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人生若只如初见
陆昭明回到G市开始暑期补课，宋晚照照旧辅导小孩子做作业，大家明显都很想念这个身怀绝技的大哥哥，不时来问陆昭明什么时候再来。
小虎最为关心陆昭明的去向，因为他又有一个模型坏了，自己鼓捣半天，坏得更彻底了。就连宋晚照爸妈都不时问问陆昭明，宋晚照不禁郁闷，这个半天都不说一句话的家伙，到底为什么人缘这么好。
但是炒股大业在眼前，宋晚照不能懈怠，这可都是血汗钱。她把楚疏月拉进了伙，两个人天天在网上查资料，宋晚照把自己前世记得的有关信息都列了出来，心里逐渐有了把握。
宋晚照自己赚了3000来块钱，陆昭明没有多问一句，直接转了5万过来，宋晚照收到转账短信，吓了一大跳。
陆昭明说这是他攒的压岁钱，不够还有。
是多有钱……宋晚照很怨念。
然后宋晚照发现自己开不了户。
15岁。还不到开户年龄。
宋晚照都不好意思给陆昭明发消息了，人家已经高三了，自己却拿一堆事烦他。
宋晚照百无聊赖地刷着社交网络，小七忽然发来一张合照，大神和楚易。
大神和楚易坐在一个咖啡馆里，看样子是有人从侧面给他们偷拍了一张，一个清俊一个美貌，竟是不相上下。
楚易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在宋晚照生活里出现了，自从上次一别，楚易便从世界上蒸发了一样，和她再无瓜葛。宋晚照看着照片出了神。
宋晚照想，如果给他求助的话，他一定会二话不说，找最懂行的朋友帮宋晚照操作，只赚不赔；如果是程琰的话，大概会不让宋晚照去折腾，直接说我养你就好了……正想着陆昭明就打电话过来了，他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模糊，似乎在什么空旷的地方。
“我刚下晚自习，钱你收到了吗？”陆昭明的语调还是那样平静。
“收到了，可是我刚想起我没满16岁，开不了户……”宋晚照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陆昭明仿佛轻笑了两声，说：“那你以为自己几岁，户我开过了，我把账号给你，你操作吧。”
“你怎么会有？”宋晚照不禁问。
“我给你说过，我一直想炒股玩玩，以前就顺手开了个户。”
宋晚照这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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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半天得不到宋晚照的回应，连发了几个窗口抖动过去，宋晚照姗姗来迟，问：“怎么了？”
“我家大神帅吧。”
“……”宋晚照真的很不想理这个蠢货。
沉浸在大神的美色当中的小七不忘安慰宋晚照：“其实论皮相楚易更好啦，可惜一点都不洁身自好。”
曾小七，你又把聊天聊死了你知道吗？
“大神说他想找个地方玩两天，问我有什么推荐的吗。”小七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你就说你家呗，你家那儿不是风景挺好的吗。”宋晚照漫不经心地回。
“诶，真的哦。”
“……真的你个大头鬼啦……”
假期做完近视手术的小七一直被关在家里，每天玩手机和电脑的时间也被严格控制，没事的时候就在自己家琴行里照看生意。
小七的爸爸是音乐老师，在L市和G市各开了一家大型琴行，生意都不错。
一天中午宋晚照刚送走小孩们，准备休息一会的时候，忽然接到了小七的电话。
小七的声音里有克制不住的激动。
“大神，大神在我家琴行门口！”
淡定如宋晚照都不禁吓了一大跳。
“怎么回事？他没有提前打电话给你吗？”
“那天他问我去哪儿玩，我说来我家，他就说好，问我家在哪儿……没想到他真的来了！”小七紧紧握着手机语速飞快。
“那你现在在哪儿？大神呢？”
“我和我爸刚到门口，看到他，我就跑到厕所里了……”
“……”
求大神此刻的心理阴影面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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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磊此刻站在乐其琴行门口，真的很想掐死这个小蠢货。
见到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跑？我长得很吓人吗？
小七爸爸看着女儿一溜烟又跑回琴行，喊道：“你干嘛去啊？”
“……我肚子痛……”
“那我不送你回家了，我还有事，给你妈说今晚我不回去吃饭。”小七爸爸看到自家琴行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孩子，没做多想，开着车走了。
等小七鬼鬼祟祟地从琴行出来的时候，陈磊的心情已经从“怎么给她一个惊喜”变成“怎么弄死她”，脸色黑得吓人。
小七知道自家大神性格是阴晴难测了一点，拉着他二话不说先急急往别处走，生怕被琴行员工看到。
走到几乎看不到琴行了，小七才一脸惊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
