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种一个江山

　　马车一路沿着偏僻的郊外渐渐行驶着，凤雅柔坐着马车里，厚重的裘衣加上暖炉，整个身子都是暖意融融的。

　　靠着马车的内壁，路上颠簸，不知不觉地，困意席卷上来，便靠着马车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到了目的后，沈言看着马车上睡得一脸香甜的凤雅柔，眼底划过一丝暖意，可随即想到自己扮演的是一个还在生气的角色，脸色便瞬间垮了下去，声音也不禁冷了几分，“起来！”

　　凤雅柔只觉得面上一阵冷风袭来，模糊之中睁开眼睛，便看见马车外沈言冷着一张脸，正满含怒气地看着她。

　　她心下一虚，他在外面迎着冷风赶车，自己却在马车里面呼呼大睡，不管是换了谁，怕是都会不高兴吧。

　　“你不跟我说话，里面太安静了，我就睡着了……”她的解释，越听越是牵强。

　　沈言眼底闪过一丝幽光，总算是开口说了句话，却险些将凤雅柔给呛死：“没关系，睡饱了一会儿才有精力。”

　　看着那双深幽如潭的眼凤雅柔心底升起丝丝凉意，总觉得自己今日是羊入虎口，狼入虎穴了，性命难保啊！

　　可当她下车，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却愣住了。

　　一眼望去，视线所及之处，竟都是一片鲜红艳丽，冰天雪白，红梅于冰雪之中盛放，热烈难挡。

　　漫天的雪白之色，隐约之间透出点点红梅，凤雅柔心下一喜，她最爱这寒冬之际开放的红梅。

　　一是敬佩她的耐寒，忍得住这冰天的寒冷，二是惊艳于它的色彩，鲜红如血，见之，便再难忘却，最后，便是欣赏它这耐得住寂寞的心。

　　大雪封天，这该开的花，早在还有温暖的时候就已经开遍了，唯有它，不为寂寞，不惧严寒，凌冬而开，热烈鲜艳。

　　只是，她在吴国待了这么多年，怎么都不曾听说，吴国，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何时下的雪？”

　　方才他们出门之时，外面分明还没有下雪，而这红梅上的雪，定然是方才她来时下的了。

　　“你睡着的时候。”

　　沈言回头，语气中似有一丝幽怨，想必是他也唤过自己，而自己那时，就已经睡着了。

　　凤雅柔回过头来，方才只顾着看眼前的美景，眼下这下看清，沈言眉上凝结了一层细碎的冰霜，远看着，像是白了眉的老翁。

　　她从怀中掏出手绢，擦去沈言眉上的冰霜，又用手替他抚平，想到他方才模样，不禁开口打趣，“噗嗤……老爷爷，你这是从何处来？”

　　沈言一愣，随即会过意，在他伸手要打她之际，凤雅柔却是先一步自行跳开了。

　　两人瞬间便在梅林里你追我赶，打闹起来，一片欢声笑语在林中荡漾。

　　沈言最后一个猛扑，将凤雅柔搂进了怀中，洋洋得意道：“终于被我抓住了！”

　　“好了好了。你放过我，我认输就是。”凤雅柔早已没了再跑的力气，懒懒地靠在他的怀中，轻声笑道。

　　凤雅柔看着眼前的朵朵红梅，心思一动，一首诗便流泻而出：“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一首诗作成，她得意地抬起头来看向沈言，眼中满是期待之意。

　　沈言低头对上凤雅柔满是笑意的脸，脱口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凤雅柔眼珠一转，突然开口调侃道：“夫君之才，日后若是无仗可打，这诗词，亦可作为生计。”

　　“夫人之才，犹在为夫之上，日后若是流浪街头，怕是得依仗夫人赏口饭吃。”

　　话落，两人皆是仰天大笑，今日二人可算是发现了，原来彼此之间，竟是有着说书的才能，这么多年，倒是隐没了。

　　笑累了，两人皆是瘫在一旁亭子里，看着山下的点点红蕊，心中，只觉得无尽的满足。

　　“阿言，你带琴了吗？”凤雅柔看向外面争相奔放的红梅，心底突然升起一丝想要跳舞的欲望。

　　“琴是没有，笛子可否？”

　　沈言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只通体如玉的莹白玉笛，眼中盛满了春光暖意，笑着挑眉看她。

　　“如此，便有劳夫君了。”

　　她脱了身上的裘衣，在他身前，盈盈一拜，一个轻盈的旋转，整个人，瞬间便如一只灵动的彩蝶般在雪海红梅中翩然起舞。

　　沈言的笛声，与她的舞点，完美地契合，山林中，优美的笛声荡漾开来，冰雪美景，他的眼中，只有那只飞舞的红色彩蝶。

　　此花不与群花比！

　　柔儿，我知道，你想要做这凌寒盛开的红梅，我便随你做这冰雪里唯一为你伴奏的乐声。

　　你想要走的路，做的事，我皆会陪着你，一一走过，生死，不弃！

　　随着乐声的深入，凤雅柔只觉得自己当真快要化成了这林间的一只彩蝶，她在雪中游走，与花共舞，与雪共情，似乎下一刻，她便要化作一缕风，一颗尘，一滴水，融入自然，难分你我。

　　一曲落毕，乐声断处，她竟是再也支撑不住身子的重量，重重地倒在了雪地之上，只是这一幕，却是将远处一直看着的沈言给吓得够呛。

　　“柔儿，柔儿你怎么了？”沈言将凤雅柔搂入怀中，伸手去探她的脉息，正要将她抱起之时，怀中的人动了。

　　听见关心的呼唤声，凤雅柔睁开眼睛，沈言的黑色眸子里，盛满了担忧与紧张，她伸出手，探上沈言的脸，触摸到真实而又温度的温度，笑了，“阿言，我感觉，自己快要羽化而登仙了，这一场舞，胜过此前的所有战役，真是叫人畅快淋漓。”

　　见她没事，沈言心底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松，眼中含着丝丝笑意，像是初春之时冰雪融化后的第一缕阳光，就那么直接地射入了他的心底，从此，春暖花开，都是因为她眼中的暖意。

　　沈言突然开口，“回去后，我在府后，给你种一片红梅林，这样，你就可以日日欣赏。”

　　“好！”凤雅柔点头应下。

　　“不行，还得种一片竹林，这样，你夏季可以纳凉。”

　　“好！”

　　“还不够，给你种一个花圃的菊花，这样你秋天就可以赏菊，还有春天……”

　　“好！你给我种什么我都欢喜，不过，年年，你都要陪我一起看。”凤雅柔打断他的话，再种下去，都能成一个江山了。

　　这回，换沈言应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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