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皮假面
只听“轰”一声，一股力道自书海杂物中打出，沈星移显然是被佟寒钰搞出来的一连串动静吵醒了，揉揉眼晴坐起身，白衣上沾上灰尘。
幸好没伤到师尊。佟寒钰一颗被吊起的心悠悠的落下。可没等他安心太久，腰间和手臂倏忽传来一阵拘束感，低头一瞧，居然是一根泛着金光的粗绳！
粗绳似是有生命般在腰间愈收愈近，源头是伫立在门边，和摇光长老、叶念之站在一起的黑衣男人。他的脸色非常难看，活像下一秒就会冲上来住自己脸上揍一拳，一双黑眸死死盯着自己。
男人握着绳的另一端，冷冷道：“天枢长老，你的弟子干什么好事来了”
沈星移脸上没有太大的波澜，仿佛被弄乱的是别人家的书库。他优雅的起身，拍拍袍子上的灰，一边道：“佟澄，还不拜见开阳长老。”
佟寒钰两条手臂都被拘束住了，动弹不得，只好颌颌首道：“弟子佟澄，拜见开阳长老。”
男人黑着脸，以颌首回应。
开阳长老想必便是山脚下清云仙府的负责人项珩，那堆肌肉笨蛋的头领。他曾听闻项珩是三位长老中作风最铁手腕，最一板一眼的，如今他乱闯结界，还把藏经阁搞得天翻地覆，一怪罪下来不得了。
他怕了，急忙垂首：“弟子误闯结界，给长老们添麻烦了。”
摇光长老笑眯眯的，一边摇着扇子，语气轻淡：“误闯可年糕说你明明看到了警告牌子才闯进去的，撒这样的谎，不是太好”
佟寒钰这才看见，刚才在结界前制止他的使魔不知什么时候已飞到了楚尧耳边，扑着翅膀不知在说什么。
他翻了一个白眼，原来那几只毛球居然会说话，还会向告状。
楚尧竖起耳朵，一边听一边帮毛球翻译，：“他还看见了，你威胁白糖糕让他帮忙，自己就在书库偷偷摸摸，可有此事”
佟寒钰原本想狠瞪年糕，可摇光长老在侧，他不敢，就扭过头来，忿忿瞪了一眼在沈星移身边的白糖糕。白糖糕被吓倒了，颤抖着在师尊身后缩成一团。
沈星移伸手抚摸了一下，淡淡的道：“罢了，藏经阁的经书宝物有复原咒，交给使魔们办便是。比起这个，你们找吾有要事”
叶念之正要开口回应，被开阳长老毫不留情的打断：“白泉村有异，有必要派人视察。”
“白泉村”沈星移思忖了一下：“可是灵力修复地的白泉村”
“正是。”楚尧道：“我们在村子附近布下的结界不知被谁破了，适逢三天后便是至阴之日，不晓得来不来得及补上。”
沈星移道：“原来如此，那吾下山一趟好了。”
明明这几个人说的都是人话，佟寒钰却一个字都没有听懂，目光在三人身上来来回回。此时，他发现师尊正定定看着自己。
他有阵不好的预感：“师尊怎么了”
沈星移微微一笑：“你跟夏慕蝉两人，随为师下山一趟。”
此话一出，无不惊煞到在场众人。
叶念之双目圆瞪：“天、天枢长老佟澄他拜入师门不到三天，这么重要的事”
开阳长老眉头一颦：“你可要想好，此行下山不是闹着玩，白泉村的红白双煞可是会闹出人命。”
红白双煞！
佟寒钰原本快要跑出躯体的灵魂一下子被这个词拉了回来。
他有印象！
上辈子殭尸电影没有白看，这红白双煞指的是大凶之地，在至阴之日会有的邪祟。红煞为鬼新娘出嫁，死不瞑目，在大婚之日殒命，化为厉鬼索命；白煞为已修炼成精的水鬼，法力高强。两煞狭路相逢，定必发生惨绝人寰之事。
重点：难以收服。
这可要丢小命，师尊居然要捎上自己一个修真新手
