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站在你背后
“多吃一点啦……现在也不会被要求保持体重不是吗……”
……
“抱歉。”
柚香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稍微缓和一点的气氛又凝固起来。
这次先开口的是晴美。
由于无法完全控制声带，晴美现在说话需要用很大的力气，而且声音变得粗糙沙哑，像是参杂了沙砾。
她用不复往日动听的声音，逐字地说道：“没事的，其实我已经猜到了。”
柚香光有一种果不其然的感觉，其实大家都有预感，晴美或许早就知道自己的情况了，但似乎不捅破就能维持虚假的和谐一样，所有人都沉默着回避了这一话题。
现在她这样说，柚香光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是不想作为告诉晴美真相的那个人的，在这种时候她变得异常胆小起来。
“你知道了啊……”
“嗯，我的左半边身体完全没知觉什么的，要是这种事情都感觉不到的话，就是傻子了吧？”
晴美说得很慢，柚香光就在一旁静静听着。
羽生也听到了，安静的医院走廊没有别的声响，所以即使很轻，他还是听见了。
他坐在门口，听着晴美用沙哑的音色漠然说着自己的情况，痛苦地捂住脸。
我都干了什么啊我……对这样的晴美大呼小叫，还不自量力地让她鼓起勇气……
遇到这种事的如果是我，根本比不上晴美的吧？
只有你羽生结弦，完全不能对晴美说这样的话啊！
虽然没有经历晴美的拒绝，从头到尾也没和晴美说过一句严重的话，但柚香光也感觉到了痛苦。
她一时不慎说出来的话会让晴美受到很大的打击吧……
这样想着，她忘记了羽生父母的嘱托，脱口而出道：“如果再次手术的话……”
她及时打住了话。
成功率极低、有可能命丧手术台的手术，说出来只是徒增烦恼而已……如果晴美……她一辈子也不会放过自己。
“手术？”晴美捕捉到了柚香光话中的关键。
柚香光不愿意多说，害怕自己再说漏嘴，便扯开了话题，开始回到催晴美多吃些东西上。
晴美没有多问，却把手术这一信息牢牢记在心底。
她的眼里再次燃起了微弱的火焰，星星点点，却似乎可以迅速燎原。
羽生自然也没有错过手术这个重要信息，他在柚香光出了病房后拦住了她。
“抱歉……我可以问一下手术的事情吗……之前line上面你只提到就算手术恢复可能也只有10，具体的呢？
10的可能性……不能去尝试吗？”
柚香光看了一眼病房，示意羽生和她去更远的地再谈。
“医生说，手术如果成功，有10的可能让左半边身体完全恢复知觉，80的可能恢复知觉但行动会有延迟，但日常生活没有问题。”
柚香光靠着天台的栏杆，用叹息般的语调说出医生曾说过的话。
“那为什么不和晴美说手术的事情？”为什么让晴美那样无助？为什么眼睁睁看她失去所有希望？
羽生有很多想说的话，却不想让自己的态度看起来像是在质问，于是只说出了最开始的疑问。
为什么不能告诉她。
“因为这是手术成功后的可能性。”柚香光看向羽生，眼中有泪光。
她哪里想看晴美了无生气的样子呢？明明她每一次在舞台上和晴美对视，都能感到那无与伦比的魅力。
羽生一下子明白了柚香光的未尽之言。
不觉间声音有些颤抖：“那……手术成功率呢？”
“百分之五十，只有一半的成功率，不成功的话就可能成为植物人，严重的话还会死亡……颅内手术，没有那么容易。”
一半的可能，谁敢去赌呢？
一旦失败，就会彻底失去她了。
亲人是最不敢赌的，所以晴美的父母和哥哥都希望她们不要在晴美面前提起手术。
柚香光承认这对晴美不公平，他们这是在亲手剥夺晴美知道一切的权利。
但他们赌不起，所以必须用爱的名义来阻止这一场一旦失败就万劫不复的赌博。
羽生没有再说什么，柚香光也沉默着。
两人都不知道这样瞒着晴美是好是坏。
“在这里啊……我就知道你又来这里了，有什么困扰的吗？”明日海透过半掩的天台的门看到了靠着栏杆的柚香光，推开门后才发现羽生的身影。
“啊，你就是羽生选手吧？”
羽生和明日海老老实实地鞠躬打了招呼，就明日海的年龄而言，完全是大前辈的存在。
明日海看到他们都苦着脸，了然道：“因为真夜？”
柚香光把之前的烦恼一股脑地说给了明日海。
毕竟现在明日海已经是top了——晴美出了事故后，剧团快速调整了方案，宣传的海报等等都换成了明日海和兰乃的新生控比。
晴美无法演出了，明日海却不能推迟上t，已经定档的《伊丽莎白》也不能停止推出。
虽然很残忍，但是明日海的确是没有能等到晴美和他共同成为新生花组的时刻。
