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只需要一个守候
他请了朋友吃饭，一定是串通好的。他那朋友小鸟依人的老婆，只过了两天就打电话约她商量。关熠星心中烦躁，态度没有绍晋一想象的那样积极。那女人像是看准了似的，出的价格低得可笑，关熠星本来已不打算计较，她那天真的没有情绪深谈，偏偏她不依不饶似的，跟她摆事实，讲道理：各种关于维护老公面子的道理；各种关于如何做一个成功女人的道理-----关熠星听得头痛，那小鸟硬是滔滔不绝说了一个下午，总结下来的中心思想就是：关熠星作为一个女人，跟她相比，实在是一败涂地，一塌糊涂；而要想做一个如她那样成功的女人，就得卖掉服装店，好好在家相夫，准备教子。
最后她总算还能扯回来，问关熠星考虑的怎么样，关熠星心想你给我考虑的时间了吗？她衬着头：“那个价格我不能转。”
那女人看着关熠星，好像她多么冥顽不明似的，她很是失望，关熠星看她的表情，突然问道：“您多大？”
那女人不知关熠星用意：“我？三十五。”
“您才三十五啊？”关熠星做出十分吃惊的样子：“我以为你四十好几了，平时为了老公孩子，一定十分操劳吧？”那女人正要开口，关熠星紧接着十分温柔的劝她：“女人一定要爱惜自己，要不然为了老公操劳了一辈子，人老珠黄，是留不住男人的心的。男人到了中年有了事业，要找年轻貌美的，可是十分容易，女人别让自己老得快，你可得小心了。”
那“小鸟依人”的妻子，脸上红白交替，又不好发作。关熠星心中憋了好几天的闷气，现在终于畅快了些。那女人看着关熠星，她们年纪相仿，她的外貌，的确是没法跟关熠星相比的。比较之下，更觉得生气。关熠星又“好言相劝”了几句，最后还“难舍难分”，抓住她的手：“有时间喊你出来喝茶。”那女人连起码的礼貌也顾不得了，铁着脸不做回应。
关熠星带着几分得胜的好心情回到家，只是没一会功夫，那好心情就像太阳下的冰块，很快就消融了。她看电视，上网，买菜做饭，没有一件事能让她投入，桌上的菜乱糟糟的摆着，看着就让人没胃口，她只觉得十分无聊，她一想到以后都要过这种日子就觉得害怕，她实在没有信心做好一个家庭主妇。
绍晋一回来时，没有看到关熠星，只看到桌子上摆放的不合格的饭菜。他推门上厕所，眼前的关熠星叫他吃了一惊：她坐在马桶上，裤子褪到脚踝，正把那支烟送到嘴边，她抬头看看绍晋一，那眼神里有些祈求，又很是无所谓的，破罐子破摔的味道。此刻，她看着门口的绍晋一，仍然抽了一口，吐出烟雾：“我很快就好。”
绍晋一带上门，就那么站在门边，关熠星发生意外之后，抽烟已经是一种经常了，他总是在厕所里发现烟头，有时候门一开，那股烟味就飘了出来，只是以前瞒着他，而现在不那么顾忌了。
关熠星从厕所里走了出来，一边还在系着腰带，手也不洗，就坐在饭桌前，招呼绍晋一吃饭。绍晋一一直看着她怪怪的样子，半天说道：“你觉得很委屈？”
“什么委屈？”
“我让你不做生意，你觉得很委屈是吗？”
“没有---”关熠星话未说完，绍晋一突然发起狠来：“那你做出这副怪样子给谁看？”他冲到桌子边，指着饭菜：“你看看这桌子菜，这是做给我吃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对我，有你对一件衣服那么上心吗？”
他终于发作了，关熠星无话辩解，颓然坐在椅子上，她是觉得委屈，她也觉得对不起人，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店，是一定要转的。当面一套背地一套里做的事情，我不会再容忍一件”“我不是说过我会卖掉它，什么叫做当面一套背地一套，为了满足你，我牺牲了我所有的一切，我还有什么可被你指责的？”
“你为我牺牲一切，看看这几年你为我做的事情。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老婆“为艺术献身”。你以为我从你的牺牲里得到了很大的好处吗？”
“你一早就知道我是个演员！”关熠星冷笑。
是脱了！那又怎么样？哪个出人头地的没点黑历史。
“但是我没想到你连那种片子也会演，我不知道你那么low！”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我们这样的人，一个个都争着‘为艺术献身的’。我以为你知道这一点。从娱乐圈里找贤妻，你真是想多了。”
绍晋一只觉得憋闷异常！恨不得挥出一拳头才痛快！
要怎么沟通问题？怎么才能追根溯源，解释清楚！又为什么要解释！
他介意她一意孤行，他介意她花天酒地，他介意她自甘下贱。他不介意她的工作啊！怎么能这样偷换概念！
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暴躁地扯开领带。等一大杯水下肚，才终于能以稍微和缓一点的语气说出话来：