天枢长老道：“佟澄这孩子要用点猛药管教，此行就当惩戒，正好当作试炼。对了摇光长老，把你仙府上的傅沉公子也带上吧。”
佟寒钰明白沈星移为何要捎上夏慕蝉，毕竟人家可是一抬手就令三千净神花盛开的修真奇才。他也明白为何要捎上傅沉，毕竟人家是光芒万丈的前小东宫，灵力资质也不差。
可他不明白了，为何要带上他一个不懂法也不懂武功的新手下山布阵这明摆着不是耍他吗
这罚，重了点！
叶念之原本一听到下山就双目发亮，想必很期待师尊能捎上他见识见识，从这几天的相处下来，这人一定爱出风头，巴不得做只出头鸟。可见沈星移没有点名，刹时显得有点失落，可又不敢质疑长老的决定，只得不甘心的瞪了佟寒钰一眼。
佟寒钰不是个脾气好的软柿子，也没好气的回瞪，心想：“他瞪我干嘛，又不是我自愿的，他有种干嘛不瞪沈星移！”
摇光长老回了趟净云仙府，打算把傅沉叫来。开阳长老松开了绑住佟寒钰的捆仙索，冷哼一声就离去了。
“念之。”沈星移吩咐道：“把夏慕蝉唤过来，再替他向柳先生告个假。”
叶念之闷声道：“知道了。”便快步跑开。
沈星移低声吟唱着咒文，小精灵们纷纷从坍塌的书柜下跑出来，开始俐落的执拾着掉在地上的经书和宝物。佟寒钰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他作死，也帮忙清扫着。
几百斤重的红木书柜随着沈星移如诵歌的咏唱自动回到原位，他的嗓音很是清脆，沉稳又不徐不疾，很是好听。不一会，刚才还像垃圾岗一样的藏经阁又回到整齐的状态。
“佟澄。”沈星移止住了咏唱：“刚才为何要碰宝物柜的结界”
佟寒钰欠师尊一个解释，原本他也只不过是好奇，加上玩心起才碰的结界。
“弟子只是好奇，瞧上面有面铜镜，觉得有趣。”他道：“弟子知错。”
沈星移看了他片刻，低声朝身边的使魔命令道：“白糖糕，把三生镜拿来。”
佟寒钰一怔，他原本以为那只是一面普通的铜镜，听到这个名字才惊觉自己差点犯下大错。这藏经阁不论典籍还是宝物，件件都大有来头。
他看着白糖糕轻拍翅膀，抬着装着铜镜的锦盒前来。
沈星移取过盒子，拿起铜镜看了看。
“藏经阁的法器皆有灵性，会吸引与他有缘之人。三生镜能窥探前三生，你会被它吸引，看来所背负的因果不轻啊。”
佟寒钰低头。
若被他手里的镜一照，上辈子那个没出息的处男童梓安一定原形毕露。可现代人也能被镜子照到吗
半晌，沈星移把镜放回盒内，白糖糕伸出触手把它捧在头顶上，物归原位。
“为师把你收入门下，因觉得你是可教化之人。”他略抬眼眸，深邃的目光盯着佟寒钰：“净神花不会出错，你不必如此看轻自己。”
师尊是看出了自己深埋内心的自卑，他不禁觉得眼前这个飘飘白衣、身若清风的男人很可怕。
沈星移道：“此次下山需慎重行事。你和慕蝉、傅沉先行出发，回收村内损坏的结界残骸，为师有事要先处理，会在红白双煞出现之前赶到。”
佟寒钰心里一惊：“师尊，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他有点为难的道：“弟子真的无半点灵力，武功也不行”
沈星移偏过头来，瞥了眼飞上飞下的使魔：“白糖糕就送你了。这孩子向来难以使唤，你既叫得动牠帮忙，想必也和牠合得来。”
“……”
