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英雄救英雄

听闻南幽城旁常武县以北的钩炉山有妖兽吃人，百姓惶惶不安，来请叶家收妖，叶惊弈、叶惊汲与叶家二位少爷一同前往。待一行人回到叶府时，便带回了这个仙风道骨的言书回。叶大少爷更是直接请他住进自己的别院，饮食起居基本形影不离。

        亲爱的大哥出一趟门便“变心”，甚至下人们已经开始在怀疑二人有断袖之情。叶清影可愁坏了，缠着叶乘风讲事情的起转承合。不日，小喇叭叶清影便亲自替自家大哥辟谣：“他只是我大哥的救命恩人！我大哥知恩图报！”

        原来那妖兽极为凶恶，人面牛身，额前有赤红坚硬的独角，全身皮毛黑的发亮，尾巴似钢鞭，身躯庞大却速度惊人，总是突然狂奔出现，用其角刺伤人类并掳走。那山中小路崎岖，无草木，多铜矿，是山下不少村庄赖以生存的根本，这突然出现的妖兽毫无规律地袭击各个村庄，让人防不胜防苦不堪言。

        村民带着叶家四人上到小半山，便匆匆离去。这光秃秃的山散发着浓重的金属味，夹杂着腐烂血腥的臭味，山中更是听不到一声鸟语虫鸣，整座山就像一个腐烂的巨大尸体横跨天地之间。

        四人巡着妖气往深处走了半天，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妖气愈发深重。除了叶中流，另外三人不约而同停住脚步。叶中流不以为然，还要急急往深处走去。

        “小儿急功近利，不成气候！”叶惊汲恨恨说道，出手扯住还在往前走的儿子。

        “这妖气越来越浓烈，这妖孽定在前方了！父亲大伯可在此等候，中流必能独自收服此妖孽！”说罢眼角瞥一眼一旁站着的叶乘风，只见他眉头深锁、双目凝重。

        来不及多想，叶中流只当修为乏乏的叶乘风害怕了。

        “不急，这妖气不寻常，我们已走了近半日，却迟迟不见妖兽现身，只怕是这妖故意引我们前来。而且这地方我总觉得似曾相识，但我们又是真的没有来过。”叶惊弈道。

        “大哥，我亦觉得有蹊跷，只是说不上来何处不对，再往前却是万万不可。”叶惊汲一边扯住叶中流，一边对叶惊弈说。

        他们站在原地，环顾四周。他们沿着山路来到这个宽阔的地方，四面是各种奇形怪石，前方是一条狭窄昏暗的小路，深不见里，阴冷的细小的风吹过他们的毛细血管，让人不由得发颤。他们清晨出发上山，此刻正值当午，烈阳高照，但整座山好似被套了个透明罩子，将阳气直接屏蔽在外面。

        叶乘风惊呼一声道：“爹爹、二叔，我们可能一直在这个地方打转而不自知！”

        话音刚落，叶惊弈、叶惊汲立刻顿悟，这是北陵邑东方氏的捉妖迷阵啊！

        怪不得如此熟悉却陌生，东方氏的捉妖迷阵闻名天下，四人中却只有叶惊弈曾经见过。但东方氏独门的咒术法阵为何出现在此？为何他们四人又会陷于只对妖起作用的迷阵之中呢？

        “怎么可能，我们一直在往前走啊，可没来过这个地方！”虽也开始察觉不对劲，但叶中流就是不死心，为何又是草包叶乘风先发现问题。

        “我的修为一般，没能像你们一样察觉妖气，只跟着你们一直往前走，但总是隐隐觉得不对。我们清晨进山，以我们的脚程，按理说不可能正午时刻还在这半山腰。这山路崎岖不平，我却不觉多累。直到爹爹二伯停下，我才豁然大悟。”叶乘风急急道。

        叶惊弈赞许看了一眼叶乘风，道：“这很像是北陵邑东方氏的捉妖迷阵，此阵以地势、气候、时辰、五行方位，配合东方氏独门咒术法阵所设，陷入此阵，妖怪便会自我感知模糊，分不清楚方向，终日囫囵打转。但眼前这阵法邪乎，连我们都中了招，这妖物不一般，切不可再掉以轻心了。”

        四人随即背靠背围成一圈。既是知道是迷魂阵，那就好办了。叶惊弈轻轻念一咒，凌空一跃，宝剑一劈，阳光一下就洒进山间，四周豁然清明起来。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突有一巨大身影闪冲而来，直朝最弱的叶乘风而去。

        叶家另三人也非等闲之辈，三道银色光闪电般掠向那巨大身影，叶惊弈、叶惊汲同时口中念咒，弹指一挥间已有几道无形的法咒击去，那身影速度顿时停滞。叶中流身手亦极快，却多此一举地狠踢了叶乘风一脚，将他远远踢开。

