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获胜
傅朝脸上兴致不高，任岑清清怎样搭话他都只是回复简单的单音节词，她默默挠了挠脑袋，怎么也想不出究竟何处得罪了他。
第二轮比赛很快开始，杨青万等三人毕竟是出身朝廷画院，有了第一轮的前车之鉴，大约也摸到了一些小说插画的门路，落笔相较第一轮沉稳许多。
此轮题目需要描绘的不似第一题那般具有深刻的蕴味，只要简单描绘书中两位主人公第一次相会的情形。
为了公平起见，本轮评比由在场围观百姓共同评比，得人心者胜。
题目选自江南话本，书里讲的便是一位高官家的公子与民间卖花女的爱情佳话，公子身份高贵却独独爱上了孤苦无依的卖花女，两人一路走过艰难万险，破除了门第之别走到一起。
是典型的民间话本子。
“啊，”人群中有个女子惊呼，“这本书我看过，著书人所写的裴公子模样玉树临风，不知是多少闺中女子的梦中情郎呢！”
闻言，岑清清下意识朝人群中张望了一眼，傅朝长身玉立，深邃锐利的凤眸百无聊赖地看着她，修竹般的身姿在人群中很是惹眼。
方才说话的女子言罢娇羞地偷瞄他。
她低头想了想，许久未下笔。
玉树临风？
那人应该长得与朝朝一般好看吧？
杨青万略有鄙夷，心中仍觉得这样的民间话本终究上不得台面。不过他心高气傲，这次路过覃州，又听闻此处招画师，他只不过想扬扬名声，本想赢了比赛得了赞赏再以朝廷有召离开，谁知半路碰上了岑清清。
他想着，心底嗤笑一声，神情越发不可一世。
大约两个时辰后，四人纷纷停笔。
一刻钟后结果便出来。
杨青万等人又败了。
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气急败坏地刮过一记冷眼：“好，好啊。我看你们分明早有内定，又何必闹这一出？真当朝廷宣和画院是好欺负的不成？这根本就是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陆居敬为人光明磊落，从不做这样的事，闻言心中生怒，但还是好言好语地道：“公子此话何意？”
杨青万指着岑清清的画，丝毫不斟酌用词：“就这样一幅名不副实的画也能取胜？陆坊主也是爱画之人，应当可以看出，她线条用色完全不注重画工，过分夸大，半点不求实！”
言下之意，你们眼瞎吗。
“其次，”杨青万冷笑一声：“我仍旧质疑这位画师与坊主手下这位青衣先生的关系。方才听人说，这位公子曾托她赋画，难保他不会泄露题目。”
徐仲卿：“你！”
陆居敬自主位上下来，他心里明白徐仲卿的为人，自然看透眼前这名青年心高气傲，状似责备地沉声问道：“仲卿，可有此事？”
徐仲卿不卑不亢拱手道：“我的确曾请岑姑娘为书赋画，昨日便已将书交由您审过，那书与今日题目无甚相关。况且，今日所出之题皆是临时自书库中翻找出来，何来泄露之说。”
陆居敬讶异挑眉，下意识看了一眼院中那年轻的姑娘，“你昨日所说的姑娘，原来就是这位小画师？”
“不错。”
陆居敬面露惊喜，昨日他看过徐仲卿书中插画，风格自成一派，极具特点，如今仔细细看这位姑娘今日的画作，倒真能看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甚至比之上京那位“水青先生”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能招揽这样的画师入书坊，那当真是极好的。
不过，他不显山不露水，心下也不愿意与杨青万闹僵，道：“不错，陆某担保，本次比赛公平公正，绝无泄题露题，这一点，请杨公子放心。”
“哼，”他拂袖转身，傲然道：“即便如此，单凭这位姑娘的技艺也根本难以服众，就是如今宣和画院学正在此，我也敢如此说！”
岑清清看着画中人，右眼尾一颗红痣若隐若现，眉眼带着温柔笑意，五官酷似傅朝，却又缺少了一丝惫懒的风流韵致。
她抬眸又将他看了看，始终也想不通他最近情绪为何如此反复无常，叫人摸不着头脑。
事实上傅朝本人也想不通自己为何要与一个十六岁的小鬼置气，可一看见她与那书生走得近便心生不爽。
她怎么还能随便叫人哥哥？
陆坊主：“公子说的有理，你的画工自然比之这位姑娘而言，高明许多，甚至远远甚之。不过，陆某的书坊还登不了大雅之堂，多是民间话本供人娱乐罢了，自然不会将画工技艺束之高阁如此注重。”
“抛却画工？”他不可置信道：“画师也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便能当的，若如陆坊主所说，岂不是任谁都能进我宣和画院？简直笑话。”
“看来杨公子还未明白，”陆居敬丝毫不恼火，面对长廊一众百姓道：“各位之中有的在我知行书坊观书买书，以各位之见，应当由谁胜出为妙？”
杨青万更加不服，怎能让一群根本不懂画艺的人去赏画！