高考结束后陈磊就和几个哥们儿出去玩了一圈，到日本的时候给小七打电话，小七羡慕得不得了。陈磊心满意足地听她哀叹了半天，才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小七忙不迭地说想要手办。于是陈磊花了一整天给她买手办周边，什么路飞、卓洛、乔巴、娘口三三……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一天到底在看些什么。
老袁是知道情况的，只是笑着拍拍陈磊的肩膀。其他人看到陈磊买的那一堆价值不菲的手办，都傻了眼。
迫不及待赶回来的陈磊后知后觉想起高一放假了，小姑娘已经回家了。可是一想到她看到喜欢的东西眼睛就发光的样子，心里又痒痒。
反正高三毕业了自己也该多玩玩。她每次说起L市都是这也好吃那也好玩，虽然知道这话八成不能信，她总是吃什么都觉得很好吃，但是如果有这个小傻子陪着玩的话，应该也不错……
所以陈磊就来了。
这些想法陈磊自然不会说，他随口胡诌：“我看了看G市附近就这儿气温最低就过来了。”
陈磊不客气地把行李箱往小七手里一推，大步往前走：“陪我先去放行李。”
小七自然狗腿地拉着箱子跟在后面。陈磊故意走得有些快，小七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看得心里的怒气也差不多散了，又把行李箱拿过来：“晚上和我一起吃饭。”
小七就有些为难，老爸已经不回家了，自己再不回去，她一个人多可怜啊。可是大神大老远地过来，自己可以夸下过海口说要陪吃陪玩的。
情急之下她只好打通闺蜜阳阳的电话：“帮我给我妈撒个谎啊，就说今天晚上我和你一起出去玩，晚点回家。”阳阳是她的初中同学，父母都是认识的，稍微不小心就会露陷。
阳阳此刻正在和男朋友看电影，好奇地问：“那你干嘛去？”
“我，我和小学同学吃个饭，我妈知道肯定又会问一堆。 ”小七支支吾吾地找了个借口，挂了电话。
陈磊提前订好了酒店，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放，觉得有些出汗，决定先冲个澡，进卫生间之前不忘告诉小七：“你的礼物在行李箱里，密码4个7。”
刚打开水龙头，就听到小七惊喜的尖叫声，陈磊笑了笑，真是个小孩子。
洗完澡出来陈磊就看到小七坐在地毯上，礼物摆了一地，小七坐在那堆玩具中间，笑得眼不见牙。
“我真的好喜欢啊。”小七抱着一只足球那么大的乔巴，抬头笑着对陈磊说。
晚上十点，小七提着一大袋东西偷偷回到家里，小七妈妈还在书房工作，看到小七倒也没问什么，只让她保护眼睛睡觉别玩手机。
小七躺在床上给陈磊报了平安，把那个乔巴玩偶抱在怀里，过了许久还是睡不着，拿出手机给宋晚照发了条消息：“怎么办啊，我好像更喜欢大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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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神来了小七自然是要全程陪同的，无奈L市熟人太多了，两人出去玩第二天就碰到了琴行的老师。
小七赶紧向宋晚照求助：“怎么办要被发现了。”
“你就实话实说吧，反正你和大神也没什么。先发制人。”
小七于是给爸妈坦白说自己有个朋友来L市旅游，帮过自己不少忙，小七爸妈倒也开明，只说晚上不能太晚回来。小七爸爸甚至还说要请人吃饭，小七赶紧拒绝了。
给父母备案之后，小七就放开了带着大神闲逛，从她小学最爱吃的路边摊到初中每天光顾的面馆，统统带着大神吃了一遍。陈磊冷清惯了，但是看到小七每次兴奋期待的神情时，心里也会有一种热热涨涨的满足感。
老袁曾经感叹过：“小七，明显还是个小孩子嘛。”
陈磊是那种一个人可以写歌玩游戏很久不和人说话的性格，从小就情感淡漠。小七打电话来那天，正是他生日，家里空无一人，他本来想拒绝的。
可是他回电话过去，还不待他开口拒绝，电话那面的小姑娘就真诚地说：“你的非洲鼓真的好漂亮啊，声音也超好听。”
那面鼓是自己小学毕业的时候去美国深造的母亲送的生日礼物，然后，她再也没有回国过。
有那么好吗？陈磊时常疑惑。
为什么在小七眼里，什么都那么好呢？她喜欢什么东西，都恨不得往死里夸，这个好棒，那个超级厉害，而自己在她眼里，也是“超级厉害的大神”。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东西值得喜欢吗？
陈磊把一切看在眼里，表面依然丝毫不乱地由小七带着自己胡吃海喝。他知道小七这个人没什么大主意，有事都是找宋晚照商量，晚上吃夜宵的时候就不经意地问：“楚易是不是和你一个学校的？”
“啊对啊。”吃得很愉快的小七点头。
“哦，看来你们认识。”陈磊又给小七倒了一杯啤酒。
平时陈磊可是不让小七喝超过一杯的，今晚难得没限制她，小七谄媚地接过啤酒：“我不认识啦，不过宋宋认识。楚易不是什么好人。”
“哦？怎么不好了？”陈磊来了兴趣。
小七就把楚易如何撩宋晚照，宋晚照又在楚易家看到那种东西的事简要描述了一遍。结尾还非常气愤填膺地说：“不以在一起为目的的撩妹就是耍流氓。长得好看了不起啊，最讨厌这种随便的人了。”
陈磊冷静地把她手里的杯子拿过来：“我不是随便的人。”
“嗯大神最好了。”明显酒劲上头的小七眼睛发亮地看着陈磊，看得陈磊心头发热，忍不住用手覆住她的眼睛。
