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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传国玺


第三十一章传国玺

        胡人北退,中原挣得一时太平。魏桓一边养伤一边忙着安置流民,匆匆忙忙的便到了秋收的季节。这一年中原战祸横行,但老天作美,竟然算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多多少少收了些粟米,过个能吃饱饭的冬天不算太难。

        金秋的清晨,阳光透过窗棂,刺史府后院里满园的青竹在秋风里摇荡,飒飒声响随着竹叶清香飘进书房。

        偌大的刺史府,张谦在任时被官眷奴仆塞得满满当当。如今魏桓只用了正堂和后院那个两层的书房。其他地方就给张霁安排了。然后张霁大多给开辟成佛堂,里面供着他那位西域请来的高僧摩多罗。当时,张霁便是去接这位高僧,而忘了与自己父亲的约定。

        尽管谯城军民都觉得魏桓很低调,但其实她住刺史府是不合制的,哪怕只是个书房。年初,新皇下旨封魏桓为豫州刺史,魏桓却而不受,但又顶着翊将军的名头霸占了刺史府。究其原因,其实是勿尘说了一句喜欢后院的书房。书房是两层小楼,勿尘喜欢呆在楼上,说这里明亮安静视野好。于是勿尘用了书房二层,而一楼成了魏桓住处。豫州没有刺史,魏桓以翊将军身份都督豫州军事,豫州境内无人敢对魏桓指指点点,因此,她这刺史府霸占了也就霸占了。

        石勒已经退往并州,平阳里被魏桓重伤的刘曜死里逃生,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追杀石勒。太子刘桀乐看其成,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石勒手握重兵却在并州动弹不得。短期内没再有任何动作。

        窗棂透过的阳光很亮,投在低头书写的勿尘的眼睫上和鼻梁上,闪着细碎的星芒。偶有一两个光点印在他一侧脸颊上,便有温润的玉光。

        怎么能有人这么好看,魏桓不觉出了神。

        “还有什么要写的?”帮忙执笔的勿尘抬起头来,魏桓赶紧回过神来。她右臂的夹板早就拆了,但是手臂无力,写字还不行,又不敢让父亲知晓曾经伤重之事,因此给父亲写信这事只好请师兄模仿了。

        别说,她这烂字,师兄真还学得挺像,魏桓自己都分不出。

        “要不,在信里给师父说说传国玺的事?”勿尘垂下目面无表情地说。魏桓知道,她已经逃无可逃。

        “没错,长安围困时彦旗让我将传国玺带出长安。”

        “然后呢?”

        听到追问,魏桓竟然有种错觉,对面坐的是她爹。她心一横,道:“出长安时给弄丢了!”

        勿尘正在砚台上舔笔,手一歪,墨汁翻出来弄污写了一半的信。

        “别急别急,这几个月我已经找到办法另做一个了,在平阳羊献容羊娘娘跟我说了些细节,嗯……只要去一趟贡山取玉,然后……师兄你再帮忙临摹一个‘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魏桓,”勿尘气得脸色发青,厉喝,“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可千万别弄个假的蒙蔽皇帝!”

        “他怎么知道是假的?”魏桓不服,她心里只有彦旗才是皇帝,对司马睿此人提不起半点敬意,“这件事我只告诉过你,他要是知道就是你说的!”

        气头上的师兄又被火上浇油,一时无语。魏无赖地眯着眼睛看她师兄,然后捡起勿尘掉落的笔双手奉上。在师兄气得不清醒的时候将笔塞到他手上,还顺势握了他的手。就不知此时如果摸一把师兄的漂亮鼻尖,她会不会挨打。

        ……不敢,怂了!

        师兄气坏了。师兄不敢打她不敢骂她,只能咬牙切齿生生将怒火压住,真是太有意思了。

        信已经没法继续写了,勿尘冷着脸一甩衣袖出门散心去也。

        勿尘出门时怒气冲冲的样子还吓坏了守在门外的佩娘,和正赶过来给魏桓诊病的司徒染。

        司徒染的满腹狐疑在见到魏桓那幅无赖的笑脸时就明白了,段先生又给魏将军欺负了。

        肇事者竟然还恬不知耻地捧腹大笑。司徒染心里来气,翻开魏桓受伤的手臂捏了几下,捏得她一边笑,一边哇哇叫疼。

        “将军,怎么会疼,你的伤已经四个多月了,连伤得比你重的林昆都能活蹦乱跳地跟着先生去修城墙了!”

        “林昆皮糙肉厚,怎么能比?哎,对了,他的腿真不能完全康复吗?跛着腿怎么上阵杀敌?”

        “估计难了,他倒不怎么在意,我也觉得,跟着先生学艺比做寻人开心的武夫好!”

        魏桓眼皮一跳,突然发觉自己周围怎么都是勿尘的人?她赶紧讨好神医,谄媚道:“神医,多谢你救命之恩,这段时日连换药你都亲力亲为,谢谢啊……那个还有你,佩娘,”门没关,佩娘从门口探出脑袋来,“我伤重那会儿大司徒还没来,都是你帮我清创换药,有劳了!”

        “没,我就打个下手,这些都是先生做的。”

        “……”

        “是啊,您胸口的刀伤也是!当时我都吓死了,怎么敢给你清创上药!我也没这能耐啊,将军您太抬举我了!”

