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苏家

没多久，便见一行人匆匆赶了过来。

        苏卿尘看着来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前世也是这般，不过接两个孩子，苏家却派了十几个家丁与两辆马车。当时只觉得苏家的大伯是对他们兄妹的重视关爱。如今再看，想来他们早就预料到接不回两个活人，自然要准备两辆马车。当然，这世间没有人能够未卜先知，除非如自己这般的重生之人，显然苏丞相不是。那便只有一种可能，那些截杀她与兄长的黑衣人，本就是苏家派来的。至于原因，无非是为了二房的财产。

        苏卿尘眸中闪过嘲讽。苏家，堂堂一朝丞相，竟然为了贪婪二房那点财产，而对自己亲弟弟的子嗣狠下杀手，真是够脏的。

        如上一世一样，管家带着人行了过来。可见到苏卿尘那一刻眸中没有关怀、惊喜，有的只是震惊。不是说二老爷家的男丁已经被杀了么，怎么还好端端地站在这？

        此时，苏卿尘眸中挤出几滴眼泪，一脸惶恐地跑了过去，拉住管家衣袖：“您……您是大伯父苏丞相家派来接我们的么？”

        管家这才从震惊中回神，假作恭敬：“是，老奴是丞相府的管家，奉老爷的命令来接岳公子和卿尘小姐回去，只是怎么只见了岳公子一个人？”

        苏卿尘一脸痛心：“妹妹她……她……为了救我被坏人乱刀……乱刀……”说到这苏卿尘已经泣不成声了。

        看来昨晚死得是苏卿尘，这些杀手光拿钱不管事还虚报结果，不过这会儿人准不定跑哪去了，如今只能把人接回去了，左右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管家抬手轻抚了抚苏卿尘墨发：“岳公子昨夜受惊了，卿尘小姐已经去了，您还是要节哀才行。岳公子，不哭了，要记得男儿有泪不轻弹。”

        苏卿尘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抹眼泪：“嗯，岳儿不哭。”

        管家叹息一声，仿若感同身受地落了几滴泪。

        不消片刻，几个家丁便抬着一个面目全非的女孩行出，看衣着和苏卿尘身上的应该是同样的料子。

        管家看着那个惨模样，胃里有些不舒服，匆匆摆手：“放上车吧，无论如何都是咱们自家的小姐，得带回苏家该好好安葬。岳公子，您也上车吧。”

        苏卿尘便要上尸体放的那辆马车，管家赶忙拦住：“老奴知道，您与卿尘小姐兄妹情深，但毕竟生死有别，路途遥远，您随着卿尘小姐实在是不便，您的马车在这边。”

        苏卿尘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听了管家的话上了另一辆马车。管家悄悄地问了找到尸身的家丁：“确定是女的么？”

        家丁点首。管家不再怀疑返回相府。

        这一路上，苏卿尘并不担心会再有刺杀，因为若是自己在苏府的马车上出事，苏丞相便给了别人攻讦的机会。

        历经七日，苏卿尘一行人才到达相府。此时，苏丞相还未下朝回来，但丞相夫人王雨晴携着相府里的孩子早已等在门前。

        远远见到马车，王雨晴眸中不可见地划过厌恶，老二都死了三四年了，让他的孩子在乡下养着就是了，非得接回来碍眼。都怪那些御史言官，一天只知道在皇上面前管他人的家事，说什么老爷将老二家的孩子养在乡下苛待亲侄，不过好在男丁已经死了，不然老二的家产不还得都吐出来。

        腹诽间，马车已经到了相府门前，管家扶苏卿尘下车，王雨晴早已一脸殷勤慈爱地行了过去，可当见到马车上下来的人时，脸瞬间黑了。

        管家轻咳了一声，王雨晴才回神，忙调整好情绪，满眼关怀：“孩子，你受苦了，快让伯母看看。”

        苏卿尘小心翼翼地行了过去，王雨晴连连落泪：“这些年，苦了你了，当初将你们送到乡下的庄子，也是你们父亲临终的遗愿，只是如今你们也大了，总养在乡下也不是个法子，这才将你们接回来。你妹妹呢？”

        王雨晴，苏定坤的发妻，原王太傅嫡女，王太傅逝世后太傅之位空悬。隔世再见，一如从前，衣着华丽大方，容貌温和柔美，带着最慈爱的笑容，说着最温馨的话语，却做着最狠毒肮脏的事。苏卿尘假作悲痛，哽咽地摇了摇头，指着旁边的马车说不出话。

        王雨晴忙行过去，撩开车帘见到尸身一刻差点吐了出来，再三忍耐才没有失态，沉眸看向管家：“买上好的棺木，撘灵堂。”

        管家：“老奴马上去办。”

        真是晦气，男丁没死，还得给个小贱人搭设灵堂风光大葬，这可是笔不小的花销。

        苏丞相的嫡女苏卿绾缓步行到苏卿尘身侧，温和笑笑：“堂弟一路辛苦，定是累了，我带你去二叔的院子看看，当年你离开时还小，恐怕都记不大清楚了。”

        苏卿绾，她到死都不敢忘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除了相貌绝美，更有京都第一才女之名，八岁时便破解了元文先生设下的棋局。不过别人不知，苏卿尘却最是清楚，当年不过是丞相为了造势买通元文先生罢了。苏卿尘看着苏卿绾假作怔愣。