他正要出言，却由一道细细的女声打断了，说话的正是先前看过“裴公子与卖花女”这本书的女子。
“我知道这一幕，讲得是裴公子与卖花女赵姑娘初次在元宵灯会相遇。当时裴公子与家中父亲争执，一气之下独自出门逛灯会，赵姑娘见他郁郁寡欢，便将花篮中最后一束芍药赠予他。二人一见钟情，裴公子心中阴霾尽扫，神情应当是温柔的。”
她怯生生地继续道：“可是……杨公子所画的裴公子神情倨傲，半点不像是与赵姑娘一见倾心的模样。而且，你所画的裴公子，哪里有书中所言玉树临风的模样，丑死了……”
众人禁不住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啊！”
岑清清没忍住笑出了声。
陆居敬轻咳两声，正色道：“杨公子这下可明了了？我陆某虽爱画，可到底也是个生意人，谁的画能将我的书卖出去，我自然更倾向谁。并非杨公子画工不如人，只是不太适合知行书坊，想必以公子的画艺，必能另谋高就。”
杨青万脸色惨白，狠刮了岑清清一眼便愤然离去。
最终自然以岑清清胜出。
那位姑娘离场前，特地来找到岑清清，犹犹豫豫道：“姑娘，我能买你这幅画吗？”
“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姑娘笑了笑：“我很喜欢书中的裴公子，你这幅画简直就是我心中他的样子，我想留着做个纪念，姑娘愿意割爱吗？”
不过一幅画而已，有人喜欢她就会很开心，当即道：“谢谢你喜欢，我将它直接送给你吧。”
姑娘喜不自胜：“真的吗！”
岑清清点了点头，方才要把画双手奉上，一只手突然出现横抢了过去，正是刚刚回来的禾宣：“让我看看！”
她拿着左右观摩了一阵，不可置信道：“小妹妹，这真是你画的？”
岑清清点头如捣蒜，那姑娘小心翼翼地道：“这位姑娘，莫非你也对《情花缘》一书中的裴公子感兴趣？可是，我已经先向这位姑娘……”
“《情花缘》？”她拿起画问道：“这是裴闵？”
“是的，你也看过？”姑娘忍不住夸赞道：“真的画得很好看对不对！”
禾宣倒是没想到岑清清画得还不错，一时也有些看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将画交还给那位姑娘。
临走前，姑娘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看傅朝，倒像是想起了什么，本走出几步远了，复又折返回来，试探着对岑清清道：“姑娘，你画得是那位公子吧？”
她大方承认：“嗯！”
“那你与他……”姑娘想了想，还是将下面的画咽了下去。方才那位公子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未离开岑清清的身上，她又何必明知故问。
顿了顿，姑娘道谢过后便离开了。
岑清清面露疑惑，顺着姑娘方才的目光看去。
她和朝朝？
“哎，”禾宣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看见禾宣从身上掏出一袋银子，重重放置在桌上：“妹妹，帮我也画肖像图怎么样？这是定金，画成之后我再付给你另外一半。”
“啊？”她又懵了。
“啊什么，不乐意？”
“没有没有，”她点了点头，犹豫道：“我帮你画，但你是不是给的太多了……”
禾宣撇撇嘴：“给你你就收着，哪儿那么多话。”
这时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冯祯紧随其后，一脸幽怨地看着傅朝：“你自己的烂桃花为啥要我帮你收拾，这女人出手太狠辣了，嘶——”
日中已过，陆坊主让她先回去修整，下午再来书坊，届时再做安排。
人群散得差不多，徐仲卿由坊主叫走了。
长廊只剩下他们四人，岑清清看着冯祯青一块白一块的，噗得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冯祯耻辱地扭头道：“我看她是女人才手下留情，不然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肯定不是我。”
禾宣冷笑：“再打一架？”
他一下子躲傅朝身后去：“你有本事跟他打！”冯祯伸出一根手指头戳戳傅朝的肩膀：“因爱生恨，跟他打！打他打他！”
禾宣作势便伸出一只拳头。
岑清清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打闹，傅朝大步流星走在前头，她小跑着跟上去，扶正了身侧的小布包，仰头笑道：“朝朝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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