        四人还未站定看清来者何物，又有一庞大乌黑的身影急急掠过，冲向吃痛还未站起的叶乘风。

        是那人面牛身的妖兽！

        来不及了！眼见那妖兽独角与叶乘风心口距离只有分毫，叶家二位纵使再快也赶不及了。

        一瞬之四分之一间，一月白身形一闪，妖兽痛苦倒地，叶乘风完好无损。

        “然后呢，然后呢？”叶年年听着觉得精彩极了，听着叶清影的描述急的搓手顿足。

        “大哥后来就说，那妖兽是北陵邑东方家逃出的，偷了迷魂的符咒，不知何处又习得妖术驾驭符咒，又极为狡猾地布好迷阵静待时机，待爹爹他们破阵时又用蓄好的妖力凝成假□□转移视线。如果没有言书回，他就交代在那座恶臭四溢的山中了。”

        所以看在他救了大哥的命的份上，我才不讨厌他了。叶清影暗暗想。

        “那他到底是怎么英雄救美的呢？”好奇宝宝叶年年如是道。

        “大哥说他当时吓傻了，没来得及看清……啊，不是，什么英雄救美，他们才没那什么什么…”叶清影差点岔气，不允许别人胡乱揣测哥哥，我大哥还要名声的好吗！

        “那言书回出现的时机也太巧了吧，这大概就是画本中的有缘千里来相会、命中注定我救你、英雄救英雄、英雄惜英雄、英雄抱得英雄归……”

        “龟你个大头鬼！那妖兽是因为下人疏忽，从东方家逃出，恰好时下北陵以东又有妖兽作乱，东方家无暇顾及，东方姐姐就拜托言书回追踪收回那妖兽而已。”

        “这就是缘分啊！”叶年年欠欠地说道。

        叶清影开始在一旁骂骂咧咧，叶年年心思却跳到九霄云外：这就是大伯二伯如此敬重言书回的原因了，不，应该是整个叶家都很敬重他，他到底是何人呢，如果我像他一样如此厉害，是不是早就替阿爹阿娘报仇了。这么多年了，我连杀害阿爹阿娘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叶年年还想问问多一些关于言书回以及东方家的事情，无奈，一旁的叶清影竟然睡着了，口中却还念念有词，无非就是“我大哥…”“才不是…”“言书回休想…”之类的，声音渐渐低缓，而后换为轻轻有节奏的呼吸声。

        夜已渐深，夏日凉风徐徐，拂动着窗，四周环绕着夏虫鸣叫，一切显得那么安谧。叶年年却没有睡意。她给叶清影盖了一席薄被，蓦然想出去看看星星。

        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夜，繁星满河，“啾啾啾啾”声儿此起彼伏。她躺在阿娘怀里，阿娘轻轻摇着蒲扇。那时她还不知是蛐蛐声，就问阿娘：“这是天上星星眨眼睛的声音吗？”然后阿爹阿娘就被逗乐了，那笑声被凉风吹散在那个静谧深邃的夏夜，吹散在苍白没有答案的时空里，再也找不回了。

        月光皎皎，疑是有霜。繁星点点，浮光跃金。

        月下站着一月白身影，倾泻如墨的长发未绾未系，随风缕缕翩飞。他身着月白轻衫，袖角与下摆也任风吹起。他容颜俊逸，长身玉立，姿态雅致，却让人有说不出的清冷寂寥。

        叶年年情不自禁地想：他好像是月亮上来的仙人，只是不知月亮与星星，究竟隔着多远的距离？

        明明应该听到叶年年来时的脚步声，言书回却没有看她。她不忍再出声打扰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行动，索性就这样欣赏起这幅如月君子望月图。

        啧啧啧，真的太美了，这是我这等俗人，不，俗妖，也不，俗人妖能看的吗？啊呸，叶年年，你可别妄自菲薄了。

        叶年年一边欣赏美景，一边思绪百转千回，看得呆了。一只蛐蛐不知何时停在言书回的衣袖上。叶年年仿佛一时失了心疯，伸手想去帮这位遗世独立的仙人拂去蛐蛐。

        这边手儿刚伸过去，那厢人儿却恰好转头看过来。手的主人适才被美色迷的神魂颠倒，这下简直近距离直面暴击。叶年年好没出息，竟没有控制那双已伸出去的手。

        言书回条件反射地抓起那只手。

        温热的感觉从手心传来，一股暖流蔓延开。

        他轻轻放开她的手，面无表情。

        叶年年只一瞬感到他双手冰凉，不知为何心忽然紧了一下，微微疼。来不及多想，气氛尴尬着，她只好颤颤笑道：“今晚月色真美。”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动人，星眼如波，好像能在谁的心间开出蜜糖一样甜的花朵。

        很久很久以前，好像有一个人，也曾在月涌霜照中对他笑靥如花。

        眼前的叶年年好似和记忆中的那人重叠了，恍惚刹那，言书回万年不变地从容道：“明日还要赶路，早点休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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