“今天下午，我朋友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没跟你商量好，有什么可商量的呢？你除了问我你穿哪一件衣服之外，什么事情会跟我商量？都是你自己做主你不明白吗？只是你答应了别人要转，又要出尔反尔，别人来问我，你要我怎么办？”
关熠星想了一想，今天下午本来只是价格没谈拢，结果她一定是告诉绍晋一她不想转店。关熠星努力平息情绪，尽量平和的解释：“她出的价格太低------”
“价格无所谓，我说可以卖就可以卖！”
“那我们的生活怎么保证？”
“我养你。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干！本来你对生意也就不怎么上心。”
养我？关熠星心中冷笑，你拿什么来养我！一个月的薪水也只能买一件当季的衣服！是真不知道自己完全就是下嫁吗？是真不知道自己牺牲事业做出的让步吗？是真没觉得自己在事业巅峰时结婚，就是最大的爱了吗？凭什么觉得为了你，可以抛弃那么优越的物质生活！还要被控制自由，说三道四！
现在他倒表现得像个恩主！
“你那点收入，养不起我---”关熠星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挑明真相。
“是吗？”绍晋一的声音完全冷却，“那么你是你，我是我，互不干涉！”
他拿起外套，走了出去。
关熠星知道会很久看不到他。
结果竟是自己赢了吗？她讨厌束缚，他就给她自由；她不想转店，也可以留着；她要灯红酒绿的生活，他也由着她。绍晋一不是说气话的人，他生气时说的话，也会兑现。这么说，是她赢了。她失去的，只是自己从未在意过的。
绍晋一果然极少回家，要回家也只是取几件东西。关熠星晚上回来，会发现他的东西又少了，他这是打算在外面常住了。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吗？怀孩子的时候，自己百般犹豫，那样不忍。结果，那是意外啊，他怎能把帐算在她的头上？他怎么一点也不考虑她的为难之处？
她几乎每一天都沉浸在对错的分析中，无论怎么看，自己都是牺牲最大的那个，没有半点对不住他的地方。
埋怨，不停的埋怨。
同时，每一次回家，那一片冰冷漆黑，都使她害怕想要逃。
她没有体谅过绍晋一无数次睡倒在沙发上的等待。现在却不敢回到那空空如也的家。
她被惯坏了。惯得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跟他结婚。
没有一丝勉强，连考虑也没有。就是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跟他这样一个古板木讷的人天雷地火！
没有一件事情不任性，没有一件事情不顺心。而现在，只是想见见那个人而已。
真见了面，不过是更加心痛与绝望。她从外面赶回，一开始看见自己的灯亮着，以为自己忘了关。等开门进去，才发现绍晋一在里面。
他没料到会撞见她，有一丝惊讶。
关熠星冲上去：“你回来了！”那一刻她觉得踏实无比。
他点点头，然后从她的怀抱里抽出身子，“我收拾点东西，马上就走。”
关熠星这才看见地上大包小包，家里属于他的东西，他几乎收拾一空。
“你还要走，都走了两个月了！还没有闹够吗？”关熠星又抱住他，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
“闹得是你，我只是不再奉陪了。”
“我错了，错了好不好，不要离开我！”她哭得像个孩子。又觉得只要认错，就可以解决一切。
绍晋一默然不语。以前对她何尝不是有求必应！
然而这一次，关熠星十拿九稳的事情就这么滑走了。他语气平静地说：“我们还是分开一阵子吧。”
“可是我很需要你，晋一，我很想念你！”她耍着脾气。
“我已经不再想你了。你照顾好自己吧。”他没有什么情绪，尚有一丝温存。
“我可以都听你的。你再给我一段时间。”
绍晋一摇摇头，拎起地上的行李，踱步而出。
关熠星没想过自己撒娇也不管用！她不怎么使用这个手段，所以每次都灵验。等人真的走了，她还再咬牙赌气：就分开一段时间，看你想不想我，回不回来。
过了阵子，绍晋一发来离婚协议。店和房子，统统给她。有那么几天，她都精神恍惚。
她没回应他，于是他又问过一次。只是发了个信息，并没有咄咄逼人。
她冷静的时候想，他把他的财产全部给了她，也还不算是无情无义。而她呢？有了这点资本，她还可以甩开手去干事业。虽然东山再起很难，但是毕竟没什么束手束脚的。
挺好的一件事。然而她就是不敢给个肯定的回复。就算已经做了千万次的心理准备。
一切都好，就是没了主心骨的感觉。好像一切都会坍塌。恍惚时又觉得这一次闹得厉害，但总归还是会好的。
六神无主，不如彻底地放纵。一个人守店一个人守家，真是寂寞凄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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