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中海城主
万籁俱寂。
萧思玥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停止了运转，一度无法思考。
“锋……妄。”
从她十一岁起，这便一直是其朝思暮想的名字。
而她的父亲在对面看着她，面带笑意，眼神却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深邃。
萧思玥强迫自己闭眼深呼吸，最后甚至上手拍了自己额头一巴掌，才让自己冷静过来。
“锋大城主亲自……？”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就一个百草院的生意，恐怕不值得。”
“自然不止。锋家名下有七大产业，对应的每笔都是大生意，和我们谈的仅与他们争天阁有关。其他的，恐怕就得他们自己找风月城其余商户聊了。”
“七大产业——航船、捕鱼、酒楼、钱庄、纺织、锻造还有那赌命为乐的争天阁。”萧思玥如数家珍，“风月是内陆之城，航船捕鱼业与我们无关，锋家的酒楼钱庄只在玄国境内有生意。他可是这片大陆最负胜名的城主，千里迢迢来风月，只为了和这里的商户们谈点衣物和铁匠铺的生意？”
“就算仅是衣物和兵器，若牵扯到整个风月城，那也是笔不小的买卖。”萧谷良笑道，“怎么，不是玥儿一直心心念念相见的人吗？小时候还闹着要爹爹陪你去玄国上京看他擂台，怎么他如今亲自来萧家，你反倒不开心了？”
“没有不开心……”萧思玥脸颊一红，“我只是觉得他来得有些蹊跷。”
萧谷良深有同感，认同道：“且恰好撞上二皇子前来的节骨点，即使是无意，也不得不防。”
萧思玥长叹口气，双手扶额，脑中飞速旋转着。
中海是玄国最靠近临国的海之城，建立于玄临两国的一片碎岛群中，一度被认为二者的中心枢纽。自玄临五百年前停战后彼此贸易不绝，中海城便就地位之势迅速崛起，成为这片大陆最繁盛之地。
四海皆认，万民皆往。
而锋家，便是这中海城的主人。
“说明锋城主来意的信中，没有提及丹药？”萧思玥小心问道。
萧谷良摇摇头：“只字未提，连普黄玄品丹药的生意都略去。”
“中海还未废去普黄玄丹的禁令？”她突然想起。
“暂无。”
萧思玥点了点头。
最普通的黄品玄品都不提是因禁令为未废，而天地品这样的极品丹药……则顾虑更深。
中海城主明目张胆来买萧家的极品丹药，恐怕等价于向整个临国示威宣战。
“有些事确实不能写在纸上，或许还是要与锋……城主见面后，才能知晓他究竟想要什么。”萧思玥道。
看着强压着自己满脸写着公事公办的女儿，萧谷良只觉可爱，问道：“那就玥儿负责去聊吧，如何？”
“爹！”萧思玥控诉道，“您是要让我同一时间对付完二皇子然后去找中海城主？”
怕是当朝宰相也难得有这种刺激。
萧谷良十分通情达理：“如果玥儿觉得负担过重，那就爹去与中海城主谈。”
“诶别。”萧思玥突然又慌了。
萧谷良坏笑地看着自己骤然还原的女儿。
“爹……”萧思玥有些无奈，“您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爹怎么舍得？”老父亲当即否认，“只是玥儿近来无事，每天就学医炼丹修剑，日子多无趣？好不容易能见着你念叨七八年的锋妄哥哥，还不去和人家聊两句？”
萧思玥现在就想找个洞钻进去。被亦双小青她们调侃两句也就算了，被自己父亲把自己几年前的黑历史翻出来那可真是没脸见人。
毕竟自己当初可常常抱着父亲大腿嚎了一个多时辰要他带自己去看锋妄擂台，真是年少轻狂往事不堪回首。
“爹我求你了，真不是。”萧思玥双手合十，“我对锋大城主那真真只是仰慕，人当年横扫玄临两国所有武斗擂台，全天下追崇者不计其数。您闺女我就是那千万分之一，没啥大不了的。”
“但玥儿，你可是萧家未来的家主。有萧家在，你本就和他没有那样深的鸿沟。”
萧思玥深吸口气，苦笑一番：“您多想了。”
那可是举世无双的锋妄，这世间或许存在能与他相配的女子，但肯定不会是自己。