        苏卿绾嫣然一笑：“哦，我是你的堂姐苏卿绾，你称呼我堂姐就好。”

        苏卿尘回神：“有劳堂姐了。”

        随后便随着苏卿绾一前一后地入了相府大门。前世也是这般，方方死里逃生又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不过九岁的苏卿尘自然害怕不安，可就是苏卿绾的笑容与温和的话语，让她放下了所有的担忧警惕，而到最后毁了自己希望的不也正是这个人么？

        苏卿尘到死都不会忘记，洪武三十七年，文景帝驾崩，东方晨继位，而陪着他一路走来的自己，却因为当年的一个承诺没能得到应有的名分。反倒是苏卿绾直接入宫成为贵妃。也是到了那一刻，苏卿尘才知晓，东方晨爱着的一直都是美若天仙的堂姐，对自己除了厌恶再无其他。苏卿尘永远忘不掉苏卿绾入宫时婚嫁之礼的盛大，整个皇宫挂满红绸。到处都是十分刺眼的红色。

        好在，东方晨总算还有点良心，虽无皇后之名，却准她入住凤栖宫。

        苏卿尘记得就在东方晨将苏卿绾迎入宫中的一个月后，苏卿绾款款行来，仪态端庄，姿容秀美，对着自己盈盈一拜，秀着她的美貌与恩宠，轻巧地开口，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龙霄犯境，皇上已经准了，让年仅十二岁的白寒随镇南王同往历练。”

        白寒，白家如今唯一的血脉，而白家灭门本就是镇南王陷害。

        ……

        “果然是乡下养出来的，真是没教养，喂！长姐在和你说话呢？”

        苏卿尘的思绪被声音拉回，抬眸看向一旁满脸嫌弃的女孩。苏卿玥，丞相苏定坤柳姨娘的庶女。一个刻薄到死的女子。前世才归来的苏卿尘因为脸上的疤痕本就自卑，可苏卿玥更是落井下石，最终导致自己更加不愿意出门，名声就更不必说。

        “堂姐，抱歉。方才我一直在想着妹妹……”

        苏卿绾柔声：“无妨，我都明白，只是堂弟莫要太过伤心了，若是堂妹还在世，必然不想看到你这个模样。”

        苏卿尘轻轻颔首：“多谢堂姐宽慰。”

        “果然是条贱命，没有福气享受荣华，说不定还是个不详的人！还要买棺椁风光大葬，真是晦气，搁我说就直接寻个地方一埋……”

        苏卿尘攥拳，苏卿绾沉声呵斥：“卿玥！”

        苏卿玥这才止言，苏卿绾：“卿玥还小不懂事，这些话想来是无心的，堂弟你莫要往心里去。”

        苏卿尘沉默，良久点头。原本，她也不想自己的兄长回来，因为她嫌他们太脏。

        苏卿绾将人领到了青竹阁，苏卿尘母亲白婧住的地方，里面打扫地十分整洁干净。

        当年，白婧嫁过来时带的冷嬷嬷也留下侍候苏卿尘，此外，王雨晴还好心地给苏卿尘拨了一个婢女名唤秋菊。

        苏卿绾又和苏卿尘说了会儿话便带着其他妹妹离开了。

        虽说是白婧本家带来的嬷嬷，但却并不怎么愿意伺候苏卿尘，秋菊就更不用说了。

        到了晚上，苏定坤下朝归来，官服都未换便过来看苏卿尘，嘘寒问暖，将一个慈爱的伯父演得淋漓尽致。

        看望过苏卿尘后又带着苏卿尘去了灵堂祭拜逝去的人。

        祭拜过后，苏定坤开口：“岳儿，从今以后这丞相府便是你的家，缺什么和大伯说，大伯一定给你安排。说起来，你这年龄也该去学堂了，过两日我去崇明学府一趟。”

        崇明学府，当下京都学子挤破了头都挤不进去，苏卿尘可不认为苏定坤会这么好心。果然，苏定坤接道：“不过崇明学府有个入学测试，等卿尘的丧事办完你便好好读书，准备测试。”

        苏卿尘点首：“大伯父，妹妹是为了护着我才死的，从今以后我想改名叫苏卿尘，就让妹妹带着苏岳的名字下葬吧，生不能相伴，便以这种方式相陪吧！”

        一个名字而已，苏定坤也不怎么在意，便点首应下：“你有这份心也是好的，那便依你。”

        说话间，管家行了过来恭敬道：“老爷，饭菜已经备好了。”

        苏定坤点首看向苏卿尘：“岳儿，不是，卿尘，咱们去用饭吧？”

        苏卿尘轻轻颔首，随着苏定坤到了饭厅。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美食，苏定坤更是让苏卿尘坐到自己的身边以示重视。

        苏卿尘忙要推辞，苏定坤的嫡子苏博尚已经上前将苏卿尘带到苏定坤身旁：“我记得表弟的名讳不是苏岳么？”

        苏定坤向众人解释，并表示等忙过这阵子就开族谱正式改一下。

        这顿饭或许是受了苏定坤与苏博尚的影响，所有人对苏卿尘都十分友好，苏卿玥心里虽嫌弃厌恶，但表面上倒也装出一副欢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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