柚香光作为升了番也没上二番手的小花男，和明日海撒娇吐苦水基本就是必备技能。
明日海听完了她全部的抱怨，看向一脸认同的羽生，也靠在了一边的栏杆上。
她用堪堪能听清、随时可能被风吹散的声音道：“其实我也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真夜……”
“如果再给我一些时间的话，或许我还是会忍不住和她说吧。
她对舞台的热爱超出你们的想象，我住在她隔壁，所以我更清楚她的努力。
她不会愿意这样苟活的，她是这样热爱舞台的人。”
明日海说罢又自嘲道：“虽然这样说了，但那50的成功率……”
她不再说话了，虽然多了一人，气氛却又回到了之前的沉默。
突然羽生道：“我知道了。”
然后跑了出去。
明日海和柚香光对视一眼。
柚香光：“要阻止他吗？”
明日海：“不了吧……我们真胆小啊。”
“晴美！”
？
“晴美……我有话对你说。”
羽生把手术的事情和晴美说过后，晴美终于像重新注入了生命一样，她努力吃下饭菜，即使吞咽也很费力；她开始在别人说笑话时给出回应，虽然笑容有些僵硬。
家人也感觉到了这种变化。
他们意识到，对现在的晴美来说，有希望比什么都重要。
“妈妈……妈妈不应该瞒着你。”
“是我不愿意说，这不怪你妈妈。”
“爸妈都有想说的念头的，是我阻止了，抱歉啊晴美，是哥哥的问题。”
虽然害怕失败，但晴美的转变让家人也意识到这个消息对晴美的重要性。
他们差点就断送了晴美自主选择未来的权利。
“我其实……理解的。但就算很不负责，我还是想试一试，我不想活得像个废物……就算手术失败也……”
也心甘情愿。
终于看到了晴美的决议，就算有再多不愿意，也没有人再去阻止晴美。
羽生看着晴美再度亮起来的双眼，提出他和晴美一起去和医生谈谈的请求。
晴美的父亲冷哼一声同意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先告诉晴美手术的事的？
他和这小子没完呢。
“其实我也不太建议手术治疗，保守治疗的话也不是没有慢慢恢复了知觉的先例在。”
医生看着眼前一看就是小情侣的二人：“虽然手术成功率也有一半，但你们年轻人总是不去考虑失败的话会怎么样。”
医生原以为晴美不知道手术失败的后果，不曾想她是做好了死亡和舞台的抉择，才到他面前询问的。
见晴美已经坚持了解手术情况，医生又把目光转到他认为是晴美男友的羽生身上。
从不看体育新闻，其实连电视新闻和报纸都不看的医生没有认出羽生结弦，他只是用探究的眼神看向这位“小男朋友”。
羽生握住晴美放在腿上的手，他对晴美轻生道：“我陪你。”
被喂了一口狗粮，医生摇了摇头：“你们年轻人总是做出很决然的事情啊……既然这样我们再来说一下术后的事情吧。
就算50的可能，手术成功了，也不一定就能完全康复。
能完全康复、完全恢复知觉的人也很少，其中行走与常人无异的可能性也只有10，大部分人都只是恢复一部分知觉，行动上还是需要拐杖等等的辅助才行。
虽然这一点复健也能起到一定效果，但那也是很幸苦的事情。”
医生似乎没有打消劝晴美保守治疗的打算。
晴美看着医生，道：“舞台是我一生的梦想……哪怕是001的可能，或者更小，我也想要尝试。”
或许是被眼神镇住了，医生看了晴美好一会儿才道：“为了梦想吗……
跳舞的话，就算是10完全康复的那一波幸运儿里面，也最多只有20了，而且这也只是估计，暂时我还没有见过在经历这样的重创后还能舞蹈的人。
你的大脑很难再自如地指挥身体，反应延迟的情况下，怎么能跳舞呢？”
晴美没有说话，依旧只是灼灼地看着他。
羽生握着晴美的手，也用同样的眼神看向医生。
“好吧，一会儿来签手术意向书，我们会尽量让院里的专家团队先给你做一个会诊。”
医生放弃了劝阻的念头，他实在不知道要在这两双眼睛的注目下说什么才好。
“我会一直在晴美的身后，我会一直支持晴美……我会一直爱着晴美。
所以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我不会离开晴美的，晴美也不舍得离开我对吧？
不可以抛下我的，因为我很厉害，晴美甩不掉的。”
把头凑在晴美枕边，咨询完医生的当晚，羽生这样念叨着。
晴美没有说一句话，眼泪打湿了一大片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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