萧谷良笑劝道：“你娘当年不也艳倾天下？要不是你爹我死缠烂打十年，不就没你了？”
“这可无法类比……”萧思玥思索一番，选了个他爹无法拒绝的理由，“娘她当年本来就是我们临国九渊的人，可锋家却是玄国中海城的主人。”
萧家祖训有云：独乱世于桃源，护族人于一方。无论如何都不参合他族恩怨，尤其有关玄临国事。
萧谷良语重心长道：“爹在聊你毕生幸福，玥儿却非要往家族正事上带。”
“可您闺女是如今萧家唯一的继承人，这二者本就是无法割裂的。”
她说得句句在理，萧谷良也无法反驳。虽为女儿求佳婿乃为人父母本性，可若是大局来看，这段姻缘是怎么也不可能成就。
即使也并非毫无办法，但……萧谷良看了看自己倔强又懂事的女儿，也不太拿得准到底什么是她想要的，什么代价是她能承受的。
“好了玥儿，不用如此紧张。既然是你从小就挂念在心的人，和他聊聊，结交一二，不也有益于萧家之后在中海的生意？”
萧思玥点点头：“爹不用担心，我不会给萧家丢人的。”
“这我可毫不担心。”萧谷良轻松道。
萧思玥叹了口气。
即使在父亲前也不想表露，可她心中确实百转千回，无数次交战撕扯。
这可是她心心念念八年之久的人，从她金钗之年到她桃李年华，在喘不过气的家主培养中唯一的欢欣。
可这事太过蹊跷，眼下武昌正值皇位交替之际，夺嫡之争愈演愈烈。他一个玄之国的城主，却要来和大临国夺嫡之争中的二皇子来打个照面？
“玥儿，还有一事。”
萧谷良的唤声将她从深思中拉回，她立即问道：“什么？”
“你还未和爹说，是因何事来迟了？”
萧思玥这才反应过来想和自己父亲说些什么。
不过和两位上宾的到来一比，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便把亦双对百草院的选择踌躇给他说了一遍。
“我只是觉着……就连嫣姨名下的医者们都想往皇城跑，不是什么好兆头。”
萧家家主并未直接回应，而是盯着菜肴思忖了一番，脸色是谈到二皇子与中海城主时都未曾有过的严肃。
当然不过须臾，他又恢复成了那个温润宠溺女儿的父亲，幽幽笑道：“我知晓了，玥儿不必多虑。”
萧思玥眨了眨眼，她不觉得这是什么不需多虑的问题。可有些事若她爹执意要瞒她，她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能力。更何况还牵扯些前辈之事，她不敢妄加评论。
“亦双听你建议后，有定下去哪吗？”他问道。
“没，不是还有好几月吗？说不定到时武昌已定，亦双她也不会如此纠葛了。”
萧谷良点点头。后辈之事，他并不好多言。
正事谈完，父女二人快速用完了晚膳，夜也渐渐深了。
“没什么其他事，玥儿就先告退了？”萧思玥巧声道。
“还打算去圣品楼炼丹？”
萧思玥点点头，这是她几年来一直不变的规律作息，每日都会把修炼安排到子时。
萧谷良似乎想起什么事，说道：“对了玥儿，有一细节爹得和你说。”
萧思玥歪头看着他。
“二皇子和锋城主大抵会在九日后抵达风月，停留……三日左右。”
我的天呢……萧思玥不愿相信，绝望地捂住了脸。
他女儿一向聪慧，萧谷良知道对方一定懂了这言外之意。
二皇子陈湛多年前便负责过皇城之下的武斗大会，中海城主……锋妄本人就是年少时以武斗擂台名扬天下的主，风月城更是当年他曾大杀四方之地。
“且二人都表示了对风月决战的兴趣。”
好了，这下连躲的机会都没有，像是故意来的一般。
“玥儿知晓了，我……我想想。”萧思玥吞吞吐吐道。
她都不怎么情愿让木苍同窗去看她风月决战，还能让锋妄去看她怎么一秒滑跪吗？那真是人生在世不如意不如先挂东南枝。
就算只是大概想象了下两位上宾坐在主位上看自己杂耍的场景，她都想即刻把自己给埋了。
越想越绝望，萧家少主就这样在迷糊中告别自家父亲，离开了静心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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