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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爸爸


  “我不这么做,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瞒着我?”

  车站人来人往,有人驻足,有人匆忙,各有自己的行走线路。

  男人没吭声。

  他并未打算瞒她多久,只是没想好该如何说清楚。

  楼兰深吸一口气“以后,你会明白的。”

  只是那个‘以后’,可能再没有她了。

  楼兰搬走的时候,没有知会任何人。

  正如当初悄然而来一般,静静离开。

  能再见到他,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接下来的岁月,只盼他一切安好。

  同一时间的江市,可就没这么静好了。

  ‘嘭’一声踹门声,许青黛气势汹汹走到冷谦面前,报纸一甩,从鼻尖中哼出一口气“青瓷获奖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男人一把揽过炸毛的姑娘,缓缓顺毛“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要不是我正巧路过报刊亭,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忙忘了。”

  她“……”

  这借口,还真是万能。

  摊开报纸版面,青葱食指点了点上面的油墨黑字“这个王水流是谁?我当时拿作品参赛的时候,并未留名。”

  “还记得你以前的事情吗?”

  他挑了挑眉,俯身啜了口某人的脖颈。

  许青黛撇撇嘴,怎么会不记得?

  当初自己的事情,可闹得沸沸扬扬。

  那些媒体狗仔,还真不是吃素的。

  可她还是不懂,妈妈为何要帮他人参赛?

  这明明不像她的风格。

  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太多的剪不断理还乱。

  一个乍暖还寒时候,她辗转几趟车,终于抵达桃河古镇。

  给母亲打了好几个电话,还是关机。

  无奈之下,拿着母亲曾给自己发过的租房照片问了几个路人。

  “你好,请问你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吗?”

  路人眯眼看了会儿“这是我家。”

  许青黛有些惊讶“您家?”

  “正确来说,是我租给一个音乐家的房子,”贺姐见她眉宇间有些熟悉,大胆猜测,“你不会就是楼妹子的女儿吧?”

  楼妹子?

  许青黛面上一喜,忙不迭点头。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请进。”

  许青黛大致浏览了下四周,环境清幽,古朴雅致,的确适合母亲的风格。

  “她今天应该在家,我帮你敲门。”

  谁知过了半晌,愣是没人应答。

  两人心上一凛,贺姐刚拧打开门,风一般的男人夹带着一股寒气,率先冲进屋。

  “楼兰,你出来。”

  男人前前后后找了不下数遍,额头冒着细细密密的汗。

  贺姐也跟着巡了一圈,满头雾水“她的脚还没完全好,会去哪里了呢?”

  还未从某种震惊中缓过神来的男人,沉眉肃目迈出玄关。

  “等一下。”

  似乎有人在喊他。

  许青黛一步步走过去,满眶含着雾气“你……是不是叫季逸城……”

  认祖归宗后的青黛,母亲楼兰拖出一大堆相册。

  从那个胶片还是黑白的照片起,一直到自己出生。

  无数张照片通通汇成一张脸,那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只是此时的他,黑了些,瘦了些。

  “你认错了,他是王水流,就是那个获得著名青瓷大奖的王水流……”

  贺姐甚是骄傲介绍。

  “王……水……流……”

  她一个字一个字念着,眼泪却哗啦啦而下。

  “二十五年前,你被河水冲到了这个镇上,一对做陶瓷的夫妇救了你,从此以后,你就成为了这个镇上的一份子……”

  贺姐一脸讶异“你怎么知道?”

  这可是她问了好几个老人才打听出来的。

  这小姑娘,怎么轻而易举就猜到了?

  莫非,她会读心术?

  贺姐不知道的是,许青黛来桃河古镇前,无意中看到冷谦搁在抽屉的资料。

  还没来得及细看,宝宝要喝奶,她就没再理会,没想到……

  这位看似毫无关联的人,竟是自己的亲身父亲。

  再抬起头时,哪里还有那人的踪迹?

  男人之所以这么火急火燎,是因为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名字曝光后,地址也被人扒出来。

  媒体记者举着相机的动作引起他的反感,索性避而不见。

  但凡他们有任何骚扰的动作,皆被他用扫帚一一哄走。

  一来二去,是个人都有脾气。

  拍了几张乱糟糟的院落和低矮的房屋,胡编乱造一通,也就交差了。

  他们一走,院落就清净了。

  谁知还没平静多久,又有人敲门。

  他不耐,抡起扫帚一挥,吓得门口之人连退三步。

  “打扰了,我是……”

  “不管你是谁,我不接受任何采访。”

  那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西装革履,颇有涵养一笑“您误会了,我是天境陶艺的总经理,特意为二十多年那件事而来……”