“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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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导班的最后一周，宋晚照坐在教室里看书，小家伙们软软的小手捏着笔笨拙的一笔一划写着字，宋妈在厨房里切着西瓜，偶尔小虎会调皮地拉拉前座的小姑娘的辫子，小姑娘脾气却很好，不哭不闹，反而把自己的橡皮递过去说：“你的‘番茄’的‘番’字写错了哦。”
小虎瞬间涨红了脸，讷讷地说了声谢谢。
宋晚照看着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站在门口的陆昭明看到的就是面色柔和的宋晚照，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日光轻薄地给她镶了一层边，像一幅油画。忽然勾起的嘴角和笑眼一下子又让她鲜活了起来。
小虎率先看到了陆昭明，兴奋地大喊：“陆昭明哥哥。”
宋晚照惊讶地看着陆昭明，问道：“你不是在补课？”
“补完了，放一个星期假。”陆昭明的眼里带着一丝疲惫，宋晚照没有多问，让孩子们专心写作业。
陆昭明的到来让满屋的小孩子都耐不住性子，还没到下课的点就躁动了起来，陆昭明也好脾气地一个个回答问题，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小虎的爸爸来接他的时候看到陆昭明还笑着打招呼：“我家小虎一直念叨你，有时间上我家玩。”
接下来的几天陆昭明都准时来辅导班陪小朋友们写作业，做手工，小虎的模型也修好了，临近末声的辅导班异样地活跃了起来。
陆昭明眉心的郁结也散了一些。虽然他不开口，但是刚来时身上那种颓败之气完全遮掩不住，眼里总是不时带着灰暗的情绪，仿佛经历了什么大变。
他刚来那天宋晚照就给楚疏月打电话，说陆昭明在自己这儿。
楚疏月却松了口气，解释道：“钟一帆找不到他，正担心着呢。”
“出什么事了？”
“G市所有的高三补课都停了，因为G市一中有一个女生跳楼自杀。事情闹得很大，家长告到教育局去了。”楚疏月的语气很沉重。宋晚照却有了一个不好的联想，
“这个女生？”
“这个女生一直喜欢陆昭明，据说陆昭明上个周才拒绝了她的告白。她家长看到她的日记，来学校闹事，还打了陆昭明一巴掌。”
宋晚照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陆昭明除了看上去心情低落，行为都很正常，她以为只是他压力太大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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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宋晚照却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感觉陆昭明应该知道她已经了解了整件事。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陆昭明真是聪明极了，这一点和刘江有点像，但陆昭明无疑低调许多。
宋晚照遇到的不会做的竞赛题，陆昭明都能轻松地解开，宋晚照很是郁闷地说：“干脆我花钱请你来辅导我算了。”
陆昭明难得有了笑意，很矜持地说：“好。”
只是有天辅导小朋友的时候，他忽然接到一个电话，走到阳台上去接，隐约听着他的声音有些愤怒，又有些无力。宋晚照走到阳台上，看见他趴在栏杆上埋着头，仿佛受了伤的小兽在独自舔舐伤口。
宋晚照走到他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陆昭明一僵，抬起头来，眼睛有些发红：“和我没关系。”
“我知道。”
“凭什么让我走。”陆昭明再也忍不住，抱着宋晚照，将头埋在她的肩头。
陆昭明只觉得满肚的委屈，跳楼的那个女生一直压力很大，她的家人只知道逼她学习，自己不过是给她讲过两道题，平时没有任何交集。她来告白自己也很客气地拒绝了没告诉任何人。她承受不住压力自杀了，为什么要怪到自己头上。连爸妈甚至让自己出国。
陆昭明谁也没说的是，那个女生那天晚上约她十点到勤学楼见面，他觉得不对就没有去。
后来听说，她是九点五十跳的楼，他连着做了很多天的噩梦。
宋晚照对待陆昭明还是之前的态度，还拉着他一起研究炒股的事情。2011年股市跌得厉害，想赚大钱是没戏，不亏就是好样的，宋晚照为了求稳，投得不多，剩下的钱买了一点理财基金。
一个星期过去，挥别了一众小朋友，宋晚照也要去学校上学了。
临走前一天一大早宋晚照就约着陆昭明去爬J县最高的一座山，当宋晚照气喘吁吁爬到山顶，陆昭明还是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
宋晚照自豪地说：“登高才能望远，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喜欢去高高的地方，俯视低处，感觉全世界都不过蝼蚁，心里就会爽很多。”
太阳刚好出来，朝阳还带着冷气，橘色的光慢慢洒满大地，陆昭明看着初升的旭日，一直不安的心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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