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集市上的偶遇
唐娇娇睁开双眸，缓缓坐起，将打湿的发丝捋到耳后，不小心牵扯到左肩头上的伤口，又是一阵冷汗。
同样的梦，她已经习惯了，唯一困扰她的，那日悬崖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成为挥之不去的阴霾。
推开窗子，流进清泉一般的晨光。
她收敛心情抬脚步入清晨，初阳便假戏真做成了角色。
暂时将烦心事抛诸脑后，她准备将时间留给自己，逛一逛白日的夏安城。
在正厅桌案上留下一张报平安的纸条，她悄悄翻出府去。
夏安城地处形胜，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早早开业的集市上，游人熙熙攘攘，随处可见各种酒楼、茶馆、食店和食摊。
各式粥饭和点心的香气，刺激着唐娇娇的嗅觉与味蕾。
深谙吃饱才好逛街之道的她，寻得一处名为“百味居”的小店，点上一份热腾腾的白粥和入口留香的滋糕，对于那句唯有美食不可负，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走在夏安城的石板路，听着构成一曲晨歌的讨价还价声，她才有慢慢融入这个世界的感觉。
她停在了一处捏面人的摊子前，一位老者熟练地捏着手中的面团，小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成品，有动物、人物。
她一时兴起：“老人家，可否卖我个面人？”
老人循声看去，并未停下手中活计：“姑娘想要买普通的还是现做的？普通一文钱，现做两文钱。”
“两者有何区别？”
老人慢条斯理道：“普通的，在桌案上随便挑便是；现做的，可以指定形状外观。如姑娘这般好看，老朽建议姑娘买一个自己模样的面人。”
她眼睛弯弯：“老人家你很会做生意，就依你所言。”
“姑娘稍等。”老人一边看向她，一边搓捏捻粘起来。
不多时，一袭轻纱般白衣，犹似身在烟中的美貌面人逐渐成形，尤以那双透露着笑意与心事的微弯丹凤，最为传神。
“老人家，你这‘开脸’做得真好。”
老人将做好的面人递给她：“姑娘也懂捏面人？”
“听说过一二，可否再帮我捏一个？”心情不错，她便起了顽意。
“姑娘请讲。”
青丝绕指间，她言：“长相俊美，长发如墨及腰，睫毛很长的男子，嗯…但是盲眼。”
“盲眼？姑娘稍等。”
“可以吗？如果做坏了怎么办？”
“捏面人的好处，就是做坏了可以重做，这一点和人生可不一样，人生有很多事都不可以重来。”老人手中忙着，嘴里聊着。
她看着老人手中逐渐成形的面人，真与所想相似。
最后，唐娇娇拿到了心仪的面人，随手掏出几文钱放到小桌子上：“多谢老人家。”
“姑娘，你这铜钱损坏了可不行。”老人叫住了转身准备离去的她。
她回过头，桌案上的铜钱赫然是打磨好的钱镖。
“抱歉，我没注意。”她镇定自若地收回钱镖，暗骂自己不小心，低头翻找正常的铜钱。
她并未察觉，捏面老人那遮在发后的浑浊眼睛中闪过一丝锐利。
叮，叮叮，几枚铜钱落在桌案上。
“几个面人而已，我替这位姑娘付了。”
她抬头，看到一张貌若潘安、略带轻抚的富家子弟的脸。
“不必了，我们并不认识。”她掏出一小块碎银轻轻放在桌上，转身离开。
侍卫上前道：“殿…少爷，我去抓她回来。”
“不必，本，本少先回，你跟上去瞧瞧是哪家的小娘子。”
“遵命。”
唐娇娇一路逛下去，买了不少胭脂水粉，还去了平时光顾的铁匠铺。
雨夜那天，她用掉不少钱镖，需要补充。
只是今日的铁匠师傅似乎在惧怕什么，一直催促她早些离开。
假装离去的她，转过小巷，见四下无人，纵身跃上铁匠铺对面的屋顶，视野刚好，将铁匠铺看得真切。
没多久，从铁匠铺中走出一人，手持佩剑。
那人将未出鞘的佩剑架在铁匠脖上，说着类似威胁的话。
“若不想连累一家老小，此女再来打造什么，去找烟雨楼嬷嬷，自会有人见你。”
她懂唇语，虽听不真切，但读懂了内容。
铁匠惶恐应下，那人才满意向外走去。
视野范围中，又有一人走向铁匠铺。
这不是要替她付钱那人身边的侍卫？她俯在屋顶，继续将好戏看下去。
“师兄？”后来者没想到会遇到熟人。
“呦呵，这不是二皇子身边的红人吗？来我们这下九流之地，有何公干？”
