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山雨欲来
范叔毕竟十五岁就下井，三十多年的经验总能逢凶化吉，有惊无险。当他拼命跑到大巷避险硐室后，地面晃动也逐渐减弱，地下自救系统已启动，所幸并未有有毒气体或什么较大冲击波出现，大巷也是完好。
与老范在一起的还有小刘，一个鬼精鬼精的小伙子。
当地面逐渐恢复平静，他两抱成一团的心跳声逐渐平息，老范猛一把推开了小刘，随即重重地朝他脸上给了一拳。
“你个龟儿子”嘴里还不停地骂道。
小刘一个踉跄向后倒了过去，安全帽也差点甩了出去。
“兔崽子你死了我怎给我兄弟交代，叫你不听话”说着举起拳头又准备给他一拳。
“范叔，我不会丢下你，就像你不会丢下我爸一样”小刘说着就扑到范叔怀里痛哭起来。
“好啦好啦，啥子出息嘛”范叔心一软，慢慢放下拳头，轻轻地拍着小刘肩膀：“不怕，你爸爸不在了，叔叔还在哩”。
“我们倒没事，可是四斤他……也不知道怎样了”范叔又一次打开对讲机：“四斤！四斤！听到回话！听到回话！！”
范叔一边一边重复着，但对面依然静悄悄的，仿佛石沉大海，无一点音讯。
小刘终归还是等不及，没等范叔起身，就整理了一下装备，打开了防爆门。
巷道漆黑一片，只能听到水滴的声音。
范叔随即跟了出来，打开应急灯，和小刘一起向巷道深处走去。
巷道死静死静的，空气也闷的要命。他两戴上氧气罩，慢慢地一步一步向前移，地上也多少有些积水，搅合着煤泥灰，留下长长的脚印。
老范他们走的较为谨慎，进入工作面，跨过脚下大大小小的煤块，一步一步的。头灯在前头来回扫着，大小煤块、煤堆不断出现，有些边缘已经踏下，个别液压支架也歪的歪、倒的倒，堪称一片狼藉。步话机里出来传来嗞嗞的电磁声，仿佛在告诉他们，没有一点消息。
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面有一道金光闪过，范叔他两猛然加快步伐，冲前面跑过去，可是……可是……或许是幻觉吧，前面的路已被封死，几乎蚂蚁都钻不出来，怎么有光了。
范叔似乎发疯似的开始抛这煤块，小刘也跟着抛了起来，可是二十分钟过去了，煤堆依然是煤堆，没能有半点开的迹象。范叔一下子瘫软了下去，从煤堆上滚了下来，小刘急忙下来扶起。
“四斤！四斤！”小刘范叔失落的样，知道四斤凶多吉少，一把摘掉氧气罩，抓狂地吼了起来。
凄凉的吼叫声在空中回荡，极其响亮，极其刺耳，仿佛要撕裂整个工作区。可是，即便如此，却没有一丝回应，没有一丝四斤的迹象。
小刘呼吸有些急促，范叔赶紧将氧气罩给戴上。
“走吧，这里不可久留，我们得赶紧出去”范叔起身，向堵住的煤堆深深鞠躬，而后带上小刘，径直向井口奔去。
当他们奔跑到半路，传呼机响了起来。
“喂！喂！这里是指挥中心，听到请回话！”传呼机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老板，也就是大家熟知的史先生。
“收到，收到，我是老范”范叔赶紧接过话。
“我是史自祥，你们有几人，在哪里，情况如何，回话”史先生话比较急。
“我和安全员小刘，两人目前都很好，在副井中段”范叔严肃地汇报着。
“井下情况如何，有无被困人员”
“井下基本完好，有一名安全员被困，生死未明，请求立即救援”范叔甚是激动。
当史先生听到有一名安全员被困，以及根据升井人员情况，已猜定是四斤出了事，瞬间眼前一暗。他迅速用手托住桌子，极其失落地说道：“终究还是来了”
众人不知何意，安全工程师上前正打算问。
“快下井救人！”只听见史先生一声令下。
众人有些惶恐，吵闹了起来。
“救人！不是有妖怪吗”人堆里有人切切低语道。
“什么妖怪，哪里有妖怪，还不赶紧救人！！”史先生吼了起来，一直都温文尔雅的史先生，今如此高吼，大家都惊呆了，不敢有一丝怠慢，行动了起来。
安全工程师亲自带队，带上矿里最先进的设备，一行约二十个人，向井下奔去。
……
先说说煤矿地面的事。
当大家纷纷逃到地面后，整个煤矿像炸开了锅似的。有几个工人发了疯似的到处吼，说看见了妖怪，众人一片哗然。
当史先生赶到时，所有人都极其惊恐地看着他。他什么话也没说，叫人委婉地控制了那几个宣称妖怪的人，佯装是带去看医生。而后史先生给大家做了简短的讲话，大致意思是井下发生震动应该是采空区放顶，目前最重要的是看井下是否塌方，有无被困人员。随后他便和安全工程师一行到了指挥中心。当他听到有安全员被困时，亲自呼叫井下，不停地呼叫。他没见到四斤，猜想四斤可能被困，万一有个闪失，他又如何给权二哥交代。
没有不漏风的墙，没过多久，便有记者拥堵在了门外。此时已经是晚间十一点，他们听说井底下发现了妖怪，一窝蜂不问青红皂白就挤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如果只是为了拿头条，也犯不着冒这个险了，毕竟是妖怪。或许他们压根就不会相信有妖怪一说，所以才拼命争头条。
