雪中送炭。从这一点上看，谢芝兰想不感激她都不行。
没有哪一种公关，比一个女人对出轨男人的原谅更有效的了。尽管这个女人应该是徐傲。可是她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尽管她有那个身份，可是她没有那个能力和说服力。况且，她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纪忱被困在别墅里，哪里也去不了。
这个时候他要是去见徐傲被记者拍到，就什么都白费了。他不停地打电话，明知道没有人会接。
谢芝兰手腕十足，G很快又立稳市场。尽管元气大伤，G的形象工程瞬间崩塌。但是从本质上来讲，G还是没有什么动摇。关键时刻，纪忱排不上用场。他还在想，为什么当初查不到绍晋一跟“新系”的任何接触。以至于这一次他们可以这样无缝对接，水到渠成。
他没有感受到，一年多以前的那一次晚宴，当他再一次看到关熠星，以一种旁若无人的姿态搂着她跳舞时，张天然那玩味的眼神。
为了玩一个女人，栽得这么惨，也算是蠢到家了。尽管他有一点恃才放旷，又随时可以散发扁舟，可是他没有想过这次会搭上徐傲。
等谢芝兰回来的时候，纪忱已经在沙发上躺了一整天。谢芝兰先是走到他身边，站了片刻，叹口气。然后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他坐起来，但是没有接过杯子。
谢芝兰也坐下来：“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算是有惊无险吧。你先蛰伏一阵子。等流言散去再说。”
“张家兄妹野心勃勃，你不一定能控制得住。”纪忱淡淡说。
“你是什么意思？”谢芝兰满以为儿子会愧疚。
“我是说，你不该给张亦然机会。”
“这是怎么说，如果不是你-----这个机会，是你给她的。”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情。”纪忱抬起头，一字一字吐出话语。他正视自己的母亲。他提防谁也不会提防自己的母亲，而现在，可以怀疑的人却只有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妈妈。我也明白，但是现在我根本说不出口。”
“我看你一定是有什么误解——别这么看着妈妈！”谢芝兰在儿子的逼视下几乎失控。陡然提高声音。
“为了她，搭上自己的儿子，甚至在未来还有可能搭上自己几十年的基业，你真的想过吗？你以为张天然只会满足一个合伙人的身份？你以为我有了rainy就如虎添翼？你以为我走投无路就会跟她商业联姻？妈妈为什么你在生意上那么精明，却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我对事业的懈怠，是天生的。这个跟徐傲没有关系。而且没有她，我什么事情都不干！”
他从来没这么跟自己的妈妈说话。谢芝兰也没有料到他这么快就有了觉悟。震惊之余，她仍然试图辩解：“我怎么会为了她，去做对我儿子名誉有损的事情。”
“因为你知道，对于一个亿万家产的继承人来说，玩个女明星，根本不叫事。就像你自己说的，流言很快就会散去。”
是的，对于一个母亲，儿子有一个情人，这种事没有太伤大雅。对于一个深爱男人的“未婚妻”，原谅他的过去，也不会太难。
没有什么事情不是顺理成章的。
纪忱防范张氏兄妹的一切，总防范不到自己的母亲头上去。况且，她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
“现在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纪忱冷冷道。
既然他们想要操控一切，那么自己置身事外好了。
谢芝兰跌坐在沙发上，纪昆明用二十年的时间离开了自己，但是纪忱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她所有的努力都指向了相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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