        “……”

        这下轮到魏桓脸色发青了,不仅如此,她直觉得前胸的伤口发烫。司徒染摇头,勿尘已经交代过,旁人都不敢提这茬,魏桓偏偏自己要去揭这尴尬。司徒染有点可怜魏桓了。

        “没事儿,我们医者给伤患诊治的时候并不将其当人!”司徒染本意安慰。

        “……”

        魏桓一阵眩晕,早就没感觉的伤口莫名疼起来。

        勿尘其实并未走远,他回头,远远地将魏桓的笑闹看在眼里。魏桓的伤好得七七八八,脸上也有了笑容。这小姑娘的笑容真是好看,阳光穿过窗棂照在她笑颜上,整个屋子都亮了。

        ……

        刺史府近南城,勿尘一路步行来到南城门侧,此处修复城墙的工程今日完工。这几日林昆守着工地,见勿尘出现,赶快过来迎接,将工程种种一一向他汇报。

        谯城战时损坏的城墙已经修补得七七八八,库房里过冬的粮草都准备妥当,刺史府书房前的小径也重新修了一遍,两边补种了竹子。待到明年春暖花开,魏桓就会发现书房门口多了一株杏树。春风微醺,杏花飞舞,到那个时候,魏桓大概能将今年的伤痛淡忘了吧。

        而他,不能陪她到那个时候了。今早他又收到建康的来信,出自司马睿的亲笔,虽不算圣旨不可违抗,但这已经是司马睿第三次来信催他回建康了。一再推辞实在不好!

        “先生?可有不妥之处?”林昆说了半天,发现勿尘没什么反应。

        “啊?没有……”勿尘回过神来,“我准备回建康,你要随我同去吗?”

        时隔一年,也是秋日,勿尘匆匆忙忙地离开谯城。魏桓觉得好去好来,倒也没有特别难舍,派了三十骑兵护送勿尘南行。

        勿尘更是看不出任何不舍,说走就走,连那个疑窦丛生的传国玺都没再过问半句。这让魏桓松了口气,欢欢喜喜地送勿尘出了城门。

        林昆彻底放弃从军,随勿尘回建康。

        这些时日,勿尘在谯城安置难民搭建居所修补损毁的城墙,在百姓中颇有些声望,自发送别的百姓有好几十人,张霁和司徒染便与这些百姓一起将勿尘送至十里长亭。

        这场魏桓没有参与的送别轰轰烈烈,直到傍晚,红霞漫天,魏桓才见到司徒染回来。这冷心冷面的姑娘竟然红了眼圈,端药过来守着魏桓喝尽后竟然还莫名其妙地给她一记白眼。魏桓一个寒颤,好像自己做了亏心事,没敢说话。

        待到第二日司徒染又来时,魏桓留了个心,听到她在门口与佩娘打招呼,看样子心情恢复如常了。谁知一见到魏桓,又是一记白眼。

        “神医,您这是怎么了?我哪里惹到您了?”

        “将军你自己说,段先生对你好不好?大到战场上的军粮调度,武器配备,小到吃穿用度,就连后院里的花花草草,都不用你说,先生样样为你想好做好。”

        “那当然,他是我师兄啊!”

        “师兄妹的我见得多了,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你伤重那会儿我是不在,但我听佩娘说先生为了你差点把刘立给砍了,那么文弱的段先生……他生怕你有丁点儿闪失,眼睛都没离开过你,就连夜里休息也要……”

        “打住打住啊!师兄哪里文弱了!”魏桓再不制止什么搂搂抱抱的就要说出口了,她还要不要脸了?她又不缺心眼,师兄对她怎样,她心里会没点数吗?可是师兄那个人……她怎么一点也看不出他心里怎么想的呢?

        “将军你再看看你自己是怎么对段先生的?往城门那儿一站就算是送别了,就算是为了公务送北伐特使,这也太随意了!”

        “……”

        “你要真没那心思,将军,不如就让我去江南追随先生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谯城离不开你,你哪儿也不许去!”

        魏桓按了一把司徒染的肩膀将她留在案边,自己却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佩娘,备马!再叫上沈玄随我出去一趟!”

        勿尘已经出发一天一夜,要追上谈何容易?为了速度,魏桓只带沈玄及五个亲卫,一路上马不停蹄,在路上还遇到过一波北迁胡兵,干了一架,人手未损耗,他们也不恋战,及时脱了身。待到五日之后追上勿尘的队伍已是在长江岸边。魏桓离渡口还有几百步远,堪堪看到一行人陆续登船。净湖蓝广袖博带的勿尘刚刚走上甲板,面朝烟波渺茫深邃莫测的滔滔江水。

        魏桓突然挥手叫停队伍,几个人精疲力竭地伏在马背上,不知道他们的将军这是闹的哪出。

        魏桓此行便到这里戛然而止,兴起而往,兴尽……便该归了!

        不然,又能怎样呢?

        正是傍晚,天幕渐凉,江雾升腾。勿尘登上船,感应到什么,转回头。江岸已沉浸在迷雾中。渡口船来船往,岸边人来人去,不知是谁惊起了不远处树林里的鸟儿,数十飞鸟一下子扑腾到江面上。

        “老师,人都齐了,开船吗?”林昆顺理成章的成了勿尘的学生,老师两个字叫得无比亲切。

        勿尘点头道:“走吧,开船!”

        不知是否是错觉,天突然就黑了。江北那些鲜活的时光和那被血浸透的焦土一起在涛声里远去。

        再见,云霓!

        别了……彦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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