  如果说记忆是一条船,那么流动的空气,都可能为故事勾勒篇章。

  那件事,还要从他没出事前说起。

  田径曾是救他夫妻的养子,学有所成后打算出去闯一闯。而田氏夫妻认死理,墨守成规。

  一新一旧思想碰撞之下,必有所伤——田径仗艺走天涯。

  多年来,一次都没回过桃河古镇。

  田氏夫妻也因此没再见过养子。

  云雾缥缈的山头,田径跪在养父母坟前,手中的香袅袅燃着。

  “这么多年,我为了心中那口闷气,一股子蛮力往前冲。只是为了向他们证明,我是对的。在我以为我可以满载荣誉而归时,又彻底迷失了。直到看到你的作品,那种心如止水的创作,让我混沌的双眸再次看到了希望……”

  一阵风起,打了个旋儿。

  水流看着田氏夫妻的墓碑,不发一言。

  “对了,”田径从贴身口袋中掏出一张雪白的方片纸,“这是我几日前收到的。”

  水流摊开一睨,整个身躯猛然一阵,平静如水的眸子掀起滔天巨浪。

  回忆戛然而止。

  水流胸口大喘着气,奔跑的长腿也因为身体的疲倦而不得不停下。

  掩着胸膛,剑眸越发深邃。

  这晚,许青黛做了一个梦。

  她躺在一个小小的推车里,眼前的场景不停更换。

  “宝宝,你先在这里等一下,妈妈去帮爸爸挑衣服。”

  她偏头,楼兰温柔的笑容如初春盛放的花蕊,美极了。

  倏地,一双充斥汗臭气息的双臂将她抱起。

  脑袋颠呀颠,她不可置否的哭了。

  粗糙的手掌捂住她的嘴,满手的茧子摩挲得那柔嫩的皮肤生疼。

  随后,她听到男人咒骂好几声,旋即落入一个软软的怀抱。

  那个如棉花般柔软的怀抱,还有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

  她渐渐停止哭泣。

  细小的手臂攀上女人的肩胛,四周黑乎乎的‘墙壁’落入眼帘。

  后面,还跟着一辆银色的东西。

  一个转眼,那银色的东西撞破护栏,猛扎进深水里。

  耳畔,一阵得意的笑声充斥。

  她瞪大眼睛,眼前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

  “无忧,我是爸爸。”

  “生日快乐,我的宝贝儿们。”

  “爸爸今天带着你和妈妈出去吃大餐,好不好?”

  ……

  视线缓缓聚焦,季逸城的模样逐渐清晰。

  “爸爸——”

  许青黛从梦中惊醒,整个人的意识有些虚漂。

  飘窗挤进的风在与帘合舞,淡弱的光线正一步步后退。

  手机铃声拽回她的心神。

  “喂……”

  “青黛,我没有病!”

  那头,难以掩饰的欢喜。

  她看了眼屏幕——方城。

  眼皮一挑,整个人瞬间发颤。

  那也就是说……

  “那个医生张冠李戴搞错了,害得我备受折磨了这么久,结果只是个乌龙……”

  还好,没事。

  “没事就好。”

  “我能够鼓起勇气回来,楼老师帮了我很多。可现在我打不通她的电话,听说你已经在桃河古镇了,帮我跟楼老师说一声呗。”

  一个‘好’字如蒺藜一般搁在喉间,呼吸一下都觉得浑身发痛。

  “青黛?青黛?”

  赵秘唤了好几声,才把她从涣散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恭喜你,我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母亲的。”

  许青黛牵起唇角,笑容里,定下了某种决定。

  拉开门见到她的那刻,他并不觉得意外。

  “记得这个吗?”

  细白手腕抬起,瓷白玉镯在明晃晃的光线下,一如她的容颜般晶莹透亮。

  一股难以名状的疼痛似从天边来,狠狠将他脑门撕裂。

  水流捂着额头,五官皱成一团。

  “我知道你很痛,”许青黛双膝磕在地上,覆盖住他的双掌,“我们一家三口,分离多年。稚子幼小,没有什么记忆,丈夫失忆,一心专注陶瓷。所有的折磨,一并落在妻子身上。如果没有母亲的执着,我们或许真的只能各自散落天涯……”

  话到深处,喉头一阵沙哑。

  眼角湿漉漉的姑娘,轻轻转动手腕上的瓷白手镯,清淡的眼神,仿佛看透世间一切,又像是陷入浓重的沉思中。

  与此同时,半捂着头的男人,混沌的眼眸如荡漾而来的湖水,清澈见底。

  沙洲某处客栈。

  即将入春,冰雪还未消融。

  大堂烧着藏式暖炉,一片片人成群结队,好不热闹。

  “绝杀!”