先前那纨绔是二皇子？她继续看下去。
“无可奉告。师兄，待在默影阁不是长久之计。若师兄不嫌弃，愚弟可在殿下面前引荐一二。”
“那可是要多谢我的好师弟了。”前者将剑扛在双肩上，面露讥讽，从侍卫身边擦身而过，隐晦的说了一句什么。
她勉强读出了内容：穿绣衣，持绣刀，也掩饰不住你是贼的身份。
二皇子身边的绣衣卫有问题？其师兄是默影阁杀手？默影阁又与烟雨楼有关？
好戏看完，她心中反而多了不少疑问，这夏安城中，水还真是有够深。
“姑娘，戏可还好看？”
刚跳回小巷的她，面前多了一人，竟是集市上的捏面老人。
她左手拿着面人，右手在腰间一抹，抬手间，右手指缝已夹满了钱镖：“阁下是谁？我们认识？”
“姑娘功夫不错，”捏面老人指了指她腰间荷包，“老朽名为面人张，我们不认识，但是老朽认识这荷包的主人。”
她低头看向腰间，那里挂着两个荷包，粉色荷包是她自己的，勾勒着金线的黑色荷包是夏书璟的。
因为黑色荷包够大够结实，她平时便拿来装钱镖所用。
“你与夏…”再抬首，捏面老人已不知去向，仅有耳边响起“姑娘，有缘再见。”
千里传音，夏安城中当真是卧虎藏龙。
思来想去，她决定去一趟六皇子府。
还好今日穿了白衣，翻墙头不会太明显，她假装在皇子府附近溜达，至偏僻处，起身轻点，人已落至府中。
“嗨，夏伯。”落地的她与正在浇花的夏伯撞个正着，只得报以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唐？唐丫头？”夏伯全然忘记浇花的事，手中花洒的水径自流出，“不是说三日后？这才不到一日。”
“殿下在吗？我有急事找他。”
“在正殿。”
“好，多谢夏伯，花快被淹死了。”
“我的花，”夏伯这才想到，抬起花洒，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唐丫头莫不是想殿下了？现在的年轻人。”
还未走远的她，听到这话，脚下一个趔趄，更是让夏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糟糕，殿下等的人也快来了。”夏伯想起了什么。
唐娇娇来到正殿，大门开着，夏书璟正悠闲品着茶。
她敲了敲门框：“有没有打扰到你？”
放下茶杯，夏书璟略感意外：“你怎么来了？”
她走进去：“有事找你。”
“又翻墙？”
“嗯，不然影响不好。”
夏书璟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却读懂了那眼神中的字：“你也知道？”
她将束发散落下来，遮住发红的耳根，正欲步入正题。
门口响起：“姑娘，没想到缘分来的这么快。”
熟悉而陌生的苍老声音让她身体一紧，手中金光闪过。
一排细小金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飞声音来处，先前的救人金针，变成了索命之物。
“好暗器，好手法。”
邦邦邦，金针全数没入门框。
来人正是，她在集市上遇到的面人张。
她紧绷的手臂被轻轻按下，是夏书璟：“自己人。”
“自己人？”她不解，“那为何跟踪我？”
面人张伸手隔空将没入门框的金针吸出，递到她面前：“老朽唐突，只是姑娘误会，老朽并非追踪姑娘而去，而是另有他人。”
面人张话虽客气，却面无表情。
“二皇子的侍卫？”她将金针收回。
面人张依旧面无表情：“没错。”
“那您是？”
夏书璟开口道：“张老乃是本王身边的暗卫头领。”
“呃。”她没想到是这样。
“伤口裂开了，”夏书璟指了指她渗出红色的左肩，“去找夏伯，他处理外伤在行。”
“那集市上发生的事”她还惦记着正事。
“老朽会向殿下一一禀明。”
她有些犹豫：“可是”
“去找夏伯，现在。”
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夏书璟身上的强硬气势：“哼，去就去，凶什么凶。”
说完，她将手中面人塞给对方，转身离去。
夏书璟捏着面人，有些发怔。
面人张随即上前，说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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