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各有所爱
“你怎么了？”
叶蓓蕾不明白徐晨为什么愁眉苦脸。苏老师的惩罚已经很轻了呀。
“我不会画画……让我画两张手抄报，还不如罚我站呢……”
叶蓓蕾突然想起徐晨说过自己最讨厌上美术课，一面对画册就脑袋空白，一拿起画笔就无从下手。别人最喜欢上的“副课”在他那便是折磨。
她很同情徐晨，和对方说了句“你等一下”后就急匆匆跑去找初雪。
初雪正扭着身子聚精会神地听白句讲话。
白句早就在他爸妈的办公室里见到过形形色色的手抄报了。他也知道制作手抄报的步骤——打边框，分板块，画些插图，写点东西上去，最后再找个角落署名。当初雪一边好奇什么是手抄报，一边担心白句完成起来可能会有困难时，白句迫不及待地给她讲了他所知道的。
如果是你不会的，那么我教你。如果是我们都不会的，那么我们一起学。反正你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反正我也很聪明，你不用担心我。
白句的自信是从娘胎里带的，而他对初雪的信任却不知是何时种下的了。
“手抄报上的图需要画成什么样子啊？美术书上那样？”
叶蓓蕾也没画过手抄报。虽然苏老师说回头会给大家展示其他年级同学往年的优秀作品，但她还是想先打听一下。如果不是很难，那徐晨就可以早些不那么发愁了。
“不需要啊。我见过的那些有的画了花，有的画了白云，有的画了树。都特别简单，幼儿园就学过的。”白句接茬。
“太好了，我告诉徐晨去。”
叶蓓蕾不愧是同龄人中的大高个。初雪要走十步才能到的最后一排，她只需要走五步。
徐晨在听了叶蓓蕾眉飞色舞的讲述后终于也展开笑容，仿佛能少画一笔就是赚的。
中午放学，白句和温明照例直穿长廊往办公区走。
“你要和你爸妈说吗？”温明指的是白句打架这件事。
“说……”白句抿抿嘴唇。
“加油。”温明举起一只握紧的拳头，故作严肃。
白句却笑不出来。虽然他让初雪别担心，但他真不清楚爸妈知道后会拿他怎么办。毕竟以前他们家没有过这种案例。
一直到吃午饭时，白句才找到向爸妈坦白的机会。
“我们早就知道了。”白爸爸很淡定。
“啊？”白句惊讶得差点被米粒呛到。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温明惊慌失措地求助苏老师后没多久，相邻办公室就有人在讨论一年四班有学生打架。白句爸妈作为涉事班级的孩子的父母，想不听到消息都难。
只是他们没料到白句也参与了。
在白妈妈向苏老师打听事情详细经过时，白爸爸已经想好了对白句的治理措施：如果主动认错，既往不咎，反之，国庆出游取消。
幸好白句还没忘记爸爸和他说过的“男子汉要敢作敢当”，不然他一直期盼的出游就要打水漂了。
白句的另一个期盼在本周末先实现了——和初雪一起写作业。
其实主要是画手抄报，在温明家。
是温明先提出让大家来他家画报的，理由是他家有大书桌，有各种好看的画笔，还有很多大白纸。
白句一听，马上劝初雪和他一起，初雪好奇温明家到底有哪些好看的画笔，于是也直接答应，打算后面再告诉家人。只有成于然，温明最想邀请的同桌，因为家离得远，犹豫半天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我的同桌家不是住这附近呢？温明失落地仰望教室天花板。
不过，当他和白句在小卖部前等到初雪，三人一同向家属院出发时，他又燃起希望：“初雪，你和我同桌关系很好是不是？”
“对啊。”
“你去过她家吗？”
“去过啊。上幼儿园时我就在她家吃过饭，她也在我家睡过觉。”
“那你能带我去她家吗？”
“嗯……”初雪顿了顿，“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忘记路了呀。”
隔了好多好多条街，她怎么可能记得？况且，之前是妈妈骑车载她去的，根本用不着她记路。
温明想在周末和同桌一起玩的愿望终于彻底破灭。此刻，他只想快点长大。长大后，那些远路就不算远了。
初雪花了整整一下午才完成了自己的手抄报，而同样的时间里，白句和温明各完成一份后，两人又合力完成了白句被多罚的那一份。
三个人轮流交换看作品时，初雪对自己费时较多突然就理解了。
他俩的手抄报真是……难看。
沿直尺打的边框离纸边很明显不是等距的，板块划分横平竖直，一点也不可爱，也没新意，插画画得简单虽然没什么，但是涂色不均匀，有的地方还蹭上了蜡笔印，至于写的内容，拼音字母有大有小，算式也没对齐。