史先生听到门外挤了一片记者，便吩咐身边那一米八的大汉：“赶紧叫小姐来”
大汉“是”了一声，便出了门。不一会儿，一衣着端庄、长发披肩的，穿着高跟鞋的女孩走了进来。
“舅舅，您叫我”这女孩走到史先生跟前，干净利落地问了一句。
史先生挥了一下手，示意她坐下，而后小声说了开来。
“菲儿，是这样……”
外面的记者貌似等的不耐烦了，有的甚至嚷嚷了起来。
“这么大煤矿发生这么大的事了，都一个小时了，你们又是封井口，又不让见当事人，现在把我们撂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对啊，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触怒了窑神”
“是不是有妖怪”
众人喊成一片，这时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后面跟着一位一米八以上的大汉速步走来，站到了记者跟前。
“各位记者朋友久等了，请持你们的从业证件到我们接待厅来”说完就转身上了楼。
大约有十四五个记者持证件随了上去。
话说史先生在给菲儿交代完事情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妥，正准备联系权老，却被门上一头扎进来的女孩吓了一跳。史先生仔细一看，才认出是塔儿。
只见塔儿一脸憔悴，面色苍白，气喘吁吁，进门就喊四斤。史先生忙叫人扶到沙发上，跟随其后的不是别人，正是权老。
塔儿呼吸急促，嘴唇竟无一丝血色，属半昏迷状态。史先生瞧不明白，便转头疑惑地看着权老：“这孩子……四斤……”
“哎”权老长叹一口气：“不错，这孩子这样正是因为四斤，我想四斤出事了”
“是的，二哥，被困井下，正在营救”
“嗯，四斤肯定还活着，要不顾一切营救，他的意义并非一条人命那样”
“二哥，我知道，我会拼了命也要救回他的”史先生转头看着塔儿：“这孩子可怎么办”
“她没辙，只要四斤活着，她会没事的”权老点了支烟：“八年前四斤溺水后，塔儿就是这个样子”
正在这时，井下传来消息，老范他们带着安全工程师一行已经到了工作面，井下也已基本恢复照明，被煤堆堵住的口子已经打开，可并未找到关于四斤的一点音讯。
“继续找，那怕掘地三尺”史先生下达了命令，那一帮又忙了起来。
正在此刻，见一和菲儿一致打扮穿着正装的女人进来：“先生，阳火磐居委会主任及十多个村民要见您”
“我马上到”史先生又看着权老：“二哥，你稍作歇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客厅里，坐着十来个人，衣着层次不齐，有西装革履的，也有穿着拖鞋的，为首的是一个高个子苍头老者。史先生在中央位置坐下，依然面带微笑，缓缓问好。
“史先生你好淡定啊，这么大的事你还能笑的出来？”那苍头老者愤愤地说道。
“大事？什么大事？倒不知雷主任半夜三更带这么多人来，真的是大事啊”史先生依然微笑着，似乎他那微笑是亘古不变的。
“史先生呀，大半夜的，你们做的什么事啊，窑神都震怒了！！！”苍头老者立马站了起来，双手不停地挥着，口气十分焦虑。
“雷主任别着急，今晚这事可能是放顶引起的，没有什么大的破坏，待我查明真相后给你个答复”
“什么答复，地都振了，肯定惹怒了窑神！”
“就是，我们又要受苦了”
众村民纷纷吵了起来。
“安静！”苍头老者高吼一声：“不论怎样，事情过后必须要敬窑神，否则整个村庄都不得安宁”
“好好好，我答应你们，那今晚就先回去吧”
"史先生既已答应，那我们就散吧，这事闹的”一年轻人说了句，众人便纷纷起身离去，只见他们说说吵吵地下了楼，朝着一片七零八落的车跟前走去，有路虎牌的，有奥迪的，也有桑塔纳的，一片灰尘，扬长而去。
史先生叹了口气，貌似有些疲惫的样子，起身回了办公室。
董事长办公室里，权老依然巴塔巴塔地抽着烟，当史先生进来时整个屋子一片烟蒙蒙的。他轻轻咳嗽了两下，随手打开了空调。
“咳！咳！”塔儿突然响响亮亮咳了两声后不停地念叨开来：“四哥……四哥……”
“非雨跟着风……吃遍千山草……古来留的是……有无都烦恼”
“非雨跟着风……吃遍千山草……古来留的是……有无都烦恼”
“非雨跟着风……吃遍千山草……古来留的是……有无都烦恼”
……
只见塔儿在半昏半醒中不停地念叨着，不停地念叨着。
“这事怎么回事？”史先生看着塔儿，满脸疑惑。
权老落着阴沉沉的脸，皱着眉头：“难道……”
“什么？”史先生疑惑地望着权老。
“非雨跟着风……吃遍千山草……古来留的是……有无都烦恼”
塔儿依然不停地念叨着：“非雨跟着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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