  “老九,你又输了。”

  “今儿手气真不行啊。”

  ……

  众人一道调笑,老九一把甩下扑克牌“裤腰带还是我房间的使用权?”

  输得真是一穷二白了。

  “别着急,”对面的男人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指了指东边一处,“去要到她的联系方式,我们就把你输得钱还给你。”

  老九顺势看过去,亮如白昼的灯光下铺陈一张小型方桌。

  桌上陈列几张稿纸,笔尖在纸上勾勒,娟秀的字体往上,是一张看似三十多岁的素白容颜。

  未加任何修饰,面孔纯净如自然风光。

  时而眉头紧锁,仿佛被重重关卡阻碍;时而松展睫毛,四周的喧嚣恍若无己无关。

  老九看得有些痴了,半晌回神,理了理身上略微有些凌乱的衣服,胸有成竹比了个手势“看我的。”

  “哈喽,美女。”

  信心十足的老九施展了个自认为很酷的笑容。

  那人浑然未觉,深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老九不甘心,见她如此专注,刚想侧头一瞥,空中横出一着深蓝色冲锋衣的手臂。

  “这位先生,请您不要打扰,谢谢。”

  女子的言语中带着很明显的提醒与警告。

  “我只是想在旁边看看……”

  “先生!”

  声线提高了不少,同一个团队中的人早已按捺不住,纷纷搁下手中的东西,大步而来。

  老九的队友自然不会丢下他不管,一时间,暗潮汹涌,眼神犀利碰撞,战争一触即发。

  “童杨。”

  轻若云朵的声音喊住与老九对质的姑娘,“时间也不早了,让大家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童杨冷冷瞥了老九一眼,扬手,其余几人走回原地拿起背包,各自上楼。

  没有了针尖,麦芒自然无用之处。

  “你,”楼兰拢紧童杨递过来的披肩,面色清冷睨他,“我一个年过半百之人,撑不起你口中的‘美女’二字。下次搭讪,擦亮你的双眼。”

  安静的大堂,轰然爆发一阵大笑。

  老九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幸好他们没有认出来。”

  童杨扶着楼兰进屋,无比庆幸大松一口气。

  楼兰淡笑不语。

  认出来又如何,她早已没有当初的追名逐利之心。

  顺着窗口外视,夜幕下的星空,宽广无垠。

  零星点缀的星星,犹如带着小尾巴,缓缓铺陈。

  楼兰是在颠簸中醒来。

  一道光线毫无遮掩投射进窗口,她偏头外睨,哪里还有最初密密麻麻的松柏?

  戈壁滩上尘土飞扬,阵阵扑打而来。

  “可恶,他们还在后面!”

  童杨拧眉深蹙,猛拍了下方向盘,一直想把后面的越野车甩开。

  “稍安勿躁,或许人家只是凑巧跟我们顺路。”

  副驾驶座上的朋友安抚。

  童杨冷哼一声“我看他们就是贼心不死!”

  “停车。”

  楼兰不紧不慢开口。

  前面的车一停,后面的车不明所以,自然也跟着停下。

  越野车窗口滑下,老九扯着嗓门喊了句“嘿,需要帮忙不?”

  “你们走,才是最好的帮忙!”

  童杨撇了撇嘴,絮絮叨叨。

  ‘唰’一声,侧门被人打开。

  童杨瞪大眼睛看着楼兰推门下车,绕到对面车。

  几分钟后,又回来。

  “开车吧。”

  自始至终,楼兰一直处变不惊。

  “楼老师,他们……”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童杨不再多言,猛踩油门,抓紧时间赶上前面的小伙伴。

  抵达目的地时,几人忍不住长叹。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这广袤肃穆的冰川上,一一呈现。

  而老九他们早已熟练搭起帐篷,不仅如此,还主动提出帮她们的小伙伴探路。

  再看他们手中齐全的装备和见多识广的见闻,两拨人立马融成一个大团队,欢声笑语不断。

  “没想到,你还是国家地理杂志的专职摄影师!”

  童杨瞟了眼人高马大的老九,丢出一句冷场热讽。

  老九挠挠头,憨厚一笑“昨晚的事情,我很抱歉。晚上请你们吃烤肉作为补偿,怎么样?”

  童杨紧了紧身上的背包,给了他一个‘这还差不多’的平淡眼神,继续往前探路。

  气氛有所好转,老九喜不自胜。

  犹豫片刻后追上去“昨晚那个……”

  “我就知道你还在觊觎楼老师,她根本看不上你,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喂……你别走那么快,等下容易体力透支……”

  老九摇摇头,一脸无奈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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