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ight

伯纳德推翻压在他背上的铁架子，原地躺了半天，才慢吞吞爬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他抱有莫名其妙恶意的人正在显著变少，而那些人的差异也逐渐显露出来。

        有些人只是看他不顺眼，背后骂两句，没事瞪两眼初次之外就当伯纳德不存在，而有一部分人则以一种真心想杀死他的方针行动着。

        而在进入中学之后，那些人的手段也越发的激烈。

        刚才就有一个人从二楼的高度把这个铁架子推下来，要不是伯纳德身体里的琥珀金，恐怕这里已经变成凶杀现场了。

        伯纳德活动了一下他刚刚被砸个正着的后背，确认完全恢复后，低头看向地面上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血迹，认命地蹲下擦干净，又从丢在一边的书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检查自己面具的完好状况。

        不太好，架子顶部的焊接处将伯纳德右边脸的面具划开了一道裂口，隐隐可以看到下方属于他自己的黑色血管。

        伯纳德干脆一把扯下了报废的面具，露出底下和面具及其相似的面容，掏出粉底就开始补妆。

        面部特征是他每一次换面具时微调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面具上的脸和他自己的脸逐渐接近，虽然按计划来说还要再换上一次，不过现在这样也没差，伯纳德在这些年里练就的化妆技术足矣弥补这点微小的差异，而不会让父母起疑。

        最后简单整理一下校服上的痕迹，为每一条被勾起的线头找好借口，伯纳德才拎上书包往外走去。

        关于这些事情，伯纳德依然毫无头绪，得到信息最多的一次是一个女孩愤怒地控诉他“和提姆谈恋爱”。

        谁和谁谈恋爱？

        伯纳德一脸茫然，所以谁是提姆呢？不知道，问谁誰刷新，去问没有恶意的人得到的只有一句"你问哪个提姆？"

        伯纳德也想知道哪个提姆，别说整个美国，光是哥谭一个城市叫这名字的至少大几百号人。

        但是和他谈恋爱的提姆？零个，不存在这样的人，伯纳德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浪漫关系，而且他确信他下半生恐怕都会躲着这个该死的名字走，怎么可能还和叫这名字的人发展任何关系。

        伯纳德越来越对被自己占了身份的那个伯纳德·道德的遗言感同身受，他仿佛能够看到绝望的男孩在纸上愤怒书写的样子。

        看看现在事情已经发展成什么样子了吧，就算当年的小伯纳德没有死在逃亡路上的利爪面前，他也绝对不可能平安活到小学毕业。

        伯纳德摸了摸自己稳定的脉搏，确认自己依旧属于活人的范畴内，无奈叹息。

        感谢琥珀金，感谢猫头鹰法庭。

        或许是因为又在心里念叨以前的事情，伯纳德接起警局打来家里的电话时还以为有人在城郊刨出了好心人的尸骨报了警。

        不过事实证明事情比那还要糟上不知道几倍。

        首先，我们要知道，这里是哥谭，毫无疑问的一座危险的城市，走在路上随时可能被抢劫、拐卖，随随便便哪个疯子跑出来，都极有可能会造成大面积伤亡事件。

        或许白天要比深夜安全得多，或许疯子也不是全天候二十四小时满街乱跑。

        但是还是会有该死的酒驾的车，冲进人群，撞飞几个倒霉鬼，就算这里的救护车到场速度甚至快过许多其他城市，也会有需要警察通知家属认领尸体的情况。

        说这么多，无非是因为过了数年过于安稳的日子，只因为自己受伤太容易恢复，伯纳德一时竟忘记了在这座城市中，人命是何等脆弱的事物。

        回过神来的时候，伯纳德正端端正正坐在床铺中央，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动作让他的所有关节都充满了滞塞感，他爬下床，打开冰柜，钻进去，妄图进入低温休眠状态。

        很可惜，虽然身体的机能在可感受范围内显著下降，但是这点温度远远不够让他真正进入休眠状态。

        接到电话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在那之后，不管是认领尸体还是联系下葬，伯纳德的每一个行为都是在其他人的指令下完成的，像是被洗脑之后的日子，自己的意识做不出任何的回应。

        身条逐渐抽长的少年坐起身，把冰柜门合上之后又蜷回去，按理说明明是该让他逐渐降低活性的环境，伯纳德却感觉自己的大脑逐渐恢复了思考。

        “这就是所谓的冷静下来（cooldown）吧。”伯纳德小声嘟囔，可惜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笑。

        事故之所以是事故，就是因为它不可预料，这太可恨了。

        伯纳德换了个姿势，挤在狭小的冰柜里还没办法进入休眠的感觉不太好受，他想了想，觉得把胸口钝痛归为低温带来的不适症状可能能让他觉得好受点。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感受悲伤这种情绪，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流泪这种功能，在这之前他从未觉得某个人死去是难以接受的一件事，他至今没有杀死任何对他怀有奇怪恶意的人只是因为他得出这样是错误的行为这一结论。

        或许按照以往的思维方式，伯纳德现在应该已经开始考虑在失去父母之后应该怎样应对生活中可能出现的变化，这是已经迫在眉睫的问题。

        但是他现在只想就在这个冰柜里一睡不起，等个千百年后被当成化石再突然睁眼吓人一跳，然后花剩下的半生寻找失去的记忆，或许还会在发现自己高超的自愈能力之后惊讶不已——

        开玩笑的，休眠不会失忆。

        电话铃在外面一遍遍地响，隔着厚厚的铁皮还没有冰柜压缩机制冷的声音来的清晰，但是它显然相当坚持不懈。

        伯纳德叹了口气，再次推开上方的盖子，带着一身冰碴去接电话：“您好，这里是道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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