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江市的生活节奏很慢，似乎在这里定居的都是为了享受老年退休生活。
一碟茶点，三两粗茶，就可以晃过一个下午。
不过日子再慢，还是在走，不知不觉啊，阮江已经在这儿生活了好几个年头。赵婶的孙子都上大学了，糯米还是那么胖，圆圆的像是蓬松的棉花糖。阳台的花儿一年比一年好，小小的花朵拥成一簇，卷伞花序延展开来，蓝紫色的花瓣镀上阳光，香味很淡，带着微苦。
这些年，阮江也不全是待在江市这小小的一隅，去了不少地方，也见过许多美景。
“真不是我说，川川上次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子，不错！”
“川川都交女朋友了啊，这才成年没多久啊！真是，上了大学心就野了，哪像我孙子，啧啧啧……”
“好了，你少说两句。那女孩儿怎么样？”
“呵，可好了，懂礼貌，又会夸人，哎呀！那小嘴儿啊，可甜了！听着就舒坦！而且啊，我看川川那小子，啧啧啧，真的是把眼睛都黏在小姑娘身上了，哎，没办法，孙子喜欢，我看着也喜欢。他们说啊，要是毕业了还在一起，就结婚。哈哈，说不定到时候我就可以抱曾孙了！哪像某些人，呵！”
“你说这人呐，怎么……哎，小江回来啦！”
阮江背着个包，穿着一身休闲装，带着个鸭舌帽，只留出完美的下巴和唇鼻。
“赵婶，孙婶，李婶。”
他也没想到，刚一回来，就撞上这几位大婶的“茶话会”，也是一种运气，今天可能轻易脱不了身了。内心叹息，笑着打了招呼喊了人。
“来来来，小江。”
赵婶不知从何处抽出一张板凳，拍了拍凳面，示意阮江坐下。
回家也没事，阮江干脆走过去坐下。说实话，他也挺喜欢听这些大婶谈论这种家长里短的琐碎小事。
“对了，小江，你多大了？”
赵婶想到自家孙子二十岁就带了个女朋友回家，想想阮江，这么些年也没见他带谁回来，孤零零一个人，怪可怜的，要不自己给介绍一个
其他人一听就明白了赵婶的小心思，纷纷打起了精神，刚刚还有吵起来的趋势，此刻倒是一片和谐。
就阮江历练少，乖巧地答到，“28了。”
“28呀，也不小了。就没遇到过知心人儿”
“对啊对啊，现在的姑娘可乖了。”
“要不婶儿给你介绍一个”
“对面那栋楼的那个吴大爷的孙女就不错，听说还是高材生呢！”
“还有那个……”
阮江哭笑不得，他算是明白了，赶情在这儿等着他呢，不过这热情他可无福消受。
“别别别，我有喜欢的人了。”
啊有喜欢的人了啊，那可就不能说了，毕竟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她们还是懂些分寸的。
只是，究竟是怎样的人能让阮江这小伙子死心塌地的她们可没见过阮江带人回来，说明什么？说明阮江和这姑娘有问题啊！逢年过节的都不回来见一面，这可是大问题！
“这姑娘是个怎样的人呢？”
姑娘可不是姑娘哦。
阮江失笑，“不是个姑娘。”
这，她们对视一眼。
现在国家虽然还没有出台同性恋相关法律，但网上对同性恋的态度逐渐包容，她们也是上网冲浪达人，虽然震惊，但缓过来也就好了。
“那是哪家的小伙子啊？什么时候给婶看看，俊不俊啊？”
“俊，那可是相当俊的。”
一听这话，阮江两眼放光，倒不似往常，增了些许活力。
“他可好了，像糯米一样。”
“咋，还白白胖胖的这也不错，有福气。”
“不不不，白是真的，但他可不胖。瘦瘦高高的，跟我一样。”
“哟，这提起人来眼睛亮了不少啊，还跟你一样，小伙子，不实诚！”
“真的，他超级喜欢读书，家里的书都快堆不下了！”
“哎，这读书好，有文化！”
“我也觉得！他可好可好了！”
“那小江可不许欺负那小孩儿啊！”
“怎么可能啊欺负他，他欺负我还差不多！”
“哈哈哈……”
晚上，星月辉映，灯火如昼。
阮江翻开笔记本，提笔写下日期。
“……”
“小溪，今天和赵婶她们聊了聊你，真是的，她们竟然叫我不要欺负你，我可欺负不了你，明明就是你在欺负我，还不道歉……”
不然，你怎么还不回来
“……”
“糯米胖了好多，抱起来沉甸甸的，简直就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你说我要不要控制一下她的饮食好生生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横着长了呢？哪怕绝孕了也不能这么自暴自弃啊，是吧？”
“……”
回来后没几天，阮江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阮故。
他也是奇怪，这几年除了给他打钱，基本上他们就没联系了，怎么这次
呵，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喂”
“小溪，是我，爸爸。”
“嗯，什么事？”阮江摸着糯米肉肉的肉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
“十天后是你妈妈五十岁生日，你要不要回来”
阮故其实不想那么快就说明目的，只是显然阮江并不想和他寒暄。
“算了吧，阮先生，我就不回去讨嫌了。再见，阮先生。”
说完也不等阮故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阮故看着挂断的电话，有些疑惑，阮溪以前会这么挂他电话吗？连对他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不一样，或许是长大了吧，他太疑神疑鬼了。
阮江挂断电话后随手将手机扔进沙发，回了房间。
卧室里干净整洁，只是没什么烟火味儿。
他抬手取出一个笔记本，随手翻开。字迹是很单一的一种，留了一半的白页，空空荡荡的。
他没有什么歇斯底里，反倒平静的认清了这个事实。
窗外，仲夏起凉风，月光如纱，车鸣声隐匿在两旁的绿化树里。
他垂首吻上手背，呢喃低语，“我很好，只是，有点点想你了。呵，就一点点，不多。”
鸦羽般的睫毛轻颤，如振翅的蝶，腾飞的鸟。
我很好，所以，不用担心我。
自从拒绝过阮故后，阮故也没来讨嫌，阮江度过了甚是轻松的日子。
糯米死后，他没在养猫，反而是四处走走，看看天，看看海，过得有滋有味。
渐渐的，一年，两年，五年甚至是六年，落于纸上，只是折合成一句话，也就“许久”二字，再长点，不过“十年几十年”的差别。稀松平常，他却是真的是一个人度过了这一天天、一年年。日子单薄，总好过最后什么也不剩。
他在此处，送走了赵婶、吴婶，也迎来了新一批鲜活的生命。
一个实习的大学生，一个公司白领，还有一对来这里养老的白发夫妇。
这幢楼矗立在此，无言地迎来繁华，送走喧闹。他陪它一起，看这日升月落，人来人往。
聊胜于无，可以过完这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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