妈妈常告诉初雪凡事不要着急，慢工出细活，此番对比，她终于深刻认同了这句话。真是浪费了那些好看的画笔，浪费了两毛钱一张的优质大白纸……
相反地，两个男生在看到初雪的手抄报时都小小吃惊了一番：还可以把算式写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还可以把拼音画成插图哎。
“初雪，你画得真好啊。”温明说。
“你肯定是我们班画得最好的。”白句毕竟是初雪的忠实信任者。
“对对……哎不对。我同桌也会画画，字又漂亮，她的手抄报可能比初雪的好看呢。”温明突然倒戈。
“怎么可能呀。语文老师夸初雪作业的次数比成于然的多……”
“怎么不可能呀。美术老师上节课才夸了我同桌。”
“如果你同桌没有初雪画得好怎么办？”白句质问，像在逼对方立军令状。
“如果没有……”温明气势突然弱了下来，他到底是没看到成于然的手抄报。
于是，他使出了小孩最惯用的一条兵法——耍赖皮。
“没有就没有呗。”
初雪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你们就别争了。我奶奶教过我一句谚语，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什么谚语？”两人齐声问。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初雪有点挑食，比如她喜欢白粥，但凡加点红绿黑豆花生芝麻的她都不要喝。因为初雪，奶奶很少在粥里加花样，如果其他人想换换口味，那么她在顺应民意后也一定会再单独给初雪熬个一人份的白粥。
爸爸比较反对奶奶给初雪开小灶：”妈，您就惯着她。不吃就不吃，等饿了自然什么都吃了。”
“那你也别叫我给你煮八宝粥。有白的就喝白的，我做起来也不烦。”正给初雪盛白粥的奶奶/头也不抬地说。
爸爸一时语塞，初雪心里却很得意：还是奶奶好。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现在还能动，多做一些你们各自喜欢的，我高兴。”奶奶把粥端到初雪面前时随口补充。
“奶奶，什么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啊。”初雪满足地喝了一口白粥，然后趁机提问。
“就是你爱青菜，我爱萝卜。你爱叮当猫，我爱卡布达。”初阳突然插话，嘴里还含着妈妈刚给他夹的莴笋。
大人们纷纷笑着称赞初阳机灵，初雪于是也懂了。
然而眼前，比初阳大上一岁多的温明却像是小糊涂神附体：“没听说过这句谚语……是说我是萝卜，白句是青菜，我们两个各有所爱吗？为什么我是萝卜啊……”
“笨蛋，应该是初雪是萝卜，你同桌是青菜，她们两个各有人爱。”白句拍了一下温明的脑袋。
手刚收回，他觉得不太对劲，赶紧去整理摊了一桌面的画笔，装得好像自己刚才没说过话一样。
初雪才不是萝卜呢。初雪是花朵，最美的花朵。
“最美花朵”没有注意到有人脸色煞变。她正神游在周围随处可见的”各有所爱”里。
成于然和叶蓓蕾买的目前不能带到学校里来的自动铅笔是她们各自的爱；
刘朵朵和涂婕书包上挂的玩偶是她们各自的爱；
爷爷看的新闻频道和爸爸看的电影频道是他们各自的爱；
自己的手抄报和成于然的手抄报又是白句和温明各自的爱。
她不明白是什么让大家喜爱的东西不尽相同，估计去查《十万个为什么》也不会找到答案的。
那就先别管了吧，长大后应该就懂了。
“嗯。”初雪兀自点头。
“嗯什么？”白句不解地看向她。
“没……没什么……”初雪回过神来。
太阳早已西斜，溏心蛋黄色的余晖洒在三人跟前的书桌面上，仿佛是在提醒他们快要吃晚饭了。
“我得回家了，谢谢你温明。”
谢谢你借我用好看的画笔和优质大白纸。
“那我呢……”白句见初雪感谢完温明后就开始收拾文具，竟然有一点点不开心。
他不是早就告诉过初雪不用对他说谢谢的吗？借她橡皮也要被感谢，帮她捡笔也要被感谢，多麻烦呀。可是这会儿他却变卦了。
“也谢谢你，谢谢你最喜欢我的手抄报。”
初雪握着卷好的手抄报，给了白句一个大大的微笑。那笑容，犹如夕阳一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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