佟寒钰满面黑线：“师尊，这团毛球真的帮得上忙吗”
“白糖糕灌注了为师的灵力，至少可张开结界保你们平安。”
沈星移说着，从宽袍的乾坤袋里掏出一块金灿灿的牌子，交到佟寒钰手里：“到白泉镇时出示就可，万事小心。”
金牌上镌刻了左右对齐的两行大字“峦云仙府通行手扎”。
“弟子知道。”
佟寒钰想着回房间收拾行装，带着白糖糕走出藏经阁，一关上门，却听见了沈星移的千里传音在耳畔响起。
“为师忘记告诉你，抄弟子规一百次，事件告一段落回府后五天内上交。”
＊＊＊
距离红白双煞出现只有三天时间，佟寒钰三人得下午就出发，天枢长老离开前，千叮万嘱道：“阿尧，记得帮他们三人易容。”
摇光长老摆摆手：“得了，看我的。”
据说峦云峰众人，会易容术的只有楚尧一人。毕竟这种几乎诈骗的小伎俩在仙门正派中实在不入流，没有几个正经门派会学习。
佟寒钰是最后一个被施术易容，他在净云仙府门外了两个时辰，等到快睡着了，一位弟子拍拍他：“喂，起来！摇光长老喊你呢！”
小弟子拍得有点用力，被拍过的肩头隐隐作痛。佟寒钰有点生气，扭过头瞪了他一眼：“我说这位兄弟，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这力度能不能收敛一下所以说修仙的真是……”
小弟子无辜的眨巴着大眼晴，在他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看着有点吓人，佟寒钰一看不得了，立即噤声。谁料那名弟子露出了兴趣的笑容，冲他摆摆手。
“是我！是我啦！我就说了，佟公子一定认不出来！”
这声音这语气听着有点熟悉，佟寒钰凝神，恍然大悟：“傅沉！”
他偏过目光看着旁边的男子：“你不会是夏慕蝉吧”
男子的长相很普通，不丑也不美。顶着这张脸走在路上，估计也不会有人专程回头看。若说唯一会令人回头看的因素，恐怕是那八尺的身高吧。
男子颌首。
佟寒钰上下打量两人，不禁感叹易容术的神奇。可他们有够惨的，夏慕蝉和傅沉好歹是美男子，却被整成了路人脸。
他伸手戳戳夏慕蝉的脸：“有感觉不感觉到我在碰你吗”
“嗯。”
多么厉害的易容术也是有破绽的，一个人的眼晴是无论如何也伪装不了。佟寒钰抬头看夏慕蝉，眸子依然是冰冷的琥珀色。
“眼睛不能想点办法吗”
夏慕蝉没答话，傅沉解释道：“师尊说他那双眼糊弄过去就好，西北大漠胡人的眼睛好像也是金色的。”
佟寒钰颌首：“原来如此。”
等到自己进去的时候，摇光长老长发高束，袖子用一条长带束在后面，正调着一碗刺鼻无比的液体。出乎意料，他的房间很是整洁，跟沈星移那个乱七八糟的藏经阁完全是差天共地。
桌上放上了一张面具，眼晴嘴巴鼻子有洞口，看着怪呕心的。楚尧瞥了他一眼，伸手往面前的梨花木椅一指：“坐下吧。”
佟寒钰的目光扫过眼前一排像毛笔的工具，旁边还搁着几个调了不同颜色的小瓷碗，有朱红色、有墨色、有淡桃色，和女子的梳妆台无异。
他老实的坐下来，楚尧搅拌着手里的白色液体，命令道：“闭气。”
白色又刺鼻的黏稠液体扫上了他的脸庞，佟寒钰打了个冷颤，这种触感像黏土，楚尧专注的盯着他的脸，手执刷子拼命往上面涂涂抹抹，直到开始感受不到刷子触感了，他皱皱眉，眉头却没有任何感觉。
“别动。”
平日嘻嘻哈哈的摇光长老难得地认真，在抹上白浆后，他拿起桌上的面具，对比好位置后往佟寒钰脸上贴。
面具的触感比刚才的液体更呕心，柔柔软软的、薄如蝉翼。
他知道古代没有橡胶这种高科技产生，等贴好了才敢开口问道：“这面具是什么材料做的”
楚尧淡淡答道：“人皮。”
“操！”
佟寒钰吓得从椅上跳起来，却被楚尧用力按回去。
“别激动，还是你有别的法子让人认不出你那副盛世美颜”
他的话有道理，可是□□还是太可怕了。
“我可以问一下人皮的来源吗”
“死囚，怎么了”楚尧笑笑：“是不是觉得心里舒坦些了”
佟寒钰心里的确有那么一点松了口气，可对方的神情却令他不是那么的自在。
“没有。只是觉得这玩意神奇得很，怎么没人想学呢”
“因为啊据说易容术是从陀罗魔宫流传出来的玩意。”楚尧不徐不疾的说道：“不知怎的流传了出去，变成江湖骗子的玩意了。”
戴上面具后，楚尧又仔细的在上面用各种颜料涂涂画画，在脸上上胭脂，在唇上点朱砂，再用笔描两道弯眉。
不知过了多久，佟寒钰觉得他腰部以下都僵成石块了，□□本身不重，可涂抹东西太多，脸上像是被套上了厚重的大麻袋。
楚尧长舒了口气，轻搁下手中的木扫：“成了。沐浴时撕颈项处就能脱下，戴上前脸上抹一下这个就成。天梯的结界暂时解除了，你们就这样下山吧。”
他的神色很是疲惫，佟寒钰还没来得及照镜子，就被赶了出去。
甫步出门口，夏慕蝉直直的盯着他的脸，傅沉瞪大了双眼，下一秒“噗”一声笑了出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你这是什么脸啊！”
佟寒钰挑挑眼眉，能令傅沉这浑小子笑成这样准没好事。看着对方抱着肚子笑得前仆后继，眼尾还挂着两滴泪，他视线一转，看着一言不发的夏慕蝉。
夏慕蝉和自己对望了几秒，默默的别过脸去。
楚尧那浑蛋！莫非自己被耍了
佟寒钰气在头上，“唰”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剑。
光滑的剑身，反射出一张麻子脸。
“哇！哪来的丑八怪！”
如果说夏慕蝉和傅沉是平平无奇的大众脸，佟寒钰这张脸可真能用“丑”字一言蔽之。扁平的朝天鼻，厚厚的嘴唇，整张脸只得一双眼比较顺眼，可镶嵌在这张大饼脸上，看起来却突兀地不协调。
难怪楚尧一直往他脸上堆白泥！这鼻子扁得像一个板砖拍下去，这已经不是易容了，是整容。
就在佟寒钰气得连肩膀都在颤抖时，夏慕蝉淡淡开口：“你现在的样子比以前的顺眼多了。”
佟寒钰抬头瞪向他。
夏慕蝉道：“或者你可以试着顶着这张脸搭讪姑娘”
“佟公子这张脸，还没上前就被当成登徒子了。哈哈哈”
佟寒钰现在就像被扒光了衣服，他唯一武器，那副好皮相都让楚尧整没了。
天梯前，夏慕蝉和傅沉两人轻功一跃就下去了，轮到佟寒钰时候，他被白糖糕衔着颈后的衣领，吃力的拍着小小的翅膀像老鹰爪小鸡一样摇摇晃晃的飞离仙府的牌坊。
白糖糕很称职，纵使一路上被佟寒钰嫌弃飞得太慢，牠依然努力的稳住小小的身子，用触手提起比自己的体型大上十数倍的物体，慢悠悠的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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